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翕宫的玉润堂已经修缮一新,五间清厦、一带粉垣掩映在千百竿翠竹之中,曲折游廊,玉栏绕砌,石子成阶。
正堂内布置得十分清雅,满壁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岁寒三友”,或“高山流水”,或集锦,或博古,皆是宫里的能工巧匠雕镂,一槅一槅,或有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或安放盆景。这些槅子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梅花蕉叶,或连环半壁,剔透玲珑,又依着陆媛的喜好打造了许多的书架,并书案、琴案、棋桌。从里间房内开一小门,出门便是小小一院落,种着几颗梨树兼着芭蕉。墙下从不远处的百荷湖引来活水,灌入墙内,绕阶至前堂,盘旋竹下而出。
陆媛见玉润堂修缮的既不华丽也不是典雅,十分满意。早有碧落带着几个小丫头将箱笼细软、书籍杂物等等布置妥当。册封礼毕当日,陆媛便带着碧落、春华、茗清三人住了进来。
内务府同时挑选了几个得力的婢女和內监来玉润堂伺候。
晚膳用完后,陆媛扶着碧落的手在前堂和后院里转了一圈,转到正殿,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碧落姐姐,这静翕宫正殿的主位可是顺嫔娘娘?”
碧落忙道:“不敢当,小主唤我碧落吧。顺嫔娘娘确实是这静翕宫的主位,但是失宠已久,如今也没有住在正殿里,而是一直住在旁边的沁芳斋里。”
陆媛好奇道:“顺嫔为何失宠于皇上呢?”
碧落道:“这说来话长,不过是因为后宫争风吃醋罢了。”于是娓娓道来。
五年前,顺嫔梁意如与其同父异母的姐姐梁玉箱一同选秀入宫,被同时封为常在,赐居静翕宫。顺常在因着性情温柔淑娴,且颇通文墨,先被皇上选中侍寝,没多久就被封为贵人,一时宠眷优渥,却因此遭到了其姐姐琪常在的嫉妒。
原来,琪常在是正室所生的嫡女,顺贵人只是侧室所生的庶女,在府中时,一向是琪常在高高在上,压制作践顺贵人,如今入了后宫却被一个庶出的妹妹抢去了风头,琪常在十分妒恨,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偏偏顺贵人又得幸怀了龙胎,被皇上封了嫔位,掌静翕宫主位,琪常在更是嫉妒得发疯。
一日,姐妹两人在宫中发生了口角,琪常在失去了理智,带人闯进正殿将一碗红花硬生生给顺嫔灌了下去,当晚,顺嫔便小产了,死去的还是个男胎,顺嫔也因流血过多差点丢了性命,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皇上雷霆大怒,将琪常赐了自裁。顺嫔伤心过度,身体也伤了元气,脾性变得冷僻乖戾,最初皇上怜悯她失子,常常去看她,她一味消沉忧郁,对皇上不理不睬甚至言辞冲撞,因此皇上也对她冷淡了。后来,后宫一直不太平,钦天监夜观天象称顺嫔星象不利,呈不祥之兆,因此人人避她,顺嫔彻底失了宠。
陆媛听完,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此两败俱伤,甚是可怜。虽是这样,她也是这静翕宫的主位,我理当去拜望她。”
碧落道:“顺嫔娘娘失宠后几乎从不出门,也不见人,小主恐怕会碰钉子。”
即便如此,次日一早,陆媛还是命人捧着一碟新做的如意糕,前去沁芳斋拜会顺嫔。
春华敲了半天的门,才从门内出来一个刚刚留头的小丫头,道:“我们娘娘说了,身体不适不见外人,贵人小主请回吧。”
陆媛只得高声对那门内说道:“嫔妾颍贵人陆氏,得幸入住静翕宫与姐姐为伴,实属有缘,既然姐姐身体不适,那嫔妾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望。希望姐姐早日去疾安康!”说毕,听那门内寂寥无声,便带了春华回了玉润堂。
晚间用过膳后,因无事可做,陆媛便肚子来到那阶前欣赏那竿竿修竹,竹随风动,竹影婆娑,满地斑驳。
忽然,从沁芳斋传出来一阵笛声,笛音清凉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衬俗,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生风。
陆媛侧耳倾听着,不觉心动,很想和上一曲,便命茗清取了玉箫来,缓缓吹奏,箫笛和声,清越婉转,风习袅袅,飞檐亭角清玲响。倏地,笛声戛然而止,只剩箫音独奏。陆媛心生感慨,不知顺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只听这笛音,倒是可以引为知音。
新人册封三日后便可侍寝,自然首先便是陆媛。这日午膳刚过,就有御前的內监急匆匆得来传了侍寝的旨意,又有在御前伺候侍寝的常姑姑就来到玉润堂嘱咐了一些侍寝的规矩。
至黄昏时分,暮影沉沉,玉润堂的內监小允子喜气洋洋地走进来,道:“小主,凤鸾春恩车来了,请碧落姐姐快快与小主收拾一下上车吧!”
凤鸾春恩车华丽无比,金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厢帘上满织龙凤嬉戏的花纹,檐角悬挂着精致的铜铃,清脆作响。白马拉着凤鸾春恩车在长长的甬道上走过,宫垣深深,穹顶的琉璃瓦在暮色下泛着赤金。
到了春元殿,碧落轻轻将陆媛扶下车,踏上春元殿白玉砌成的台阶。殿内默然无声,低帘垂幕,香氛细细,烛影摇曳。常姑姑和碧落等人服侍陆媛用香汤沐浴过,换上素罗的寝衣,将她引至殿内,笑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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