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寿康殿,刚转到走廊上,予临远远瞥见一抹鹅黄的身影轻盈地入了偏殿,身后跟着那个碧色宫装的侍女。
予临一时失神,只顾着回头张望,险些撞上立柱,“万岁爷,小心!”多亏李忠眼疾手快,在旁边护住。
予临回过神来,仍然向偏殿方向回望,但那身影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予临一阵怅然。
午后,承明殿里,予临正坐在黑漆盘龙纹长案前批阅奏章,面色凝重,眉心紧缩。
殿下立着李忠和徒弟小德子,见皇上面色不悦,大气也不敢出,阔大的殿里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
“一派胡言!”予临将手上的奏章重重地摔在案上,怒道。
李忠忙端了紫砂描金茶壶倒了一杯雨前龙井,端到予临面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喝口茶消消火气吧。”
予临拂袖起身,道:“罢了,朕看了半天的奏章,乏得很。摆架去瑶华宫吧!”
“皇上您忘了,上午太后刚下了令让荣妃禁足十五日,皇上这会子就去,不太合宜。”
予临也想起来,确实觉得不妥,复道:“那就去畅音宫吧!”
皇上的仪仗刚到畅音阁门外,舒嫔柳青芜便迎出来,俯身拜道:“臣妾恭迎皇上!”身后的侍女佩珠和枕霞双膝跪地低头拜见。
予临伸出手虚扶一把,笑道:“舒嫔起来吧。朕批折子批的心烦,来瞧瞧你在做什么。”
柳青芜眉眼一笑,说不尽地妩媚婉转,曼声道:“谢皇上挂念。织局刚送来了几批锦缎,臣妾正欲挑选一批裁成衣裳。女为悦已者容,正巧皇上来了,请皇上替臣妾挑挑看。”说着,拉着予临的手来到内堂。
果见靠南窗的朱漆描金炕桌上散散的堆着六七批丝绸锦缎,有藕合色的瑞花纹锦、淡紫色的缠枝葡萄纹绫、浅朱色的孔雀纹织花绸,五颜六色,一时映的人眼花缭乱。
予临倏地看见一批鹅黄色流云纹提花织锦,心里一下子闪过那个鹅黄色的丽影和那无比清丽的面庞,笑吟吟道:“朕看这鹅黄的织锦甚是好看,舒嫔可用来做件长衫。”
舒娇嫔笑道:“皇上眼光甚好。只是这鹅黄娇嫩,更适合于豆蔻少女,臣妾已不复青春,且为人母,似乎不相宜呢。”
予临见她薄施粉黛,秀眉如柳,杏眼含春,朱唇若樱,很是娇媚。一头乌油的长发挽成坠云髻,发间斜插一支宝蓝点翠珠钗,身着碧纹琵琶矜长衫,腰身不足盈盈一握,亦笑:“舒嫔不可妄自菲薄,朕看你娇丽动人,风姿不减当年。”
舒嫔咯咯笑起来,道:“谢皇上谬赞。玉宁昨日还道已有时日未见过父皇了,臣妾让乳娘把她带来如何?”
玉宁公主是予临的第三个女儿,舒嫔所生,今年只才三岁。予临自二十岁登基继位,不过七八载的时间,嫔妃不多,子嗣亦少,膝下只有三位公主,尚无皇子。
予临欣然应允,自己确实已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个最小的女儿了。
舒嫔喜的忙命乳娘将玉宁公主抱了过来。玉宁生的粉妆玉琢,穿着粉红色百蝶穿花的对襟春衫,头上戴着几朵小小的绒花,玉雪可爱。
舒嫔抱着她,予临顺手拿起一支竹蜻蜓逗她。
舒嫔见予临心情不错,趁机说道:“臣妾让小厨房备了皇上爱吃的桂花鱼翅,皇上晚上在这里用膳吧,也可和玉宁多玩一会,看玉宁见了父皇多开心呀。”予临随口答应下来。
舒嫔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知道现在荣妃被禁足,是自己多争得一份宠爱的好时候,往日,她为了自保依附荣妃,荣妃自恃家世好,专宠跋扈,喜怒无常,处处压制她,防止她分宠。她也处处小心谨慎,忍气吞声,唯恐得罪荣妃自身不保,后来幸得怀了龙胎,生下了玉宁公主,封为舒嫔,才得以掌一宫主位。
晚膳时分,舒嫔命人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膳毕又使出浑身解数,奏琴献歌,极力笼络予临。予临亦感愉悦,夜里也就没再翻牌子,直接宿在了畅音宫。
夜半予临忽然醒来,见芙蓉帐内映着明亮月色,一片清辉,身边的舒嫔正睡的安稳,鼻息微微。
予临望着窗外朗朗月色,心里又浮现出白天的那个鹅黄色的身影,那张清丽脱俗却略带忧伤的脸庞,一时睡意全无,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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