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青木的时候，他正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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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凉子抢先一步将他软禁在一叶目博物馆，实在是高明。当然，对于青木来说，现在就是在等待与煎熬，未来究竟如何，谁都说不清楚。
他仰面躺在靠窗的木床上，左手握着一只空酒瓶，右手握拳，压在心口。
我默默地看着他，能够感觉到，屠龙者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锐气。
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学习屠龙之术的人大多是从六岁开始，到十八岁时学艺成功，最好的年龄是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再往后，气血衰弱，即便是再伟大的屠龙者，都会失去力量。
要想屠龙，既需要智慧，又需要力量。
所以，青木这一生已经荒废了，不可能亲手屠龙，只能成为屠龙术的传承者、衍生者。
这当然是一件悲哀的事，可这就是事实，人类永远不可能抗拒生命的衰老，自古至今，一直如此。
“斩杀……旋风斩……屠龙，屠龙，我要屠龙。水晶宫里有什么？龙王也是敌人，屠龙才是最后的归宿，我老了，我老了，我已经游不动了，游不动了，唉，我这一生啊，已经游不动了……”青木翻了个身，喃喃低语。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已经秃了一小块，显示他的生活状况一直不太好。
这就是现状，空有屠龙绝技，却只能混迹于人间，丝毫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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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监控室，把近期的录像调出来，以四倍速浏览一遍。
青木除了吃饭、睡觉，就只剩下打坐。
我注意到，他在打坐过程中，会不断变换手印。他的手印模式与密宗红教、黄教都不一样，似乎是从大雪山一带传来的。
我按下暂停键，定格在青木结手印的画面，然后持续放大。
这时候，青木应该结的是“大悲无定印”，用来破解心中的邪恶欲望，心中不定，行为不端，唯有正心，内外辟邪，才能保证内心的冷静，直到度过身外危难。
从这些手印就能看出，青木到了一叶目博物馆，名义上，要帮助高桥凉子屠龙，可事实上，他内心混乱，无法胜任。更进一步说，他有另外的想法，根本无心屠龙。
我能看清这一点，六耳天王肯定也能。所以，青木的出现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历史上有过很多记载，屠龙者妄动杀机，用武不当，就会遭到反噬。屠龙者遭到反杀，这也是有正式记载的。
我叫醒了青木，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对于每个人的未来都有帮助，他心里那些没有说出的秘密，才是高桥凉子最看重的。
青木从睡梦中醒来，双眼通红，神志恍惚，似乎仍然沉浸在遥不可及的梦里。
我告诉他，高桥凉子要我来看他。
青木立刻笑起来：“她把我软禁在这里，随时想看都能看到，这个房间里装着十几个摄像头，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成了笼子里的猴子，再也跑不出去了，但我还是感到遗憾，既然他有一个屠龙计划，应该由我来实施，为什么迟迟没有兑现？叶开，你也是个江湖人，肯定知道屠龙的危险，我是屠龙者，这件事当然由我来完成，对不对？”
我很想告诉青木，直接把实话挑明，让他说出那些秘密，免得最后有来无回。
他大概低估了高桥凉子的野心，总以为凭着自己的老资格，还有屠龙绝技，能够混一碗饭吃，可现在时代变了，不管他说什么，高桥凉子都不会听。
“青木先生，我到这里来就想听你说实话，水晶宫和龙王，如果没有你，我们是不是也能找到？”
青木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如果水晶宫那么容易找到，又怎么可能藏在深海里面，至今没有人能够证明。”
我望着他，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我希望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不然，提供的任何消息都变成假情报，将会把一叶目博物馆推向深渊。
“青木先生，你曾经给出了海上航行图，但是按照科学理念，没有人能潜入那么深的海底，就算是超级大国那边的潜艇部队，也得掂量掂量，你凭什么能够徒手潜水进入水晶宫，可以说说吗？”
这是很多人都感到困惑的地方，人类的徒手潜水记录一向由超级大国那边保持。
他们培养了超过一万名水鬼，进行反复选拔，最终创造记录，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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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真正的屠龙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进入了玄学的领域，我无法告诉你那是一种什么状态，但是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会帮助一叶目博物馆实施屠龙计划。你告诉高桥小姐，不要再怀疑我了，不然白白浪费时间又浪费机会，东海巨龙得到喘息之机，我们就毫无办法了。”
