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暮色,春神湖上百舸争流,千帆竞发,一番热闹繁华景象。
今夜,徐川一行会落脚在神湖心的一座名叫姥山的岛屿。
这山原本不叫姥山,叫监牢山,是西王母禁锢玉帝女儿春神的地方,监牢山四周也不是湖水,只是一座盆地,据说后来有一名陆地仙人气不过,沿着监牢山一剑画圆,塌陷八百里,这才涌出湖水,久而久之,湖成了春神湖,山成了姥山。
在姥山上尽地主之谊的家伙是一位北凉军旧部,当年专门负责给徐骁牵马。
如今从商后开始飞黄腾达,富甲一州,虽然无法与如日中天的苏氏商会相比,但在这青州也是名列前几的巨商。
徐川自然知晓这其中离不开北凉暗地里的支持,眼看这名叫王林泉的老人跪在徐凤年面前热泪盈眶,泣不成声,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和姜泥她们闲聊。
这时,赤麟摇摇晃晃地从船头猛地跳了下来,轰的一声,闹了不小的动静,引来了无数惊骇的目光。
平日里这繁华之地哪里会有如此惊人的异兽出现?
这坐船坐的可把赤麟给憋闷坏了,刚一落地便仰天嘶吼一声,吓得附近不少马匹受了惊,一时间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徐川轻哼了一声,赤麟这才俯下了大脑袋,低眉顺眼地走到他身旁变得安分了起来。
见这异兽有主,周围人群虽然依旧惊骇,恐慌却少了许多,皆是目光各异地打量着神骏异常的赤麟,对于这异兽的主人也不觉间有了些许敬畏。
徐凤年简单引见了一番,王林泉便惊声道:“可是青城王当面?”
这些日子,除了武当新掌门一步入天象的消息之外,便数青城王换人这件事最为劲爆。
虽然不少人都相信了离阳朝诏书中的内容,但也有少部分人是知晓当日真相的。
王林泉自然也是知情人之一。
擅自杀死一名异姓王不说,离阳皇室还要出面安抚,这其中的意味不可谓不惊人。
见徐川简单的应了一声,王林泉当即亦是跪伏在地,感激涕零道:“老朽多谢青城王阁下对世子殿下的一路护持,当真是感激不尽!”
徐川挑了挑眉,眸光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王林泉托起,他淡淡道:“一场交易罢了,谈不上感谢,老丈也需如此。”
王林泉也不多说,自是又拜了几次,这才带着诸人向着王家庭院而去。
王家的住所庭院深深,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一派江南烟雨风情。
安顿好了住所,姜泥自是跟着李淳罡学剑,练字,徐乐则去照顾起了两个小虎夔,舒羞近来突破金刚境不久,徐川又给她了一些新的功法秘籍,也是正修炼参悟得起劲,一时间,徐川自己倒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孤家寡人。
这时,有下人传话,说是徐凤年邀请去酒楼喝茶。
徐川无聊之下,便也应了这份邀请,随着那仆人一路出了王家庭院,往哪酒楼走去。
入了大门,上了顶楼,便见徐凤年对面有一个小姑娘正在煮茶,一举一动颇为的赏心悦目,方一落座,徐凤年便笑着介绍道:“这时王林泉的闺女王初冬,煮茶在这方圆百里可堪一绝,先生一尝便知。”
当日青城山上短暂的冲突此刻倒像是从未发生一般。
一旁,青鸟站在二人中间的位置,板着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也不知是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徐川面容平和,目光自青鸟的秀丽的侧脸一扫而过,随手接过了王初冬递来的一杯茶水。
不过,他才刚刚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那不远处的楼梯中便走出了几对轻公子女子,瞧着俱是锦缎华服,一个比一个意态倨傲。
其中为首一位年纪不大官气却十足的官宦子弟瞧见了王初冬,眼神一变,径直走来,就要搭讪,倒与那吴士桢一般无二,眼中只有王初冬一人,丝毫看不见她周身那几位的存在。
不过,才刚靠近,便被稍远一些的吕钱塘挡了下来。
王初冬脸色不太好看,小声地徐凤年说着这些人的来历,
这时,那人虽然被吕钱塘拦下,却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或者说,他并没有当真肆无忌惮行事的底气,至少,他的看人下菜碟,于是,他打算先探探王初冬周围这些陌生面孔的来历。
然而,他张了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惊恐地看向周围,其他那几位官宦子弟也是如他一般,开口无声。
这惊悚的一幕顿时吓住了不少人。
倒是徐川似无所觉地轻轻吹了一口手中的茶盏,饮下了一口这闻名于世的春神茶,细细品味了起来。
无疑,这禁言的手段便是他所为。
其中知晓徐川实力的吕钱塘,徐凤年,青鸟第一时间便知道是这位动的手脚。
一时间皆是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王初冬第一次见这等诡异场面,见徐凤年几人都看着方才而来的白衣公子,也是略带好奇和小心地将目光看了过去。
待口中甘甜渐渐散去,徐川方才放下茶盏,对着王初冬赞道:“果真是好茶。”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茶盏落地的一声轻响,那几个公子哥便如同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皆是不受控制的滚得葫芦一般滚了下去。
直到他们鼻青脸肿的出了茶楼,这才恢复了正常,开口说话尽皆有声。
然而此刻,他们彼此对视,眼底的恐惧却是溢于言表,虽然能开口说话,却是寂静无声。
一个个的什么都没说,径自狼狈的离开,似乎只有尽快回到熟悉的家中,惊恐的情绪才能得到一丝抚慰。
楼顶,见徐凤年几人看着他,徐川轻笑一声道:“一点小手段罢了,只是不想影响了喝茶的兴致而已。”
一点小手段,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再表现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岂不是很没出息?
