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古暗暗皱了皱眉,拍马屁将人拍跑了的情景他也遇到过,并不泄气。
向四周看了一眼,立刻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对面的薛玉锦身上。
他是搞情报的,自然知道那名女子是唐朝大将薛仁贵的女儿。
若是能利用她来间接影响薛仁贵,那对将来的战争将极有帮助。
达古立刻和薛玉锦旁边的突厥使节换了个位子,然后向薛玉锦敬酒道:“尊贵的薛县主,您好。”
“你好啊。”薛玉锦笑道。
达古道:“你们唐朝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很早就听过,以前在下还一直不信,因为在我们吐蕃,女子是不能与男子相提并论的。”
薛玉锦道:“那现在呢?”
达古恳切道:“在见到薛县主后,鄙人终于相信了,像您这样的女子,大部分男人都是比不了的。”
薛玉锦淡淡道:“是吗?”
达古心中一凛,从对方表情就知道刚才那记马屁效果并不好。
正当他酝酿着新的马屁时,坐在最上面的太平公主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道:“各位。”
众人目光立刻都集中到她身上。
“总待在大殿中未免有些无趣,不如各位随我一起去后面的水阁,边赏景边喝酒,各位意下如何?”
众使节齐声叫好,只有达古因为好事被坏,皱起了眉。
跟在太平公主身后,众使节来到后院,一座人工开凿的小湖很快出现在视野中,上面矗立着一座水阁。
不仅有水阁,达古还在水阁上看到了武承嗣和李蕃,两人站在水廊上,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当众使节靠近后,只听李蕃大声说了一句:“那女人对我大哥说了什么,你自己去问他吧,我不知道!”
说完便从水阁另一头快步离去了,武承嗣瞥了众人一眼,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二表兄,你和淮南公怎么了?”太平公主问。
武承嗣没有理她,刀锋般的视线从众使节身上扫了一眼,沉声道:“刚才发生在水阁的事,本王希望你们谁都不要说出去。”
高丽使节、室韦使节和回纥使节立刻大声应是,其他使节也纷纷说:“王爷请放心,我等什么也没有看到。”
达古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心里却在想:“哼哼,你不让我说,一定是对你有坏处,我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武承嗣是吐蕃人最大的敌人,达古从刚才的话判断,应该是武承嗣和淮南公的哥哥在争一个女人。
只要将这些事散播出去,就能降低武承嗣在唐朝的地位,这事关吐蕃国的兴衰,达古决定不惜一切,也要散播出去!
在场中,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使节,并不在少数,凡是能削弱唐朝的事,他们都乐意去干。
没过多久,宴会便结束了,众使节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清晨,武承嗣与李蕃的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行宫中日子枯燥,这种话题很有热度,不少人以为武承嗣因为女人与淮南王生了过节,也有人将其当做谣言。
然而,对沛王来说,这个消息如同一根刺一样,卡在了喉咙。
鱼阳殿书房,沛王坐在上首位置,脸色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的要滴下水一样。
他几乎可以断定,武承嗣向李蕃问的那句话中,女人指的就是紫娘。
紫娘一定将偷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淮南王,武承嗣想必知道这个消息对沛王他们很不利,因此迫切的想要知道。
越王正在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充满了皱纹。
韩王一拍桌子,怒道:“那个贱女人,竟然将咱们的计划告诉了李茂,只怕李茂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郑王!”
越王叹道:“武承嗣既然问李蕃,说明李蕃也很可能知道,这计划绝不能再用了。”
沛王双眼闪着锐利的光芒,道:“就算放弃这个计划,也绝不能让它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越王猛的看向他,惊愕道:“你该不会是想把郑王也灭口了吧?”
沛王摸了摸鼻子,叹道:“王叔别担心,侄儿没那么不智,我想先去试探郑王一下,看他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呢?”越王依然凝视着他。
“那我也只好恳求他不要告诉父皇了,他虽然不肯站在我这一边,但大家都是同族,相信不会那么绝情。”
越王呼出一口气,道:“这样最好,只可惜鲁王病了,这次没有来,不然以他和郑王的交情,应该可以说服郑王。”
韩王哼道:“就算鲁王不在,还有我呢,我和李元礼关系虽然不怎么样,毕竟是一母兄弟,不如我陪沛王过去吧。”
“也好,那你要记着好好说话,别与郑王吵起来了。”越王嘱咐。
“知道了。”韩王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到一个时辰,韩王和沛王都回来了,两人脸上都还不错,越王忙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沛王微笑道:“王叔,咱们多虑了,郑王并不知道。”
韩王笑道:“听我们提起那女人的事,他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向我们询问呢。”
越王松了口气,郑王是个坦荡磊落之人,若是知情,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李茂是肯定知道的,就不知道李蕃知不知道。”越王沉声道。
韩王忽然道:“你怎么确定李茂知道?”
越王一愣,道:“你该不会怀疑,这事又是武承嗣搞得鬼吧?”
