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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做一个十足的坏人

    墨忘擦去嘴角的血渍,啧啧感叹着,几近癫狂,苦苦傻笑着:“杀吧,杀了这些个行尸走肉,他们就解脱了……”

    “墨羽。动手吧……”

    我和墨羽、德木图各率众将士杀出走尸重围,剑气干云,行然太极之悠,走尸四处虐杀,刹时间,狂飘作,大雨暴倾,电闪雷鸣相击相争,苍天亦裂缝千百万道。惊驰接踵过,挥动全力,运气巨股,欲与天搏命,物我两忘,形神圆如,敕!万剑归宗!

    “怎么……”

    走尸并没有解脱,他们的灵魂不在体内,杀了这些走尸也是白费!

    “这不可能!”墨忘一同跟着我们出了国舅府,见眼前屠杀殆尽的百姓,腥与苦皆入骨,拿捏的生死只在方寸。

    “墨忘!怎么回事!”德木图一箭射穿走尸的脑袋,却又转身将弓箭对准了墨忘。

    墨忘痴痴一笑,闭上了妖艳的狐媚眼,靠着大门叹气,“还有一个办法……”

    “快说!”德木图一把抓住墨忘的衣领,将他死死摁在大门之上,又残忍一箭戳穿了他的手掌心,将他钉在了大门之上。

    麻木的他,已经不知道何为痛苦。心口越痛,笑得越是大声。

    “是我害了一国的百姓,还要他们陪我演戏。明知道这个国是回不来了,兄长是永远也回不来的……我,却还在自欺欺人!我真是个自私残忍的狗君。”仰天大笑,掉了头上的翼善冠,怀中的玉衡如意亦被他摔得粉碎。

    墨忘收了手中的黑气,拔出手掌的毒箭,教训德木图道:“箭!不是这样射的。”说完于颈侧亲吻,狠下了心,一箭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一时,痛苦使他摒气,瞳孔中映照震怒山河,口中喊着血吱唔怒喊说道:“度不上的,始终只有我一人!”

    墨羽推开眼前的走尸,跑到墨忘的身边,“叔叔!”

    墨忘竭力艰难喘息,温柔抚摸起墨羽的脸庞,“兄……长……”临死前,他把墨羽看成了自己的兄长墨失,可是睁了几下眼睛,却发现这人只不过是墨羽,眼中少了几分柔情,哼哧笑道:“兄长若是还在,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不过!我家求儿要是还活着,肯定比你更强,更聪明!”

    “是。”

    墨羽将他抱进了国舅府,而我也跟了进来,把大门紧紧关上,防止走尸进来,站在这对叔侄边上

    “徐……呵……”墨忘临死前一直盯着我,气躁血亏,心口却生起一股无名火,用一双鲜红的血手揪着墨羽的衣领:“墨尚卿,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是没做一个十足的坏人。”

    “墨羽,只有他死了,百姓才能投胎……”

    “我们愿意陪圣上永远演下去……”外面的剩下的走尸恢复了寻常百姓的模样,等我再次开门的时候,发现满街跪着的百姓。举国的孤魂,宁愿永不投胎,心甘情愿追随墨忘,永远被困在这座鬼城之中。

    “我们……永远追随圣上!”

    “之前是我们错怪了圣上一番苦心,圣上,当为尧舜!”

    看见此刻轰轰烈烈的场景,我赶脚跑进国舅府,“墨忘!你听到了吗!

    墨忘颤巍着身体,难以喘气万分痛苦,自知对不起众百姓又无统治天下的能力,还害得整个国家在他的手中就此覆灭,哭笑自己一事无成,当年比不过自己的兄长,现在却连自己的侄子都比不过,早已心灰意冷。可是此刻见到百姓为其求情哀悼,不免又活过来一丝生气。

    “你比墨失更适合做君王,纵然墨失有统治天下的才能,可你却拥有一样他得不到的至宝……那就是民心!”

    “呵,最后,还不是我赢了……”墨忘一时急火攻心,猛烈大喘气,我站在他们身边缄默不言,墨忘一直看着我的心口出处,诺诺道着自己是最后的赢家,他瞧向远处掉落的金丝翼善冠,艰难拉起我的手,作出临死前最后的不舍,耳畔,响起了娘亲的嘱告:就是死,也要走得体面。挣扎着张大嘴巴和我说:“我要走了……还请帮我……把翼善冠戴正。”

    我看向远处一顶金光闪闪的翼善冠,和一柄摔得稀烂的玉如意,为他拾起,整理他的头发后,为他端端正正戴上。心满意足的他闭上了眼睛,哑语喊着好多人的名字……

    一道闪电霹雳而下,外围的众人皆化作丝丝缕缕的蓝光被吸上了苍穹之上,此刻,千万芳魂荡平了狄疆,孤寂之下,这里成了一座无人的空城……一切幻想全都消失了,德木图、墨忘、千万将士百姓皆随着江湖风云一时消散。

    “可惜了他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比哥哥强,到头来还是个满盘皆输的下场。”我看着眼前的一座空城,心生寒透薄凉,凄凉处是弹歌引触的惊弦。孤坟处,寒鸦叫得凄厉

    你要相信,每一个令你意难平的结局,其实也许是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好结局。他们也算是解脱了,墨羽两手空空,失了神。

    其实仔细端详这个男人,你会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墨家人的基因还真是挺强大的,墨羽的傲慢随了墨仲敖,温柔随了墨伯存,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叔叔,两人结合起来就成了墨羽现在的样子。

    惨烈的凄景化作虚无,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墨羽迟迟不愿离去,“尚卿君!你去哪!”

