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薛仁贵带领三万西讨军,向赤岭城进发。
赤岭城位于吐蕃东南方向,与唐朝廓州相临,原本是吐谷浑领土,如今成为吐蕃与唐朝的边关重镇。
得知唐朝入侵后,吐蕃君臣大为震动,连夜聚在一起商议,最后赞普下令,派论钦陵领军前往赤岭城镇守。
赤岭城高大的城楼中,论钦陵静静听着斥候汇报,脸上看不出表情。
其他吐蕃将领们则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弥加道:“这些唐人在搞什么鬼,一天只前进十里路,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悉婆挺了挺腰,沉声道:“薛仁贵诡计多端,一定有什么阴谋!”
弥加哼了一声,道:“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如今大论亲自镇守赤岭城,他休想像攻打拔换城一样轻松。到时候他们军中瘴病一发,咱们就主动出击,灭了他们!”
悉婆道:“还是不要太小看薛仁贵为好。”
论钦陵闭着双眼,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这是他思索时习惯的动作。
沉默许久,他忽然向斥候问:“唐军可还有什么其他反常行为?”
斥候想了一会,说:“您这么一说,确实有件事很奇怪!”
“何事?”
斥候道:“我们从附近高山查看时,发现唐军每天都坐在营地休息,根本不训练!”
弥加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他们肯定已经有很多人得了瘴病,故而无法训练,大论,咱们主动进攻吧!”
悉婆翻了翻白眼,道:“怎么可能,倘若他们真那么多人得了瘴病,早领军返回了!”
弥加奇道:“那他们为何不训练?”
论钦陵突然道:“悉婆,你立刻返回改则城,守住地牢,绝不可放唐人离开!”
弥加吃惊道:“大论,这是为何?难道还会有人放那些俘虏走吗?”
论钦陵缓缓道:“我怀疑薛仁贵有意引我离开改则城,趁机谋划换俘的事,城中很可能出现变故!”
悉婆脸色凝重道:“大论,如果他们真有此谋划,一定会打赞普的主意。”
论钦陵默默点了点头,道:“快去吧,如果赞普要求放人,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不可让他们将人带走。”
悉婆道:“是!”
……
改则城地牢。
韩成、程伯献和罗素都在牢中活动身体,只有慕容轩静静坐着。
几日前,慕容轩从吐蕃守卫那里探知,唐军突然出兵攻打赤岭城,论钦陵领军过去防守,离开了改则城。
四人都知道朝廷眼下并没有吞并吐蕃计划,相互一商议,都觉得朝廷想用武力逼迫吐蕃人换俘。
有了念想,精神便好起来了。
韩成几人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便时常在牢房中锻炼。
韩成刚做完一套倒立撑手,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立刻停下动作,走到围栏边。
只见一名吐蕃将领带着十几名士兵走了过来。
那吐蕃将领极为高大,一张脸比程伯献还黑,颇有几分气势。
他目光扫了韩成几人一眼,说道:
“几位唐朝将军,我乃吐蕃大将麴莽布支,奉赞普之命,要用你们换回赤都王子和其他被你们俘获的将领。”
四人尽皆大喜,罗素急道:“什么时候交换?”
麴莽布支道:“我们已经派人去了拔换城,与贵国约定在昆仑关交换,先交换第一批五十人。”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谁是韩成韩将军?”
韩成愣了一下,点头道:“我是。”
麴莽布支一挥手,道:“打开他牢房。”两名士兵立刻开门,用绳子绑住他手。
麴莽布支道:“在下有点事想与韩将军私下商谈。”
说完转身便走,韩成被吐蕃士兵押着一同离开。
出了牢门,韩成才发现外面是晚上,风很大,风中尽是黄沙,吹在脸上,很不舒服。
韩成眯着眼跟在麴莽布支身后,走在被沙石覆盖的路上。
路边的房子都很简陋,墙面凹凸不平,没有刷漆,清一色的土黄色。
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座稍高些的建筑,穿门而入,沿着走廊走了一会,来到一间院子。
庭院中心有只大锅,锅里装满水,下面正在生火,韩成暗暗奇怪,吐蕃人难道喜欢露天做饭?
进入北面正屋,韩成眼前一亮,这间屋子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竟意外的富丽堂皇。
屋子上首坐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件镶满宝石的蓝色袍服,右手支在桌上,斜眼打量着韩成。
麴莽布支威严道:“韩将军,这是我们吐蕃的赞普,还不跪下见礼!”
