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城号称天下地肺,常年风景宜人,气候湿润,尤其是在此地生长的牡丹皆是天下绝品,世间排名前十的牡丹多是自阳春而出,甚至有牡丹之都的雅称。
此刻,这牡丹之都前,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伏在地,不少都额头带汗,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位驾临阳春的青城王可不简单,那份威名并非凭空而来,而是生生一剑一剑杀出来的。
车队停了下来,赤麟有些不耐地从队伍后方跳了过去,砰的一声落在了为首的那官员面前,吓得那官员浑身战栗,面无人色。
赤麟低吼一声,鼻翼抽动,大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打了个喷嚏,一跃后退两三步。
原来是那官员失了禁,浑身上下一股子腥臊的味道,一旁的几位大人也都微微侧过身去,略显庆幸,虽然此刻他们也心中惊惧,但终归还是保持住了得体的姿态。
马车中,徐川在舒羞的搀扶下出了车厢,落了地,简单地看了一眼满地跪伏的官员将士,便将目光落在了他们身后高大厚重的城墙之上。
正中处,阳春二字显得古朴而风雅,令他眼神微微一动,带上了几分赞赏的神色。
他没有理会那些官员将士,只是淡淡地对车队前头骑着一匹白马的徐凤年说道:“莫管这些,进城便是。”
此刻的得徐川看着有些弱不禁风,不似一个威名满天下的绝世剑客,而像是一个外出游历的柔弱书生。
但不论是谁,都无法忽视这个看似柔弱书生一般的男子。
尤其是亲眼见过徐川出手的徐凤年,他更是深知这所谓的柔弱书生究竟有多么恐怖。
闻言,徐凤年挥了挥手,便对着宁峨眉道:“开路,进城!”
得令后,宁峨眉直接率领百名凤字营骑兵将那一应跪在城门前迎候的官员将士驱赶着离开,随手便在一些百姓震动惊骇的目光中,以兵卒开路,径自缓缓入城。
而那些百姓眼中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将领,此刻虽然心头愤怒不满,却依旧面色恭谨,不敢有一丝其他的表现。
至于其他军队入城需要的所谓虎符和文书,更是无一人看开口说起此事。
一行速度不快,因为徐川此刻未乘车,也未骑马,而他行走的速度,则决定了整个车队前行的速度。
上下百余人,无一人对此事有任何不满。
舒羞极其尽心地搀着徐川的半个胳膊,几乎将徐川的胳膊全都搂进了怀里。
身后,裴南苇亦步亦趋地跟着,丝毫没有半点王妃的架子。
身旁,姜泥和徐乐一左一右地缓缓而行,因为徐川伤势未愈的缘故,此刻她们神情皆是冷肃不已,不时便有道道惊人的剑气一闪而逝。
怕是但凡有不怀好意之人靠近,便会立时迎来二人的雷霆一击。
再后方一些则是农夫一般的王明寅,他默然不语的缀在所有人身后,好似一根定海神针矗立于此。
青鸟则是早在几日前,便以伤势痊愈为由出了马车,此刻正在前方一些位置策马而行,但隐隐的却仿佛一道矛失,护住了徐川前方的位置。
其实,过了这么些时日,徐川如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若非他轻易不愿用那燃血秘术,徒耗寿命,这一身伤势早就不复存在。
所以,此刻他固然伤势并未痊愈,也有了至少一品武夫的战力,可没有看上去这么弱不禁风。
不然,也不能亲手给青鸟疗伤了。
不过她们想护着他,徐川倒也颇享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便也随她们喜欢。
他们这一行阵容何其惹眼,骑兵开路,数位绝世美人随行,一路行去,皆是无数百名或惊诧或震动或艳羡的目光。
这时,李淳罡从前方的马车中跳了出来,看着徐川打趣道:“你这家伙装的一副柔弱模样,又是想坑人吧,可惜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哪个不长眼的来找死。”
徐川微微直了直身子,笑道:“晚辈不过区区天象,想要使出天人之力,自然要付出些代价,可算不得装模作样。”
李淳罡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怪胎,天象境便能使得天人之力,若是等你成了天人可还了得?”他感叹了两句,忽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道:“赶路赶了这么久,嘴巴都淡出鸟了,一起喝两杯?”