从他的微表情当中，我觉得这些话是真话，可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去过水晶宫。
“青木先生，现在缺少的不是方向和理论，而是证据，假如没有证据，超级大国的海军也不会听我们指挥，本地的水鬼更是敬而远之。”
这就是实情，当代人最现实，如果无利可图，或者如果没有准确的线索，谁也不会轻易加入，大部分人都想当个看客，等到有了收益再扑上来抢夺生产模式。
我判断一旦青木有了证据，证实水晶宫的存在，其他江湖势力必定会疯狂出手，他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
“迄今为止，你没有任何证据让别人相信你到过水晶宫，就连我也觉得实在是太过分了，青木先生，如果你现在能正视水晶宫的存在，全世界都将为你疯狂！”
青木眼中突然有了光芒，但是那种光芒虚实不定，飘忽不止，就证明他被我的话触动，可是又无可奈何。
微表情能够暴露人的内心活动，欧美那边的审讯专家一直依赖于微表情，破获罪犯的最终秘密。
“叶开，我有真正的秘密，但不能告诉其他人，只想告诉你，现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就是害了你，所以我一直忍耐，你不要不知死活，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我望着青木，大家现在互相试探，彼此根本没有信任，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说真正的秘密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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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到，六耳天王凭借自己的天心通就能了解青木的心理活动，如今六耳天王都没有动，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青木先生，我们已经见面这么久了，你根本没有一点让我相信的地方，要是谈合作，没有一点诚意，怎么可能进行？”
我想逼着青木透露秘密，但又不愿意使用酷刑。
我甚至想过，假如催眠药物能够起作用，再加上尤加利，应该能够拿下青木。
青木摇摇头：“叶开，不要助纣为虐了，你帮助高桥凉子探索秘密，最终死的是我们两个，绝对不会牵扯到他人，当我们站在风头浪尖上，其他人坐山观虎斗，就算是屠杀了巨龙，找到水晶宫，挖掘了海底宝藏，也都是他们的，不如你我联手，一起离开一叶目博物馆，怎么样？”
我也想过离开博物馆，彻底摆脱高桥凉子的摆布，同时也让古董调查局打开思路，继续前进，不像现在这样躲躲闪闪，扭扭捏捏。
在我沉吟考虑的时候，青木突然哈哈大笑：“叶开，你根本没有胆量背叛自己的组织，更没有胆量对抗高桥凉子，自从你来到九州岛，就已经上了她的圈套，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青木说的话正中要害，当我认识高桥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对，直到鬼眼刺杀了高桥勋，把事情进一步搅乱，我就被迫站在高桥凉子这一边。
“叶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你再不觉醒就没有机会了，我再重复一遍，只有离开一叶目博物馆，你才有可能成功，我也有可能帮你屠龙，不管你来自哪里，受谁指使，一旦屠龙成功，你也一样，天下成名——”
我忍不住笑起来，青木这样试探我，就证明他就快忍耐不住了，想借助我的力量逃离出去。
人类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煎熬和等待，可惜，要想成就大事，必须经过这两点的考验。
毫无疑问，青木没有这种素质，即将崩溃。
作为屠龙者，他空有一身本领却，不具备屠龙的智慧，无法应对复杂局面，那么遭受烦事的机会就越来越大了。
“叶开，我已经说了实话，下面就等你的回答了，我相信以我的本领，任何一只江湖势力都会跟我合作，而且开出很高的价钱。我甚至觉得六耳天王也在等机会，他想利用我，却又不相信我，世界上的人太奸诈了，想要找到知音真的难上加难。”
我并没想到青木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怀疑阁老会暗中做了很多工作，收买一切可收买的人，像青木如此高调叫嚣自己曾经到过水晶宫的人，肯定就在阁老会的视野之内，甚至会当做重点目标。
就在此刻，高桥凉子赶来了，对于我和青木的交谈，她似乎不感兴趣，而是好不客气面对青木。
“青木先生，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也许想换个地方，是不是？我希望一叶目博物馆成为你的家，而不是我们剑拔弩张的地方，你再不说我也只能采取最后的办法，撕破脸皮，酷刑伺候！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顶住酷刑，坚持到最后？相信这一点自知之明，你还是有的。”
青木冷笑，低头不语。
我夹在两个人中间，突然感受到了来自高桥凉子那边的森森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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