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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五章 拜年章

    周沉年坐在车里,眉头紧拧。

    车子晃动了下,碾过一道石头低阶,上了通往王府别业的石桥。

    周沉年被晃的往前冲了下,晃过神,敲了敲车门吩咐道:“绕别业转一圈再回去。”

    “啊!”坐在车前的小厮一声惊讶后,为难起来,“老爷,绕别业转一圈,那不得转到后半夜了?再说,那边水码头过不去啊……”

    “那就转半圈,从东边那个门进去!”周沉年没好气的打断了小厮的话。

    车子不紧不慢转到东边门,周沉年下了车,背着手拧着眉,走到一半,站在一从艳丽的牡丹旁,目无焦距的看着牡丹,呆了好一会儿,勐一跺脚,一个转身,大步冲向顾砚居住的春晖院。

    顾砚刚刚回来,换了衣裳出来,接过茶,看着周沉年眉间拧眉过度的两道痕迹,示意周沉年坐,语调随意的问道:“不是说要很晚才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沉年昨天就和他告了假,说要和几位旧友会文闲谈。

    “请我过去的,不光是几位旧友,还有东溪先生。”周沉年一句话说完,微微屏气看着顾砚。

    顾砚抬头看向周沉年,轻轻哦了一声。

    他听说过这位东溪先生。

    那是上一世,好像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对着他说出东溪先生四个字的,是何承泽。

    何承泽看着他,问他:世子爷知道东溪先生么?

    他茫然摇头,何承泽脸上的失望鄙夷,到现在,依旧清晰如在眼前,那个时候,他正在海税司势如破竹的推行他的新政,正是志得意满、豪气冲天的时候。何承泽那句问话,那样的神情,让他从心底冒出丝丝寒意,何承泽走后,他就让人去打听了这位东溪先生。

    “东溪先生?好像听说过几句,是位遁世高人?”顾砚语调随意,有几分不确定的笑应了句。

    “是位高人,至于遁世……”周沉年的话顿住,片刻,吸了口气,直视着顾砚,“我到世子爷门下当月,东溪先生就邀我见了一面,隔月,又请我到他的溪边草堂品茶。”

    顾砚笑容微敛,放下杯子,看着周沉年。

    “不瞒世子爷,头一次收到东溪先生的邀请,我激动的一夜都没睡着。”周沉年神情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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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砚盯着周沉年的脸,没说话,等他往下说。

    “这次也是东溪先生邀请,东溪先生问我你对李姑娘的打算,东溪先生说,若是你有迎娶之意,他打算收李姑娘做关门弟子,承其衣钵。”周沉年看着顾砚,一口气说道。

    顾砚眼睛微眯,片刻,笑道:“一个遁世之人,他有什么衣钵?”

    周沉年咽了口口水,看着顾砚,有几分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南方士子对春闱取士颇有怨言,世子爷知道吗?”

    顾砚眉头微蹙看着周沉年,没说话。

    “不光春闱,本朝一统天下至今,近百年间,从未有过南方之人出任首相,拜相之人,北方之人占了七成,各部尚书类似。东溪先生以为,这是因为南方是从前梁国旧地,朝廷压制南方所致。”

    周沉年一口气说完,看着顾砚,顿了顿,接着道:“世子爷此次整顿海税司,东溪先生也极为忧虑,担心朝廷要加重对南方的打压,江南士子未来更加艰难。”

    “王相公认识这位东溪先生吗?”顾砚迎着周沉年的目光,问道。

    “王相公身边有位幕僚,宗思墨,师从东溪先生。”周沉年答道。

    顾砚嗯了一声,“你怎么看?”

    “朝廷真有打压之意吗?”周沉年沉默片刻,看着顾砚问道。

    “春闱取士,确实限定了各路名额。要是不限定名额,只按文章高低录取,你觉得会怎么样?”顾砚问道。

    周沉年叹了口气。他年轻的时候对此极为愤然,这些年,特别是跟到世子爷身边后,站的高了,才体会到这中间的不得已和另一种公正。

    “那位东溪先生连这都不能理解吗?”顾砚问道。

    “东溪先生觉得过于偏护,不利于文章教化,朝廷应该多取南方士子,提升学问,再往北方教化。”周沉年答道。

    “你以为呢?”顾砚接着问道。

    “教化是极难的事。”周沉年含湖了句。

    “嗯,收阿囡入门这事,东溪是让你诱惑我,还是劝说我?”顾砚转了话题。

    “东溪先生以为世子爷必定不知道他这样的闲云野鹤,就算听说过,也必定不以为意,收李姑娘入门下,东溪先生说不必让世子爷知道。”周沉年话里隐藏这无数深意。

    “从东溪那儿回来这一路上,看起来你想了很多。”顾砚露出笑容。

    “是。”周沉年一脸苦笑,“原本,在下入幕世子爷门下,事事均当以世子爷为重,不该考虑其他,可东溪先生,唉,在下世代居于江南,确实想了很多,还请世子爷体谅。”

    “这是人之常情。先生能过来和我说这些,就是越过一人一地之私了。拜师入门的事,先生以为该如何?”顾砚看着周沉年问道。

    “不敢当!”周沉年被顾砚一声先生叫的急忙站起,拱手长揖。

    顾砚有几分无语的斜着周沉年,手指敲着高几,“坐下坐下!”

    “是。”周沉年赶紧坐下,下意识的抹了把脸,“在下以为,这是个机会。东溪先生对世子爷知之……”周沉年舌头打了个结一般,“都是世子爷在京城的旧事,知道的极多,东溪先生对世子爷有些低看。”

    “现在还是?”顾砚眉梢微挑。

    “是。东溪先生以为,人最难的是认知自己,改变自己,世子爷若是经过生死大变,或是破家灭国之变,或许能和从前判若两人,可……”周沉年摊手干笑。

    “这话很是,你接着说。”顾砚似笑非笑。

    这话确实很对!

    “东溪先生对李姑娘也知之甚多,不过,李姑娘在蒙昧村人中长大,那些村人实在说不出什么。东溪先生对世子爷和李姑娘都,那个,那个……”

    “没放在眼里。”顾砚替周沉年接了句。

    “东溪先生十分佩服李姑娘在格致上的天赋。”周沉年陪笑补了句。

    “东溪这样低看是好事,你接着说。”顾砚示意周沉年。

    “在下也以为这是极好的事,东溪先生想借着李姑娘,伸手到世子爷,把李姑娘和世子爷当傀儡操作,世子爷也可以借着李姑娘,伸手过去,掌控局势。”周沉年道。

    顾砚嗯了一声,片刻,点头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