徐川微笑道:“既然前辈相邀,晚辈自是欣然而从。”他目光落在骑着白马走在最前方的徐凤年道:“世子殿下何意?”
徐凤年笑道:“自然是听前辈和先生的。”
一行人向着酒楼而去,徐凤年则对着吕钱塘吩咐道:“你且去打听下卢府的路,吃了东西我们便直接去卢府。”
一行百余人很快进了酒楼,哪怕这酒楼够大,也足足占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
这江南道文风极盛,故而多得是无人不可指摘,无事不可评点的读书人。
虽然徐川一行有着百名精悍的兵卒随行,气势不可谓不小,但一应读书人本就看不起这些军中泥腿子,更何况,他们看来,王法之下,这些兵卒固然精悍,又能如何?
光天化日的还敢伤人不成?
至于徐川虽然凶名在外,但真正知晓他身份模样的地位都不低,这些读书人自然很难知道他便是那个怒杀前青城王吴灵素,再杀人猫韩貂寺的绝世凶人。
此刻,不论是白衣飘飘如仙子临凡的姜泥,容颜俏丽可爱,活泼灵动的徐乐,清冷秀丽锋芒逼人的青鸟,身材丰韵,容颜娇媚的舒羞,风姿绝世,美艳动人的裴南苇,都大大的吸引了这些读书人的炽热目光。
一时间,这些读书人谈天论地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似是打定着注意想着吸引这几位绝美的小娘,尽挑着一些当前轰动一时的大事情来说。
“听说北凉那不学无术的世子徐凤年就要来咱们湖亭看望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大姐,嘿嘿,果真不愧是同为北凉那等蛮地出来的,当真般配。”
“此人草包一个,何必多说,我倒是听说那队伍里还有一尊朝廷新封的青城王,嘿,堂堂一尊异姓王,就这么给了一个江湖武夫,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嘿,你可小声点,你所谓的江湖武夫可是个杀星,曾经的青城王就是被他砍了,听说前阵子那个大太监韩貂寺也死在了他手上,还连带着杀了靖安王麾下三千精兵,吓得不少官员都心肝胆颤,就你这样的,怕是不够那杀星打个喷嚏的。”
“区区一个太监,死便死了,三千精兵不过是夸大之言罢了,我辈读书人,岂会惧怕一介武夫?更何况,这可是江南道,那杀星敢在此地放肆,就不怕首辅大人把他脑袋剁了?”
“你可算了吧,首辅大人固然了不起,可天高路远,听闻那杀星近日就会和徐凤年一道而来,你还是少提此人,免得惹祸上身。”
“这位兄台说的是,话说我听闻那卢家的寡妇被诚斋先生的夫人骂做两脚香炉,这个说法,委实妙不可言,听一些当时在报国寺的人说,这放浪寡妇被斋先生的夫人打了以后还笑了,真不愧是北凉那边来的女子,毫无廉耻。”
你一句我一句,一时间这一帮子读书人说得越发起劲了起来,高谈阔论,好不快哉。
另一边,徐川神情没有太大变化,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除了一张嘴,不过是一帮子废物罢了,他也不至于因为别人说了他两句就要了人性命,最多用完饭,惩戒一二便是。
徐凤年此刻则脸黑如锅底,他名声不好他也是知道的,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但他却容忍不了有人说他大姐,更别说,还有人敢动手打他大姐。
此事,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不过,见徐川没有表示,他也暂且按捺了下来,只是吩咐宁峨眉将这酒楼围住,不可放脱了那些士子中任意一人。
简单地吃了些酒菜,见徐凤年坐立不安的模样,徐川便出声道:“不必顾及我等,世子殿下若是有想做之事,便自去做便是。”
徐凤年闻言,立刻起身拜了一下,道:“多谢先生体谅。”
他提着刀,吩咐了两句,又开口说道:“先生可随魏爷爷先去卢府,我要去江心郡办些事,定会尽可回来。”
徐川看了他一眼,道:“我让王明寅跟着你吧,有他在,你起码不会无缘无故地丢了性命。”
徐凤年没多说什么,只是抱了抱拳,随后三两步走到那几位读书人的桌前,一刀便将那酒桌劈成了两半,几个面红耳赤的读书人还要开口理论,徐凤年则直接用两把刀告诉了他,正确的理论姿势。
随后,他唤来了宁峨眉麾下的袁猛,让他好好炮制这些个读书人,自己则带着宁峨眉和五十骑离开,前往江心郡。
王明寅则默默地起身,跟了上去。