只能是收回了目光,或饮茶,或发呆,或守门各行其事。
茶水饮罢,几人便各自分开。
王初冬带着徐凤年去了那大鳌上玩,徐川则是和青鸟,吕钱塘先行回返了王家。
入了王家庭院,吕钱塘先行离开,去了自己的房间,徐川和青鸟则还要继续同行半刻。
幽静的庭院中,二人一前一后,青鸟故意落后了两步,似乎颇为惧怕与徐川并肩而行。
途经一座假山,徐川忽地止步,转身看着青鸟道:“你心跳得好快,可是怕我?”
青鸟心头一紧,冷着脸,一板一眼道:“我不怕你。”
徐川上前一步,她后退一步,直到她背靠着假山,退无可退。
徐川双手搭在假山上,环着青鸟,微微低头道:“既然不怕我,你为何总是躲着我,一退再退?”
二人此刻虽然并无触碰,但这般距离之下,彼此的气息却是颇有些亲密无间。
她不觉脸颊微红,心跳得越发快了,不过神情依旧冷如冰霜。
她微仰起头,双眸与徐川对视,道:“先生自重,青鸟虽是婢女,却也不会任人轻薄。”
她沉默了片刻,又一字一句地说道:“青鸟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子的鬼,不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世子!”
徐川俯下头,凑了过去,彼此唇齿间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青鸟目光倔强,没有一丝闪躲。
好似在说,你实力强我反抗不了,但这绝非我的意愿。
徐川深深地看着青鸟,没有继续向前,只是轻声道:“人,不该只是为了别人活着,你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话落,他缓缓退开,径自转身离去。
青鸟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竟忽地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他眼里,我竟是独一无二的吗?
望着徐川渐渐远去背影,她不觉已是痴了。
另一边,春神湖上,伴着月光,徐凤年拥着王初冬亦是春色初露。
一夜无话,又逗留了一日,一行人便准备离开,前往襄樊。
这襄樊有鬼城之称,平日里都是靖安王赵衡坐镇,不过此刻赵衡领了兵去那楚州神凰城,于是上上下下便都交给了靖安王世子赵珣做主。
这赵珣为人阴柔,城府不浅,阴险狡诈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输于他那父王赵衡,平日里在青州上下倒也颇有几分威名。
许是那日赵姓的公子哥吓破了胆,此刻倒也没有寻那赵珣来找他们这一行人的麻烦。
当然,或许说了,赵珣却不敢。
毕竟这船上除了北凉世子徐凤年之外,还有一位屠异姓王如猪狗的新青城王。
按照身份,他这个靖安王世子,可差了不少。
更何况,对方一怒之下连一个异姓王都杀了,若他这个世子惹了对方,可也未必就能够留得住性命。
要知道,对方除了青城王的身份,可还有这武院院长的职位,虽说是个虚职,但可杀天象境武夫的战绩却是实打实地摆在那。
或许对方胜不过如今青州留下的几万兵马,但万军丛中取他首级,只怕未必做不到。
更何况,靖安王赵衡临走前,留下稳定二字,赵珣哪怕有些心思,也不敢轻易妄动。
于是,徐川这一路,便显得无波无澜。
当日,四条大船便靠了岸,徐凤年让宁峨眉率领一百凤字营待命,他们一行则直入襄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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