周身一轻,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然上了树了。
“扶苏,你做什么!”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瞪眼看向扶苏。
“公主不是要寻回自己的纸鸢吗?扶苏不过帮公主一把!”扶苏低笑着,忽而松了手:“公主可要抓紧了。”
话音一落,燕蒹葭便暗道不好,她反应极快,趁着扶苏还没有回神之际,便想双手抱紧扶苏,谁知道,扶苏这家伙,更是俨然早一步料到了她的反应。就见他稍稍一闪,整个人已然风轻云淡的落在了树下。
“扶苏,你疯了!”燕蒹葭紧紧抱着树干,低头恶狠狠的瞪着扶苏,恨不得将他瞪着筛子,让他千疮百孔。
她有自己的骄傲,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胆敢如此戏谑她,毕竟是天之娇女,何曾吃过这等子亏?
“公主还不打算取风筝吗?”扶苏好整以暇,一脸淡然的仰头,眼中带笑。
“这鬼风筝,本公主不要了!”燕蒹葭咬牙切齿,冲他喊道:“马上放本公主下来!”
这树是真的高,高到若是她从这儿掉下去……恐怕要摔断脖子。
扶苏微微弯眉,好似清风朗月:“扶苏并没有绑着公主,公主可以自行跳下来。”
字字句句,皆是温良,但听在燕蒹葭耳朵里,却是刺耳至极。
“从这儿跳下去?你是要本公主的命吗!”
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惊惧,她满脸涨的通红,倒是难得有几分女儿家的姿态了。
“公主放心,有我在。”他语气忽而有了一丝笃定,道:“我会接住公主。”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燕蒹葭闻言,更是不悦至极:“想看本公主出丑?你若是有病,本公主不介意请个太医,给你看……”
她话才说一半,忽觉手中一滑,整个人往下落去。
扶苏芝兰玉树的容色,一步步向她靠近,‘咚’的一声,他果然稳稳的接住了她。
扑面而来的清莲气息,带着夏日午后的温热朝她袭来。
别说,扶苏虽说看着清瘦,但手胳膊却很是有劲儿。只这般想法才浮现,她便又恼羞成怒起来。
“你闹够了没有?”她冷冷抬头,盯着扶苏那无辜至极的脸容。
扶苏不答反问:“公主可觉熟悉?”
“熟悉个屁!”头一次,燕蒹葭忍不住吐了一句不甚雅致的话。
她继续又道:“放本公主下来!”
扶苏闻言,倒是松了手。若是放在从前,可能他径直会将她丢开,让她摔个够。但这一次,他竟是缓缓弯腰,轻柔的将她放下。
“扶苏,你是蛊毒上脑了吗?”燕蒹葭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骂道:“怎的一天天如此不清楚,竟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如果说扶苏因蛊毒的缘故,对她心生爱慕……可再怎么心生爱慕,也不会做出这等子幼稚且低俗的事情吧?
扶苏问:“公主恼了?”
见他一脸无辜,燕蒹葭心下不耐烦起来:“懒得和你说!”
说着,她看也不看扶苏,便越过他,大踏步离去。
直到燕蒹葭的身影消失,牧清才从暗处闪身出来。
“师傅……”牧清有些头疼:“您这样,只会让公主更厌烦您……”
连他一个少年人都懂,要撩拨女子,这般强行‘英雄救美’定是不行,怎么他师傅这么……榆木脑袋?
“是啊,的确让她厌烦了。”扶苏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住他的情绪:“可惜,没能让她想起来。”
“想起来?”牧清纳闷:“想起什么?”
扶苏抬眼,微微一笑,眼中的情绪消失殆尽:“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毕竟,从头到尾只有他当真了。
……
……
那一头,燕蒹葭脸色不好的回到原地,尚琼那小子倒是没心没肺,兀自一人坐在树荫下,乘凉、吃瓜。
“公主怎么没找到风筝?”他似乎忘记了愧疚,嘴里嚼着东西,说起话来也是不清不楚。
“不必找了。”燕蒹葭垂下眼睑,语气不咸不淡:“被野狗刁去了。”
“野狗?”尚琼眉头一紧:“这附近,竟是有野狗?”
他哪里知道,燕蒹葭说的‘野狗’,正是他万分敬佩的国师大人。
燕蒹葭懒得与他掰扯,只道:“废话少说,既是来了此地,自是不能干坐着。”
“不坐着干什么?”尚琼一愣。
“赛马。”燕蒹葭勾唇。
“与谁?公主?”