韩成微微一怔,一拱手道:“唐朝西讨军将军韩成,见过吐蕃赞普!”语气不卑不吭。
麴莽布支已经跪下了,见一旁的韩成不跪,沉声道:“韩将军,见到我们赞普需要跪下行礼。”
韩成朗声道:“我乃大唐将领,只跪大唐皇帝。”
麴莽布支正要再说,吐蕃赞普摆了摆手,微笑道:“既是唐朝将军,不必行跪礼,请坐。”
韩成依言坐下。
吐蕃赞普眯着眼道:“我虽是吐蕃君王,但一直很喜欢你们唐朝的文化,也一直关注着唐朝的朝局。”
韩成一声不吭,并不接话。
吐蕃赞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唐朝西讨元帅武承嗣的心腹,以前是他府上侍卫统领,你爹爹叫韩义,以前是个绿林大盗,对不对?”
韩成悚然一惊,这吐蕃皇帝将自己调查的一清二楚,必定有着什么目的,不禁暗自警惕。
吐蕃赞普微笑道:“你不必惊慌,我说出这些,是为了证实我刚才说关注唐朝的话是实话,没有骗你。”
韩成沉默了一会,道:“不知您找我到底有何事,还请明言。”
吐蕃赞普伸出两根戴满宝石戒指的手,在桌上的水果盘上拿了颗葡萄。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我对唐朝的了解,你应该也有数了,我要问的问题中有些我已经知道答案,倘若你敢欺骗我。”
说着将葡萄捏碎,轻描淡写道:“我就让人将你煮了,你听明白了吗?”
韩成冷冷道:“你不如现在就动手,我们唐朝军人绝不受任何胁迫!”
吐蕃赞普淡淡道:“麴莽将军,既然这位唐朝将军这么有骨气,就成全他吧,反正咱们手中的俘虏还多的是。”
麴莽布支应诺一声,站起身将韩成带到门外。
再次看到那个大锅,韩成终于知道那只大锅是做什么用的了。
院中不知何时围满了吐蕃士兵,人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盯着他。
麴莽布支森然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韩将军,这些吐蕃士兵都是赞普的精锐,等会你煮熟了,他们会将你分食。”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们吐蕃人有一个传统,只要吃掉一个强大的人,那么就能获得他的力量。
吐蕃律法规定,吐蕃人不能吃吐蕃人,所以我们会将那些抓到的别国将领吃了,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力量!”
韩成仰天一笑,大声道:“要吃就吃吧,我们唐朝也有一种传统,谁敢冒犯我们,不管他离我们多么远,我们都会百倍还击。
你们今日吃了我,改日我朝兵临城下时,自会为我报仇,不过我们大唐是礼仪之邦,不会做吃人的事,到时候应该会将你们煮熟了,喂鸡喂狗吧。”
麴莽布支面色一冷,道:“只可惜你是看不到了。”一挥手,四名士兵将韩成举起,便要抛入煮沸的锅中。
麴莽布支厉声道:“只要我一挥手,顷刻间让你死无全尸,怎么样,若是肯求饶,我便饶你一命!”
韩成闭着双目,一言不发。
麴莽布支暗暗皱眉,向屋子方向望去,那位吐蕃赞普已经来到门口,他摇了摇头,返回屋子去了。
麴莽布支叹了口气,挥手道:“放他下来吧。”
待韩成落地后,他冷峻的面容上也多了一丝敬佩,赞道:“不愧是唐朝将军,跟我来吧。”
回到屋子时,韩成再次见到了吐蕃赞普。
他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韩将军,我总听人说大唐将军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铁汉子,我一直不大相信,故而刚才试探你一下,希望你别见怪。”
韩成冷冷望着他,一语不发。
吐蕃赞普微笑道:“其实我们吐蕃与你们大唐一直都是好朋友,我们也一直尊敬着你们。”
韩成质问道:“那为何要犯我领土?”
吐蕃赞普叹道:“韩将军有所不知,我虽是吐蕃君王,但继位不久,还不能服众。就和你们唐朝那位新皇一样,他要听太后的,我也要听大相的。”
韩成心中一动,慕容轩早已将吐蕃形势告知于他,他自然知道这位吐蕃皇帝在撒谎。
禄东赞虽然位高权重,但赞普是宗教领袖,影响力无人可以替代。
但这时也没必要点破这一点,他很想知道对方与他说这些的用意。
吐蕃赞普又道:“我平生最恨的是大食国,因此一直想与贵国联合,共同对抗大食,只可惜大相却不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韩成道:“我听说贵国大相已经病了,很可能不久人世。”
吐蕃赞普目光一亮,笑道:“对极了,这便是我找你的原因。”
他露出恳切的表情,道:“大唐与吐蕃本应该成为兄弟国,只因禄东赞从中作梗,才生了嫌隙。等他一死,矛盾就没有了,届时你我两国结成同盟,共抗大食国,岂不甚好?”