    墨羽远见天边一道极光长虹,扶摇直上一只火红的大鸟,凝神静听着四处的轰鸣,“等的就是你。”

    “墨羽!”

    “你带着魏教授离开这里。”

    “你呢!”

    “我去找三教图。”

    说完,一脚踏着辞故飞离九重天外,而此刻整座古城乌云密布,天边破开一个巨大的漩涡,就要把城中所有的东西袭卷殆尽,若我们再不离开这里,定会被卷入漩涡,成了时空黑洞中的一坨垃圾。

    “那老疯子肯定还在藏书阁!”

    果然不出我所料,外面腥风血雨国破家亡,唯他一人不为所动,还在挑灯读着那本《狄史暄和宸景》,“魏教授!快走!”

    “哎!是要走了吗?”

    “废话!你还想常住在这里吗?”

    “行吧,等我归点书再走。”

    “来不及了!”

    我抓住他的手就往外面冲,也就差一秒的时间,藏书阁瞬间倒塌,这下子惊诧离魏浮华,颤抖着手仍然不放弃手中那本《狄史暄和宸景》。

    “这……这……”

    “别管!快走!再不走你的下场和藏书阁一样!”

    我们二人被狂风暴雨冲刷着,差些就要随风起飞了,还好我手中握着赤霄剑,定刻在地面上艰难行走,可是身后的魏浮华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手还紧拿着那本破书宁死也不松手,可就是因为这样一本书,魏浮华失手将他撒了出去,被妖风挂到了百米外的树枝上。

    可是离城门出口就差十米的距离,千万不可功亏一篑!

    “书!书!”

    “别管书……”

    “不……行……墨忘要我好好保管,这全是他和墨失的回忆,就算丢了老命,也不能丢了书!”

    魏浮华挣脱开我的手,可是力道没我强,被我死拽着一把扔出了门外,“给我出去吧你!”

    “书……不!”

    “害!烦人!”

    为了一本书,我又要你逆着风作死冒险,飞沙走石击疼着我的脸颊,差点把我头皮都吹没了,用手挡着眼睛大喊一声“剑来!”一招召唤赤霄,腾跃而上扑向远处的树梢。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是这差了半只手的距离却使我迟迟够不到那本破了封面的书。

    突然想到腰间的匕首,抽搐扭曲着摸索腰间,用匕首勾住了书,一把护在怀里,飞身猛扑栽倒在地上,“靠!”胸口用力过猛,心脏一阵疼痛,呕出几两黑血。

    “赶紧啊!大门要关了!”

    外面的魏浮华急促催着我,试图力挽狂澜挡住将要合上的大门。

    我在狂风中低伏爬行,磨砂擦破了手上的皮肉,漩涡吸收了半座城,吸力越来越大,而我爬行也越发艰难,最后一步!快点!最后一步!

    魏浮华探出本个身子伸手试图要抓住我,“把手伸出来!”

    伸手,肯定是够不到的,我只能伸出赤霄,魏浮华虽说是个老头,力气倒不小,抓住了赤霄剑的尾端,眨巴着睁不开的眼睛,大吼一声将我彻底拉进了城门之外。

    与此同时,大门俨然闭上,便是针线都插不进去了……

    “墨羽……墨羽还没出来!”我闭上眼睛大呼喘息,却想起来墨羽跟着朱雀赤洛再次飞进了陀罗尼,心中一阵寒意与担心。

    “你去哪!”

    “墨羽还没出来!”

    我试图扒开城门,却是无用之功。

    “大门打不开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可是……”

    “墨尚卿又不是没本事的人,定会逢凶化吉的。”

    我们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在了过来路上的甬道,耳畔厮杀声、喧哗声、欢庆声、吆喝声……处处都是狄国百姓留下来的影子。

    我们回过头,瞧见着俨实的大门,回忆起狄国的种种点滴,幽兰食尸鬼、血染弘贤殿、醉卧温柔乡、遥祝麒麟子、黄泉冥海斩尸妖、鬼斧林三箭戮赢勾、嗜毒霓裳宴、九层玲珑塔破浮屠……在这里,我差点失了节操,墨羽差点被取名为兰香,还有我这颗诡异的心脏……荡涤着一首竹马孩童嘲颂的《情郎调》,萦绕在四面八方,久久难以忘怀……

    那一日,我顶戴金簪,身着龙袍;许你一世洛水繁华。你说,要我平定天下。

    那一月,我金戈铁马,披着铠甲;许你一个安稳天下,你说,要我看淡富贾。

    那一年,残雪纷飞,佳人不见了君王,姑娘迷失了情郎。

    登上九重宝塔,见得江山湮灭秋水望穿。

    多年以后,枯木庭院,青丝落尽,身锁袈裟。

    与你相遇在破寒僧庐下,青灯古佛伴我,红烛嫁衣伴你。

    你向僧寻求者因果的强大,我合十的双手默念蒹葭;

    你向佛祈求着一生的荣华,我紧闭的眼眸满是你的模样。

    倾城的姿丽打碎我看破红尘的目光,红妆的十里破灭我同结连理的幻想;

    云一涡,玉一梭,便是把红尘看破。

    碧玉小家,是佳丽,亦是皈依。

    而我,只是一味匆忙远去的游僧,一位身着龙袍也抑不住悲伤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