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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我是檐下三寸雪

    皇帝手中握着东西,似乎在思索什么。满脸沉思之状。

    过了好一会,皇后唤了一句,

    “陛下。”

    皇帝这才醒过神来。

    一双眼眸,幽深如潭,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青媛。

    “去。传他进来。”

    简单的几个字,顾青媛眼皮一跳。

    众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是要传召哪个人。

    如此一副隐隐郑重的模样。

    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复杂,眯了眯眼,状似闲聊道,

    “众位爱卿以为,今日之事该如何了结?”

    皇帝忽然出声,众臣或惊或慌张地望向他。

    可是无人敢出声,殿内落针可闻。

    谁也不知皇帝问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过了不知多久,皇帝抬起头来,问兵部尚书,

    “爱卿可还记得镇国公多少年没回京都了?他早年丧妻,女儿交给兄弟夫妇教导。”

    原本替陆文泽说话的众臣闻言,不免心中忐忑。

    原本今日这事闹到陛下面前就有些勉强。

    若是陛下用镇国公驻守边疆,疏于对女儿教导为借口,那皇帝定然会保下顾氏。

    至于裴瑾廷那边别的都不用说。皇帝又不是第一次对他网开一面。

    皇帝若是死活不肯追究,谁也没办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顾青媛这会一样心头忐忑。

    皇帝的心思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提起镇国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众人各自肚肠之时,殿外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皇帝慢慢立起身体,定定地看着门外,殿内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齐注目。

    待到外头的脚步声在殿门前响起,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时,

    皇帝一个踉跄,剧烈激动之下差点跌倒,身旁的大监立刻上前扶住。

    “果然是爱卿。十多年了,咱们君臣总算又见面了……”

    皇帝喃喃道,然后一跌声吩咐起来,

    “来人哪。快搬了椅子来,上茶,不要小茶盏,上大的海碗……”

    “还有,点心……点心……梓潼,点心朕就交给你了……”

    此时,裴瑾廷终于心中大鼎,而那大胡子官员等一干人已是面如死灰。

    只有那拎不清的大胡子官员还在啰嗦,

    “陛下……这若是不处置,往后京中的女儿家都效仿起来,那不是乱套了?”

    皇帝的回应是用力砸了个白瓷的茶盏,直接砸在那大胡子官员的脚边,茶汤泼洒在脚面上。

    “乱套,乱套,若是大家都和你们一样,揪着一个事不放,那才是乱套。”

    原本呼喝着要将顾青媛拉到后宫省思室去的皇后,此刻也是一言不发,死死地看着殿门

    浮光逆影,几道身影出现在殿门,顾青媛望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时间恍惚了。

    她的脑海里,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英武盖世的武将问她,要不要跟他去边疆。

    皇帝扶着案几的手微微颤抖,皇后看到他眼中隐现水光,撇过脸去,隐隐不悦。

    皇帝慢慢走下座位,弯腰按在跪拜的,永远沉稳忠实的大臣的肩背。

    吧嗒落下一滴泪。

    一时殿内寂静无声。

    那个,众人以为会就此埋骨遥远边疆的镇国公,此刻,竟就跪在这崇明殿里。

    亮如白昼的崇明殿,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跪拜在皇帝的面前。

    君臣二人多年未见,此刻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镇国公顾绍是心雄万夫的名将,平日上阵杀敌,谈笑间斩首数千不在话下,哪怕只是穿着常服,风尘仆仆的,也有一股神威凛凛的肃杀之气。

    和皇帝叙旧后,关于边疆之事,定然是要详细叙说的。

    “陛下。在臣禀报边疆战事之前,可否容臣先处理一下家中的私事。”

    这话掷地有声,声声震动人心。

    一旁垂手站立的大臣有些面色隐隐发青。

    顾绍转身脚步,慢慢地踱步到跪在殿前的顾青媛跟前,胸口一阵阵发涩,弯腰将顾青媛扶起。

    “多年未见。你长大了。好。”

    顾青媛手心冒汗。她虽一直和这个父亲有书信往来。可成人以来,一直不曾有过接触。

    顾绍静静打量顾青媛,沉声道,

    “阿媛。”

    “你的婚事,为父远在边疆,不曾参与,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些你的消息。”

    “当年想要带你去边疆,可边疆苦寒,为父不忍你去受苦。”

    “只是,如今却是有些后悔的。”

    顾绍原本不该这样快回京的,不过是因为路上听到顾青媛的事,忧心惧怕至极。

    当即一路披星戴月,只用了十日就回到京都。

    他以为的良缘,却只是镜花水月,陆文泽那小子早就起了异心。

    论理这等事该由他这个做父亲的出手,阿媛却选择了自己出手。

    他愧疚心酸,想训导几句又于心不忍。

    怪他这些年忙于军务,不能留在京中亲自照管。

    所以阿媛哪怕逢上这样的大事,也不想别的孩子那样求助于爷娘。

    他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和愧疚之色,拱手朝一旁依然呆滞的众大臣道,

    “各位大人,这么多年,顾某一直不在京中,承蒙各位大人对某家中的照顾。”

    众臣面面相觑,心头打鼓。

    不明白顾绍为何有此一说。

    却见顾绍踱步到陆文泽跟前,上下打量着陆文泽,忽尔开口道,

    “陆家小子,对于阿媛和你的婚事,我当初是乐见其成的。只以为我儿终身有托。”

    他顿了顿,道,“你是不是很生气,认为我儿很对不起你,你才是那个被辜负的人?”

    “但你扪心自问,难道一开始,我儿就是这样的么?”

    “若不是,那一定是你曾经做过什么,才让我儿一个原本受过礼教,好好的姑娘,选择了沉沦。”

    “即便错不在你,自甘堕落也不是唯一的借口。”

    “那一定少不了某些事情或是某些人,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陆家小子,你说呢?”

    他的面色始终温和,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同他那高大魁梧,满面虬髯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是不知,只以为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大臣在同人说话。

    在陆文泽失语之时,顾绍转向众位大臣,

    “各位同僚,我儿真是罪不可赦吗?她不过是不想同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过日子,错在何处?”

    “错只错在我顾绍,多年不曾在她的身旁,给她撑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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