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荣安公主邀请赴宴的帖子上,地址写着的并不是公主府,而是东山的潭拓寺。
道是近来暑热闷得人发慌,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去潭拓寺避暑。
潭拓寺,偏僻幽静,但京中有底蕴的人家,都在那里做法事,点长明灯供奉。
原本因为上次疯狗的事情,顾青媛并不想赴荣安公主的邀约。
不曾想,承恩公夫人那边,让管事嬷嬷送信过来,说要与顾青媛一同去潭拓寺烧香拜佛。
最近裴瑾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承恩公夫人深觉晦气,觉着一定是菩萨那里的香油钱供少了。
京中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如今被她送了个遍。
潭拓寺的香火很盛,据说求福也很灵验,秦氏的长明灯也是点在这里。
潭拓寺的长明灯很是难求,当初镇国公在秦氏去世后,三叩九拜,一级一级地从山下的石阶跪上山顶的潭拓寺,这才给秦氏求了一盏长明灯。
正值夏日,寺里林木郁郁葱葱,比城内确实凉爽不少。
荣安公主仿佛是要洗刷前次疯狗事件般,邀请的贵客比前次多了许多。
若说前次顾青媛的赴宴,是发生在裴瑾廷抢亲后不久,惹来许多夫人小姐异样的目光。
那这次,同样因为裴瑾廷的原因,惹来更多络绎不绝的眼风。
幸好黄梅天的雨已经过去了。
顾青媛不动神色,脸上始终挂着恬淡安然的微笑。
这是她从前练就的本事,十分好用,无需用心也能保持仪态。
她立在承恩公夫人身后,眸光流转,恰碰上了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姿高挑匀称,容貌明艳动人,年岁比寻常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要大些,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举手投足都是大家气度。
顾青媛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不过承恩公夫人识得,没多久就带着她去同那姑娘的母亲见礼。一边介绍给了她。
“阿媛。这是明大姑娘。”
顾青媛微顿。
原来是刚出了三年父孝,明老丞相府的大姑娘明微。
顾青媛与她见了礼。
明微因父孝闭门三载,近日孝期结束,才出了门。
两个初识的人,自然是没有更多可讲的言语。
倒是那位明微姑娘,听到了顾青媛的身份,着实看了她两眼。
从前京中人人都看着裴瑾廷,不知哪家姑娘会那么倒霉嫁给他。
听说当初明老丞相却是很看好裴瑾廷,甚至越过明微的父亲,向裴家提亲。
只没过多久,明微的父亲去世,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彼时,京中人人都看好明微嫁入裴家做三少夫人。
明微在京中的名声一直很好,故而今日承恩公夫人看到她,不免有些惋惜。
明微携着顾青媛的手笑道,
“以后与我一起玩。”
顾青媛从承恩公夫人的眼眸中看到了隐晦的惋惜,不过明微对她热情,怎能不应,她笑道,
“多谢明姑娘。”
等到顾青媛随着承恩公夫人走后,明微身旁的丫鬟干咽了几口唾沫,疑惑不解地挠了头。
“姑娘。这顾家大姑娘怎么长的这么好看?也难怪,要不是长得好,那裴家三公子也不会强抢了她家去就是……”
明微作为文臣家的姑娘,几乎很少同武将世家的姑娘往来,故而之前也只知道顾青媛这个人。
却不曾真正见过。
今日,见了之后,和身旁丫鬟想的无甚差别,只是却在那顾氏的相貌和气质中,心下有些郁郁。
今日明微会来荣安公主的宴会,也是带着目的的。
那日皇后设赏荷宴,明微还不曾出孝,故而没有机会入宫,但那日皇后设宴的目的,众所周知。
旁边的丫鬟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莫要被那顾氏吓到了。再怎么样,她也不得皇后的欢喜,若不是想换掉这个侄儿媳妇,她如何会邀请那么多姑娘进宫?”
“那顾氏是不可能长久坐在裴家三少正妻的位置上的。何必在意她呢。”
话是这么说,但这到底是皇后的意思,那么裴家三公子自己的意思呢?
明微没吭声。这些问题,她都不好回应。
明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莫要在别人的宴上出了岔子。
夫人们在闲话时,各家的姑娘早就去找了交好的闺中好友相谈。
顾青媛从前很少参加这些年轻姑娘的聚会,唯独一个闺中蜜友,早在两年前嫁到了江南。
她立在大殿前的老松树下,看着上头叽叽喳喳的鸟窝。
里头好些只小鸟,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叽叽叫着。
她想起前几日出门时,去了一趟医馆,还是上次看药方的那个老大夫。
他来回帮顾青媛把了几次脉,皱起了眉头。
“夫人,这是有宫寒之症啊。与孕事上恐有难处了……”
老大夫如此说了,顾青媛眸色如常,只缓缓闭了闭眼睛。
阮氏的那张方子,还是给她造成了伤害。
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
许是看到顾青媛的脸色不太好,老大夫安慰到,
“夫人还年轻,莫着急,老夫给夫人一些药丸调理调理,等到三月后再来看诊。约莫能看出来了……”
顾青媛缓缓点了点头。
谢过老大夫,给了诊金,她回了裴家。
正这么想着,远远从山门边过来一行人,顾青媛望过去。
裴谨廷穿着青色官府,腰上挂着长刀,颜色不及大红官府张扬,但更显得威严肃穆。
他皮肤白皙,暗色的官府越发衬得他眉目清俊,带着些许不怒自威。
裴谨廷快步走到近前,心想昨天夜里让她坐着,怎么也不肯。
“不是说不想来吗?”他有些无奈地道。
山间的风吹起,将顾青媛耳边的耳铛吹得跳动起来。
裴谨廷是不明白,明明不想来的人,偏生要来这里受罪,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拢得严严实实的。
“回去吧。我让贺铮去同母亲说。”他只怕她着了风,到时病了。
顾青媛本也不喜欢这些宴席,故而没多说,和他一同出了山门。
两人一走,不远处明微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
“姑娘。看来那裴三公子对这位抢回来的夫人也不过如此。”
披风拢得那样紧,分明就是不想她见人的样子。
倒也符合裴三公子的性子,喜新厌旧。
看来这两人,确实如皇后做的那样,不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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