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矜上一沉默,整个病房就真的只剩下仪器的声音。
如果不是刚才一直沉浸在被商锦康的威胁,和对商遇城的愧疚中,她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连接在方信鸥身上的仪器,各自发着“嘀嘀”“嘟嘟”的声音,就像炸蛋无情的倒计时。
那颗梁矜上苦心隐藏多年的炸蛋,处在即将爆炸的边缘。
梁矜上后悔上次探监的时候,没有鼓足勇气把真相告诉爸爸。
那样至少,他不用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刻,身受重伤,还要遭受那么大的打击!
梁矜上的嘴唇抖了抖,鼓起勇气抬头。
“爸爸……”
方信鸥握着她手掌的力道却陡然加重了一下。
虽然依然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梁矜上却顺势闭了嘴。
方信鸥没让她说下去,而是在她掌心划道:[你妈妈是生病了吗?]
梁矜上心底一痛,鬼使神差地立刻点头,“嗯嗯!”
方信鸥的手一松,“啪”地掉回了到床上。
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模样令梁矜上心生不详。
她知道自己刚才点头太快了,心虚得太明显。
梁矜上偷偷观察方信鸥的神情,他一直闭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梁矜上关了手机,看不到时间。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点,商家的家宴肯定已经开始了。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想,商遇城等不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当场翻脸?
还是会顾全大局,在众人面前与乐悠和谐相处?
心底思绪纷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方信鸥的呼吸机开始发出的沉重喘气声,“呼哧、呼哧”。
他很痛苦。
是麻药的效果过了。
“爸爸?爸爸?”梁矜上站起身来,替他擦了擦汗,“是不是很痛,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打止痛药。”
刚才医生在离开时,提醒过她,肺部切除手术后,大部分人需要用止痛药。
那种疼痛,光靠扛是扛不过去的。
方信鸥冷汗涔涔的手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睁开眼睛,幅度极小地摆了摆头。
是不要止痛药的意思。
可他额上的青筋和冷汗,显然,他非常难捱。
梁矜上还想再劝,但方信鸥拖着她,执意不肯。
有时候,身体的疼痛反而是好的。
至少人没有心思想别的事。
梁矜上对上方信鸥的眼睛。
那双一直有神的眼睛,此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蒙上了一层黯淡。
他勉强抬手指了指电视,让梁矜上打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外面自由的空气了,哪怕是看一眼电视都是奢侈。
梁矜上一想到这个,喉底的苦涩几乎要漫上来。
她开了电视,替方信鸥调台。
当画面闪过本地的一个娱乐台时,梁矜上按着遥控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豪门联姻大曝光,商乐两家疑好事将近——”
今晚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上了晚间娱乐新闻。
如果商锦康没有提前安排通稿,梁矜上是绝对不信的。
但画面上,商遇城和乐悠并肩,一起走进商家豪宅的照片却也作不得假。
商遇城之前的话说得再硬,照样也会为了全商锦康的面子,顺势配合。
梁矜上看得发愣。
这种非公开的家宴,记着只能远远地拍,新闻也只用了一些“疑似、猜测”的字眼。
但就是这样,才显得更真了。
商锦康的第一步目的,达到了。
娱乐记者还在细数商遇城和乐悠的辉煌履历和般配指数,方信鸥拍了拍床板,把梁矜上的魂喊回来。
梁矜上不动声色地抹了把眼角,才回头去看。
方信鸥的脸色不好看,皱着眉,焦躁地摆了摆手。
意思是不要看这个台。
梁矜上立刻换台。
父女二人对着叽叽喳喳的电视节目,方信鸥出神,梁矜上怔楞。
直到方信鸥的药水快要挂完了,梁矜上才动弹一下,按了呼叫铃。
病房门被打开。
梁矜上替方信鸥擦着汗,掉背对着进来的医生道:“医生,我爸爸的麻药好像过了,他太疼了,你能不能来帮他看看?”
身后的医生没有回答,方信鸥的眼睛却瞪大了。
梁矜上立刻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看到商遇城那张英俊冷漠的脸时,她吓了一跳,差点站不稳压到身后的方信鸥。
是商遇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才免于对方信鸥产生二次伤害。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表情都很冷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气氛非常怪异。
商遇城还穿着刚才电视里出现过的那套衣服,方信鸥就算疼迷了眼,也不会认错。
这个,是商家的人。
梁矜上与商遇城沉默对视了几秒,很快想起来身后还有个方信鸥,立刻转身去看他。
却见方信鸥用一种她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商遇城。
嫌恶、抗拒、来者不善。
如果不是医生正好走了进来,这三人之间沉默的气场相互叠加,不知还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氛围。
医生给方信鸥换了药,还在检查各种数据。
商遇城趁这个时间,要把梁矜上带出去说话。
“你先放开我。”梁矜上压着声音,焦急道,“别在我爸爸面前……”
她担心商遇城生起气来,不管不顾的样子会让爸爸担心。
商遇城颊边动了动,冷飕飕道:“你以为我要对你动手?”
梁矜上摇摇头。
今天的事本来就是她“辜负”在先,商遇城会生气不奇怪。
但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多少应该知道发生过什么。
所以她不担心商遇城会做什么过火的事。
更让她担心的是刚才方信鸥看商遇城的眼神。
医生做好记录,再三确认要不要用麻药。
方信鸥坚持拒绝。
“现在血压和心跳都接近临界值,如果超过这两个数据,我们就一定要用上止痛药了。”医生拗不过,下了一句医嘱,就走了。
商遇城两步走近病床,垂眸看向床上的方信鸥。
“伯父。”
方信鸥没看他,依然是敲了敲床板,对梁矜上做了个让她出去的手势。
梁矜上立刻道:“我不!”
她很好奇,方信鸥刚才为什么是那样看着商遇城的。
更担心商遇城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家宝,你先出去。”商遇城对她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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