韩王哼道:“那小子阴险狡诈,咱们被他骗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越王想了想:“有可能,太平公主也是武承嗣的人,她肯定愿意帮着武承嗣演这样一出戏码。”
沛王沉默了半晌,目光幽深道:“也有可能那女子真的将咱们的计划告诉了李茂。”
越王凝思半晌,说道:“事到如今,只有派人抓住李茂,向他询问此事,尤其是要问清楚他还将此事告诉了哪些人。”
“他要是否认怎么办?你也不是傻子,一定知道承认了必死无疑。”李元嘉哼道。
沛王点了点头,道:“不管李茂承不承认,他必须死,不然我无法安心。”
越王暗暗摇头,他并不支持杀李茂,因为那样很可能与郑王决裂。
但他也了解沛王的性格,就算自己劝说,他也不会听从。
就在这时,站在韩王身后的杨铉忽然道:“属下有一个办法,可以除掉李茂,而不引起任何人怀疑。”
……
乾龙殿,李治躺在龙榻上,满脸尽是疲惫之色。
身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他长年被疾病折磨,如今病还没好,又要面临儿子互残的局面。
他开始后悔了,早知会变成这样,当初真不该让沛王留在长安。
可转念一想,太子如此懦弱,真能继承大统吗?
还有皇后,最近也开始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
各种烦心之事,将他脑袋搅得一团乱。
便在这时,魏东福忽然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过来,细声细气道:“陛下,若是头疼的厉害,就点一炉香吧。”
望着这个木盒子,李治忽然感到一股怒气从心底涌出。
从龙榻上爬起,将木盒用力掷在地上,怒吼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欺骗朕,你们到底要朕怎么样才肯满足!”
魏东福从没见过李治这个模样,颤巍巍道:“陛下,您……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李治怒道:“还有什么好保重的,这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魏东福吓的不知所措,跪倒在地,不住磕着头道:“陛下,您不要吓老奴呀……不要吓老奴……”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总算恢复了冷静,望着还在磕头的老太监,挥手道:“东福,你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不久,寝殿内只剩下李治一个人在来回踱着步子,突然,一名黑衣黑甲的侍卫进入屋子,沉声道:“陛下,李帅求见。”
李治点了点头,出了寝殿,带着侍卫来到东院一间偏僻的屋子里,他让所有侍卫守在门外,独自进入屋内。
只见一名身穿黑袍,头遮白布的男子正在屋中等待,瞧见李治后,黑袍男子拱手道:“陛下。”
李治负着双手来到窗边,背对着黑袍人,淡淡道:“又有何事?”
黑袍人用空洞的声音说道:“臣手下那名不良人可能泄露了消息。”
李治猛的转过身,道:“你是说沛王陷害太子的计划?”
“是的。”
“泄露给谁了?”
“目前来看,很大可能泄露给淮南王李茂。”
“李茂?就是郑王那个品行恶劣的儿子?”
“就是他。”
“那名不良人不会泄露其他消息吧?”李治铁青着脸道。
他虽然性格仁厚,但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不得不处理一些隐秘之事,通常为他做这种事的便是不良人。
不良帅犹豫了一会,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李治冷冷道:“立刻查清楚!”
“臣领旨。”黑袍人迟疑了一下,又道:“陛下,知情人如何处置?”
李治沉默了好半晌,道:“你先去调查清楚,朕需要好好想想。”
“是。”
……
武承嗣在太平公主的帮助下演完一场戏后,立刻来到行宫山脚一带,找到了诸葛三元,命他去盯着李茂。
根据李芷盈判断,紫娘幕后之人得知紫娘将消息告诉李茂后,很有可能会去找李茂。
因为紫娘既然能透露这个秘密,那么很可能透露其他秘密,幕后之人不可能不担心。
诸葛三元领了命,当即换了一身衣服,来到郑王殿外蹲守。
行宫中建筑稀疏,树木山石极多,隐藏起来倒也方便。
半个时辰后,太阳升到最高点,在诸葛三元的注目下,郑王宫殿迎来了一名访客。
颖川王李训大步进入宫殿,在仆役带领下,一路来到李茂的屋子。
进屋后,只见李茂躺在一名美貌侍女的大腿上,手上拿着一本房中术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颖川王进门后,李茂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李训露出奇怪的表情,道:“堂弟,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书?”
李茂挑眉道:“你莫不是在讥讽我?”
颖川王哼道:“为兄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那女子的下落,你却不领情。也罢,既然你不想知道,就当我白跑一趟。”
说完转身便要走。
李茂瞪眼道:“等会,你说的那女子,莫非是紫娘那贱人?”
“除了她还能有谁?”
李茂猛的站起身,拉住颖川王的胳膊,道:“你知道那贱人下落?”
颖川王点头道:“我是听别人说的,听说有人出去打猎时,在北面小山附近的一个村子口,碰到一名美貌女子。”
“她还敢回来,这贱人,看我不弄死她!”
李茂在婢女服侍下穿好衣服,召集了一批侍卫,直奔三井村。
他刚一离开,诸葛三元便跟了上去。
一路跟出了行宫后,诸葛三元并没跟的很近,凭借高超的追踪技巧远远吊着,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三井村。
潜行入村内,很快发现了淮南王,只见他正带着人在村子里肆意搜捕,凡是敢反抗的村民都遭到毒打。
一连搜了七八间屋子后,忽然间,一间屋子里窜出一名女子,穿的衣服和紫娘一模一样。
骑在马上的淮南王也看到了,大喜道:“快,快抓住那个贱人!”