韩成暗暗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只是唐朝一个普通将军,您与我说这些话也没用。”
吐蕃赞普微笑道:“你们唐朝军队掌握在周王手中,而你是周王心腹,我希望你能将我这番话转达给他,这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不是吗?”
韩成点头道:“倘若真能不打仗,对两国百姓都是好事。”
吐蕃赞普朗声一笑,道:“韩将军果然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将军,我身边要是能有多一些你这样的将军就好了。”
韩成拱手道:“您过誉了。”
吐蕃赞普微笑道:“你们唐朝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今日就交了韩将军这个朋友,你放心,三日后我便会让你安然回到唐朝。”
韩成识趣道:“届时我一定将您结盟的意愿转达给大帅。”
吐蕃赞普大喜,亲自给韩成倒了杯酒,然后让麴莽布支送他回牢。
回到地牢,韩成怕吐蕃赞普派人暗暗偷听他们说话,便没有透露与吐蕃赞普的对话,只说吐蕃赞普问了些唐朝情况。
三日后,麴莽布支如约来到牢房。
挑选了五十名职位最高的俘虏,让他们分坐在几辆马车中,在三千吐蕃军马护送下来到昆仑关。
昆仑关外十里处,已经搭设好一个木棚,三千唐军在薛讷的带领下,整整齐齐的列着队。
双方主将进入木棚,相互派人检查对方俘虏无误后,便要进行交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奔来一骑,大声呼喊道:“大论有令,不得交换俘虏!不得交换俘虏!”
来者正是悉婆。
薛讷眉尖一挑,冷冷道:“麴莽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麴莽布支一咬牙,道:“别管他,咱们直接交换便是。”命手下军马阻拦悉婆,不让他过来。
然而悉婆在军中威望极高,一声大喝,便没人敢再拦他。
他驱马走近后,用吐蕃语大声道:“将士们,大论说了,换俘虏只对唐人有利,对我们吐蕃没有好处,不能与他们交换!”
麴莽布支厉声道:“悉婆,交换俘虏是赞普的命令,你想违背赞普的意志吗?”
悉婆朗声道:“大论自会向赞普解释清楚,将士们,将俘虏押回改则城!”
吐蕃士兵们犹豫片刻,一名将领大声道:“大论的话总不会错,咱们听悉婆将军的。”
麴莽布支又惊又怒,大声呵斥,却无法阻止。
另一边,薛讷紧紧握着剑柄,目光闪烁,心想:“这次换不成,以后更无可能,不如直接冲杀上去救人。”
他为人谨慎,并不急着动手,以防吐蕃那边又有变故。
果然,就在这时侯,前方突然出现一辆豪华的铜制马车,由四匹牛拉着。
众吐蕃人看见牛车后,齐齐跪倒在地,用吐蕃语喊着什么,薛讷松开剑柄,知道吐蕃赞普来了。
悉婆来到牛车边,与车内的赞普争辩了几句,只可惜赞普心意已决,命侍卫将他绑住,拉到一旁。
麴莽布支再次带着俘虏过来,他表情有些尴尬,薛讷十分知趣,没有多问什么,换俘终于顺利完成。
韩成等五十名将领跟着薛讷回到改则城后,立刻启程前往长安。
……
长安街道上,一队骑兵缓缓前行,马上将领个个面露风霜之色,正是回到长安的韩成一行人。
大街上的行人看见他们后,个个露出笑容,朝他们拱手示意,让几人颇有些羞愧。
进入皇城,来到兵部,韩成等五十人被安置在一个小院。
随着兵部文吏喊话,他们一个个被喊去一个单独的房间讯问。
这是为了确认他们五十人中没有人投靠吐蕃人。
轮到韩成时,等着他的是兵部侍郎张柬之。
张柬之一丝不苟道:“韩将军,周王殿下得知你回来后,命我们兵部加紧把流程过完,然后送你去西讨营。为了不让殿下久等,我们就赶紧开始吧。”
韩成点头答应,将在吐蕃被俘期间说过什么、看到什么,一字不漏的交代清楚,顺便也将赞普找自己谈话的事也说了。
张柬之默默记下,让韩成按了手印,一句话也不多问,道:“好了,韩将军,您可以走了。”
韩成突然道:“张侍郎,我在大街上看到百姓们都兴高采烈,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张柬之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他一会,道:“薛大将军打下了吐蕃人的赤岭城,捷报昨日刚传回来,百姓们应该是为这事高兴。”
他似乎担心韩成还要多问,一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韩成在屋子里默默站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
薛仁贵又打了胜仗,朝野为之喜悦,而他这个败军之将显然就不受人待见了。
来到西讨大营时,已是下午时分,韩成通报之后来到帅帐。
帐内除了武承嗣外,李勣、苏定方都在。
他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有负大帅信任,损兵折将,还请大帅治罪!”
