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韩王、颖川郡王和钱德广凑到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蒋县令想凑过去,却被韩王的侍卫挡住了。
快到李家村时,颖川郡王忽然推说有事,带着人回城了。
王继一直冷眼旁观,明白颖川郡王是去销毁证据。
但对方毕竟是郡王,韩王也在这里,他根本无力阻止。
时值八月,骄阳甚烈,王继的内心却非常冷静,脑中思考着即将到来的激斗。
虽然那位长平郡王应该会帮他,但钱德广是个非常狡猾之人,又有韩王在一旁相帮,他必须谨慎应对。
这时,他身边的章御史忽然道:“王使君,你说那位长平郡王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
王继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这应该不是巧合,眼前的局面,很可能都是那位殿下一手促成的。”
耿坚吃惊道:“不会吧。”
王继道:“你们没发现吗?韩王和钱德广这次这么大的动作,真的是冲着我来的吗?”
章御史捻须道:“确实不对劲,钱德广还好,韩王不可能为了对付咱们,亲自跑来这里。”
王继点头道:“他们就是冲着长平郡王来的,但也不知那位郡王殿下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韩王他们以为殿下在我府中。”
章御史苦笑道:“这可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王继沉默不语,他早已听闻那位长平郡王的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对方手段。
就在这时,耿忠越忽然道:“也可能是巧合。”
耿坚压低声音训斥道:“别胡说,这是最顶级的权力争斗,双方背后不知动用了多少力量,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怎么可能是巧合!”
王继道:“耿兄你别急。”又向耿忠越道:“忠越,你为何会觉得是巧合?”
耿忠越道:“王伯伯,爹爹,章老师,你们不觉得那位王方翼将军的行为很奇怪吗?”
王继怔了怔,道:“哪里奇怪了?”
耿忠越道:“我一直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瞧见韩王和颖川王时,非常吃惊,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在这!”
耿坚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只是奉命行事,也许长平王没有告诉他韩王会出现在这里。”
王继微感失望,他想的更多,从韩王和李玉惠的谈话中,王方翼可能是刚刚到的杭州。
一入杭州就被武承嗣派来了,不知道韩王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耿忠越却又道:“可他说的话也奇怪呀。”
“什么话奇怪?”王继问。
“您想呀,如果那位王爷是为了杭州而来,他应该重点关注钱长史才对,可刚才那位将军却强调蒋县令必须过去,这不奇怪呢?”
耿坚瞪眼道:“那是因为那位殿下知道钱长史老奸巨猾,所以想用蒋县令做突破口,有什么好奇怪的。”
耿忠越低下头,没有说话了。
王继却仿佛被点醒了什么,说道:“忠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耿忠越道:“小侄也不知道算不算发现,王伯伯,您还记不记得您曾让我调查蒋县令冤杀石匠家属的事?”
王继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有几百名石匠失踪了,家属去县衙告状,结果蒋平将那些家属都关了起来。”
章御史吃惊道:“还有这事?”
王刺史点头道:“这事确实是钱德广在背后指使,我搜集的钱德广罪行中,便有这一条。”
耿坚瞥了一眼远处有些失魂落魄的蒋县令,哼道:“也只有咱们杭州,才能发生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来。”
王继皱眉道:“世侄,这件事与长平郡王有什么关系吗?”
耿秀才道:“因为那件事,小侄与不少石匠村打过交道,李家村便是其中一个。”
王继脑中豁然一亮,道:“你的意思是,长平郡王是冲着石匠的事过来的?”
耿秀才点头道:“不然那位将军干嘛特别提到蒋县令?”
王继凝思不语,这样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不论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接下来要想渡过难关,还是需要与钱德广交锋一阵。
要想获得长平郡王的扶持,他必须展现自己的能力,没有上位者会选择扶持一个庸才上位。
便在这时,视野远方出现青砖黄瓦。
李家村到了。
整座村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士兵与王继平日接触到的折冲府兵绝然不同,也与刚刚见到的千牛卫不同。
每个军士的眼睛中,都闪着一种特别的白光,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漠然,冷冷的,没有感情的目光。
王继哪还能不明白,眼前这支军队就是在辽东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左武卫。
在这些士兵的注视下,连韩王这样不可一世的贵胄,脸上也多了一丝畏惧。
不过他很快收起畏惧,将腰挺得更直,头抬得更高。
八叔废弃的屋子,被当做了临时的帅帐,几人来到八叔家门外,在对门的一间小院里,发现杭州众官员。
这些官员如同被圈起来的母鸡,个个神情惶恐,瞧见钱长史后,目光纷纷看了过来,似乎希望钱长史说明一下情况。
然而钱德广此刻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理他们,直接来了个视而未见。
来到八叔家的小院,只见一名黑脸大汉正举着一个磨盘,一上一下的,似乎在锻炼身体。
那磨盘宽如澡盆,少说也有六七百斤重,那大汉却举的十分轻松。
瞧见来人后,大汉随手将磨盘放在地上,也不和众人说话,进屋通报去了。
瞧见这样的兵,又看到这样的将,不仅钱德广和蒋平升起了恐惧,就连韩王李元嘉心中也暗自生了怯。
少顷,黑脸将军出来了,将王方翼喊了进去。
屋内,武承嗣正端坐在椅子上,旁边分别站着诸葛三元和诸葛南,李四和八叔都在里屋,准备等会出来作证。
武承嗣这次本来是打算审办杭州官员,然而黑齿常之刚才进来汇报时,说韩王李元嘉也来了。
这才将王方翼喊了进来,询问情况。
“王将军,韩王怎么过来了?”武承嗣问。
王方翼回道:“末将去找杭州长史和杭州县令时,韩王殿下也出现在那里,他知道您在李家村后,便一同跟了过来。”
“你说韩王出现在哪里?”
“就是王刺史的府宅外面。对了,末将过去时,情况有些不对劲,有许多衙役将王刺史府宅附近的街道都封锁了。”
武承嗣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什么。
诸葛南啧啧称奇道:“我们离开那天,我就发现那些衙役包围了王刺史的府宅,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真动手了。”
“听说那杭州长史已经架空了王刺史,没想到他那么狠,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诸葛三元悠悠道:“既然韩王也参与进来,他们要对付的就绝不是一个杭州刺史。”
武承嗣忽然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
诸葛南忙道:“殿下,您是不是明白了?”
武承嗣笑道:“诸葛公说的有道理,既然李元嘉都来了,他们要对付的就绝不可能是杭州刺史?”
“那还能是谁?”诸葛南抓了抓额角。
武承嗣眨了眨眼,笑道:“你说呢?”
诸葛南失声道:“该不会是为了对付我们吧?”
武承嗣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出手救下张构,一定引起了他们怀疑,你忘了杭州衙役突然在城中暗中搜捕吗?”
诸葛南道:“可他们后来没有搜捕了呀。”
诸葛三元瞪眼道:“他们为何没有搜捕了?”
“因为……因为他们跑去包围王刺史的府邸了!啊,我明白了,他们以为殿下藏在王刺史府中!”
武承嗣微笑道:“就是这样,好了,也别让李元嘉久等了,去把他们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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