此刻,方才还高谈阔论的二楼一片寂静,袁猛正一脸狞色想要好好收拾那些读书人,忽地一道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令他浑身一僵。
“带到楼下动手,别搅了我们吃饭喝酒的性质。”
他自然听得出这是队伍里那位青城王的声音,他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立刻唤着一应兵卒拖着那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读书人直接去了楼下。
一时间,二楼便几乎只剩下了徐川,姜泥等一行人,以及二楼临窗角落的主仆两人。
一楼如何凄惨哀嚎不管,此刻这里倒也颇有几分幽静的气氛。
那主仆二人一者是体态风流,镇静出尘的年轻公子,一者则是一袭青衫的中年剑客。
对方才发生的一幕他们皆是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时,徐川忽地将目光看向那公子,淡淡道:“金刚为仆,你是卢家的人?”
那公子眼神微微一凝,缓声道:“在下并非卢家之人,而是庾氏。”
以他平日的性子,若是有人将他这个庾氏的嫡长子说成卢家之人,怕是早就翻脸了,但此刻,他却只能耐着性子,维持着礼仪十足的姿态,甚至,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他浑身上下似乎还有着些微的颤抖。
这其中,一个是因为他身旁的侍从,一品金刚境的王濛。
据王濛所言,先不说那个羊皮裘老头,和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男子,单单那几个柔柔弱弱,美的惊人的小娘,就有数位实力在他之上。
但更重要的是,方才若是他没听错,对方提到了一个名字,王明寅,身为庾氏之人,自然知道这个名气不弱的天下第十一。
也因此,他其实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对方这一群人的身份。
哪怕他庾氏在这江南道之上不弱于卢氏,面对凶名在外的青城王还是远远无法比拟。
对方一个不高兴,灭了他庾氏,怕是也无人为他们庾氏喊冤。
反正,他是万万不想跟这个杀星扯上什么关系的。
徐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庾氏吗,那便算了。”
又过了一阵,他转过头,对着李淳罡道:“前辈可尽兴了,不如我们先去卢府落脚?”
李淳罡放下酒杯,道:“差不多了,走吧。”
当即,一行人先后起身,径直下了楼。
楼下,此刻狼藉一片,颇有些血腥,身在北凉军中多年的袁猛可不是什么手软的人物。
不过除了裴南苇看着有些不适的掩了掩口鼻之外,其他人倒是都面色如常,见怪不怪了。
见徐川下楼,王濛立刻收了手,上前行礼。
徐川简单地看了他一眼,便道:“差不多了便启程去卢府吧。”
王濛自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立刻应了一声,召集了麾下五十名凤字营精骑护卫在马车周围,自己则当先开路。
徐川几人也自是一一上了马车,吕钱塘之前便打听好了卢府的去处,一行自也不会找不到地方。
故而没过多久,便到了卢府的大门之外。
不过有趣的是,这卢府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许是看着徐凤年或者徐川没有出面,区区一个管家面对袁猛竟丝毫不给面子,大门紧闭不说,言辞中更是几乎将赶人二字明晃晃地放在了嘴边。
袁猛此刻面色阴沉,他倒不是对着管家如何,而是担心让身后马车中的那位青城王不满。
虽然同行了一路,甚至得益于对方的保护,凤字营至今无一战损,但他也是当真对着青城王徐川惧怕敬畏到了骨子里。
于是,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管家,他脸上狞色一闪而过,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猛然拔刀将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
“来人,给老子把中门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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