武承嗣将他扶起,温言道:“那场战争主责不在你身上,朝廷已经商议过,将你降为中郎将,将来再好好立功表现吧。”
苏定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韩成,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年轻时也打过败仗,你回去好好总结教训,下次别再栽在同一个跟头上就是。”
韩成心怀激荡,大声道:“是!”
武承嗣微笑道:“好了,你赶紧回家吧,你父亲很担心你。”
韩成用力点了点头,向三人一拱手,退出了帅帐。
李勣缓缓道:“此子打仗太过于拘泥,只可作守城之将。”
苏定方抬杠道:“是啊,野战或者攻城战就要用郭待封那样的将领。”
李勣因为郭待封的事整日被他奚落,早已习惯,淡淡道:“咱们还是继续讨论赤岭城的事吧,论钦陵突然弃城而走,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
苏定方摸着下巴道:“从时间上来看,他应该是得知交换俘虏之后才弃城,也许是在向吐蕃赞普表达不满。”
武承嗣道:“还有一个可能。”
两人目光立刻看了过来。
武承嗣抱着手臂道:“论钦陵退守山石城,应该是摸不清我军进军意图,故而后撤观望。”
苏定方哈哈一笑,赞同道:“薛仁贵每天进军十里,士兵不做任何操练,换作是我看见了,也会觉得心里发毛。”
李勣笑道:“承嗣,你还没有向我们解释,为何那种进军方法能够避免士兵得瘴病?”
武承嗣用的法子是应对高原反应的办法,然而古人不知氧气的存在,解释不易,便道:“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二人自然都不信,但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多问。
李勣道:“最近朝廷接连动兵,国库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依我之见,与吐蕃的战争暂且休止,你们觉得如何?”
苏定方哼了一声,道:“你才当上中书令多久,说话就染上文官们的腔调了。”
李勣道:“我也只是建议,裴行俭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新罗和倭人联军也快打到平壤了。再过不久,咱们就能一举收复辽东,吐蕃这边先放一放也好。”
武承嗣道:“我同意,打下辽东后,下一步是攻灭倭国,等东面的后患全部扫除干净,才能腾出手来,彻底收拾吐蕃和突厥。”
苏定方急忙道:“大帅,这次打吐蕃你不让我去,接下来几场战争,总有我的份吧!”
李勣笑道:“苏兄,你我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与年轻人争什么。”
苏定方瞪眼道:“你不争是你的事,我还没打过瘾,大帅,你只说还让不让我上战场吧!”
武承嗣想了一会,道:“您如果一定要亲上前线的话,不如先等扬州水军打下九州,然后您参与攻灭倭国之战,如何?”
苏定方目光发亮,道:“好,到时候我一定亲手抓住倭国大王,押回长安!”
他平生最得意的事,便是夷灭百济,将百济国数百贵族押回长安。
几日之后,吐蕃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吐蕃大相禄东赞病死,大相之位由论钦陵继承。
十一月中旬,吐蕃谴使入唐,商议两国同盟之事。
此时俘虏已经换完了,武承嗣从韩成那听到吐蕃赞普的话,便亲自接手此事,只答应议和,拒绝了同盟。
吐蕃使者十分不悦,又要求唐朝退还赤岭城。
武承嗣冷冷道:“贵使请转告贵国赞普,贵国突袭我朝拔换城,责任都在贵国,赤岭城便算贵国议和的诚意了。”
吐蕃使者还要再论,武承嗣已起身离开,剩下的便交给鸿胪寺官员与吐蕃使者唇枪舌剑了。
一个月后,吐蕃赞普答应了条件,宣告着吐蕃与唐朝这场几个月的短暂战争,终于结束。
与此同时,唐朝对倭国九州的骚扰,也因为天气转冷,进入休止状态。
扬州将领个个养精蓄锐,摩拳擦掌,只等明年开春,便大举进攻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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