“相府千金,”她道:“叶芊芊。”
话音方落下,便见不远处,一人着绛紫衣裙,手中捏着长鞭,身骑骏马,乘风而来。
一阵子不见,叶芊芊显然已是学会了骑马,且如今还熟稔至极,颇有几分飒气。
“诶?竟是叶小姐。”尚琼微微有几分惊讶。
“怎么,你和她……”
尚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瞧着叶芊芊渐行渐近,燕蒹葭不由挑眉,笑意荡开:“本公主若是让叶芊芊做你的媳妇儿,你觉得如何?”
“咳咳!”一口茶水还未下肚,尚琼便被燕蒹葭的话给呛住了。
“怎么,看来你很是欢喜啊!”燕蒹葭勾唇,愈发笑的不怀好意。
“公主这是要我的命!”怎料,尚琼却涨红了脸,道:“这叶小姐如此彪悍,我若是娶她回府,不就等同了娶了个我爹吗?”
他与叶芊芊虽说是见过几面,但到底没有什么过多的交谈,前一次还是他教她骑马的时候……不过,叶芊芊骑马的时候,可懒得和他闲聊,几次他引出话头,都被她的冷漠给噎住了。
自那以后,他看叶芊芊,就像是看他爹一样,这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木讷。
“叶芊芊可比你爹好看许多,也比你爹有趣许……来了。”话说到一半,叶芊芊已然下了马,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公主。”叶芊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神色寡淡至极。
说着,她顺势睨了眼尚琼,依旧不咸不淡的行了个礼。倒是半点看不出欢喜亦或者喜悦。
“叶小姐今日也来赛马?”尚琼尴尬的摸摸脖颈,没话找话。
叶芊芊面无表情:“嗯。”
这一声‘嗯’,径直便将气氛拉到了冰点。
看得一旁的燕蒹葭,忍俊不禁。
她弯了弯嘴角,笑眯眯道:“今日天气正好,叶小姐不如和尚琼赛一次马,看看这些时日,叶小姐的骑马技术是不是长进了。”
“好。”
“这……”
两人同时出声,前者是叶芊芊,她知道燕蒹葭在‘撮合’她和尚琼。
而这迟疑不定的后者则是尚琼。
“怎么,尚公子怕输给我?”叶芊芊挑眉,一张芙蓉面容,难得有了些许情绪。
“比就比,谁怕谁?”尚琼道:“但比试总归是要些筹码的,我若是赢了,叶小姐……”
“你若是赢了,我嫁给你。”叶芊芊接过话头,一双温和的杏眸直直对上尚琼的眸子。
“额?”尚琼石化在原地,仿佛自己在做梦。
这是正经大家闺秀会说的话???
就连一旁赶来的西遇闻言,也不由有些骇然。怕是这话,连他家公主……也未必敢说。唯独燕蒹葭笑意不减,心中暗暗为叶芊芊竖了个大拇指。
下一刻,便听叶芊芊忽而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玩笑而已,尚公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反而被尚琼的表情,戳中了笑穴。
叶芊芊的笑,不仅尚琼觉得莫名,就连燕蒹葭也不知所云,不过她今日要做的,不过是月老而已。
如此一想,她便道:“不如就赌一个月的功课罢?若是尚琼赢了,叶小姐帮尚琼做一个月的功课,反之亦然。”
“行!”尚琼点头,想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若是赌注是功课,那他可要加把劲才是!
“好。”叶芊芊也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如此,两人便各自骑上骏马,一声令下,很快便开始了比试。
马蹄扬起,尘土飞过。西遇望着尚琼的背影,不禁心中叹息。
公主这招儿倒是极好,不管这场比试赢的是谁,尚琼和叶芊芊定然因“赌注”的原因,要有些瓜葛的。
男俊女靓的,一来二去岂不是容易互生情意?
如此想着,他的视线落在燕蒹葭的脸上,但见燕蒹葭凝视着远方,难得露出一丝沉思之意。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在燕蒹葭的脑海中响起……
就在扶苏接住她的那一瞬间,她的脑中,莫名闪过一个画面。她仿佛置身其中,坐在高高的树上,低头瞧着树下的少年郎。
然而,对于她的发问,少年不只一言,他沉默着应对,垂眸不去看她。
燕蒹葭看不清少年的脸容,只依稀觉得熟悉至极。
“喂!我要跳下来了。”画面中的那个自己,忽而便又喊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少年终于抬眼,眉梢轻蹙,秀气而青涩的眉眼,犹如画卷里头拓下来那般,过分的夺目炫丽,让人发蒙。
“接住我!”画面中的自己,嗓音清脆,只听声音,便可猜出此时眼角带笑的模样。
只一瞬间,少年的脸容放大……再放大,燕蒹葭艰难的回忆着,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描绘着少年的脸容。
刹那间,她突觉心中一震。
是了,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少年郎,是扶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