淮南王手下众侍卫齐齐向女子追去。
淮南王也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村尾上山的路口,因为马上不去,便停了下来。
然而等了好一阵,上山的侍卫一个都没回来。
李茂极为恼怒,向身边侍卫道:“真是一群废物,你们也上去,抓不到那贱人,本王打断你们的狗腿!”
转眼间,李茂身边只剩下两名侍卫。
过了一会,潜伏在树上的诸葛三元似有所觉,向村头方向看去。
只见好几道黑影忽然从屋顶窜了过来,几个纵跃后,五名黑衣人将李茂三人包围了,其中四人戴着狐脸面具,一人戴着狼脸面具。
正是杨铉带领的不良人。
就在这时,诸葛三元又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异响,转头看去,只见斜对面一棵树上,竟低伏着一道黑影。
仔细一看,那黑影竟然也戴着张面具,打扮和杨铉几人颇为相似,只不过他头上戴着的是豹头面具。
诸葛三元心中微动,寻思:“这人似乎也是不良人,而且好像和杨铉不是一路,莫非是紫娘幕后之人派过来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人是郑王李元嘉派来保护李茂的,毕竟郑王手下也有一支不良人。
掌控不良人的只有四个人,如果不是郑王的人,那就只剩下鲁王和……
想到此处,诸葛三元后背渗出冷汗。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村道上,李茂望着突然出现的五人大声质问。
五人谁也没有说话,其中两人向前跃起,刀光一闪,便杀死了李茂最后两名侍卫。
然后那两人竟扛着尸体跑上了山,杨铉来到李茂身边,用力一扯便将马匹扯倒在地,李茂也跟着摔倒。
杨铉抱住马头,用力一掰,竟将马脖子扭断了。
滚落在地上的李茂瞧的呆若木鸡,浑身因为恐惧微微颤抖起来。
“我、我是淮南王,你们可别乱来。”
杨铉冷冷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回答,我就像拧断这匹马脖子一样,拧断你的脖子,懂吗?”
“你、你们是什么人,要、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李茂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杨铉冷冷道:“第一个问题,紫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太子的事?”
李茂一愕,道:“紫娘?她、她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吗?”
杨铉一晃身,来到他身后,两条胳膊抱住他脖子,李茂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别杀我!别杀我!母妃,快救我啊!”
杨铉冷冷道:“不想死就回答问题。”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李茂紧紧抱着锁在脖子上的胳膊,嘶声道。
杨铉皱了皱眉,重复道:“紫娘有没有告诉你关于太子的事?”
“没有没有,她一开始对我爱搭不理,后来我用那个泥腿子威胁她,她才答应跟我走,绝没有提到跟太子有关的事!”
杨铉忽然将脸贴在李茂脸上,眼睛死死对着李茂的眼睛,道:“她真的没有和你提过太子的事?”
李茂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男人贴着额头和鼻子,望着对方阴冷的目光,心中恐惧极了,颤声道:“没有,绝对没有!”
杨铉一声不吭,就这样静静盯着李茂的眼睛,好半晌后,忽然说了一句:“百泰香你听说过没有?”
李茂咽了口唾沫,道:“没、没有。”
杨铉抬起头,轻轻道:“淮南王殿下,虽然我看不出你在撒谎,不过这件事太重要了,只能对不住你了。”
说完手掌在李茂脖子上一切,李茂立时昏了过去。
这时,杨铉将食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奇异的口哨,村头方向有两名黑衣人带着一名三十多岁的村民过来了。
那村民手中拿着柄铁锹,走路一颤一颤的,显然心中充满了恐惧。
待他走近后,杨铉冷冷道:“石头,赶紧动手吧,你一家老小下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村民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铁锹高高举起,却始终无法落下。
“立刻动手!不然你要死,你的家人要死,你们村子的人也都得死!”杨铉森然道。
石头大吼一声,一锹拍在李茂脑袋上,李茂顿时头破血流,身体颤动了几下后,又一动不动了。
杨铉冷冷道:“等会知道该怎么说吗?”
石头双目通红,大声道:“人是我杀的,我是为了替大山报仇!”
杨铉点了点头,冷冷道:“记住,你若是活着落入他们手中,你的妻儿就只能死,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话一说完,一挥手,他和几名黑衣人纷纷跳到屋顶,再一跳,便全部消失不见。
石头浑身一软,坐倒在地上,呆呆望着地面不语。
半个时辰后,忽闻马蹄声响,石头急忙拿着铁锹站起身,只见村头方向来了一队骑兵,在这些骑兵中间,还有一辆豪华的马车。
石头一咬牙,举起铁锹便向地上的李茂砸去,来的马队骑兵中只听人喊道:“地上那人好像是淮南王殿下。”
郑王妃听到自家儿子的消息,急忙从车窗中探出头来。
瞧见地上的果然是自家儿子后,嘶吼道:“快、快救王儿,给本宫杀了那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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