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罢早膳,便在贺贡嘎玛的热情邀约之下同她一起去了太阳城郊外的皇家猎场,因西州国特殊的地理位置,猎场与越国有很大的不同。在高原之上的草场一眼望去似乎望不到边际,可只需定眼细看,便能看到延绵不绝的连接着天地的山脉。
那山极高,深入云霄,因着山顶终日罩着一层白雪,故而远远看去竟叫人有些分辨不出什么是云,什么是雪。草场上野花遍地开着,贺贡嘎玛似是很喜欢那花,随手便摘下了一朵别在了自己发间。
那似菊又不是菊的或白或粉或红的花是西州特有的花,叫做格桑梅朵。这格桑梅朵长期以来一直寄托着西州人民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算得上是西州的国花了。这花的种子从前还被西州当做贡品进贡给了越国。
只是越国气候同西州的气候,故那花在长安很是难活,迟迟不肯开花,便是偶尔有几朵开了花的,却也只是极小极小的一朵,没有在西州之时生得好看。
从前在西南的蜀城,宁遥倒也见过于之相类似的花,只是这花只长在蜀城地界的高山之上,且数量极少,样式也与西州的有些不同,如今看来并不是同一种花。
宁遥收了目光,不再看那花,而是将目光移到了那她从未见过的外型优美的羊群和体型庞大的敖犬身上,后又看着在空中盘旋着,准备随时伺机而动冲下来捕食蛇或野兔的雄鹰,大致猜测了一下此番打猎时的猎物。
据贺贡嘎玛的介绍,那羊名叫长角羊,亦是西州独有的。
宁遥本想避其锋芒不参加此番狩猎,可她看了眼不会武功的燕池,又看了一眼那些连弓都拉不开的文官,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想叫西州可汗能接见他们,就得叫他另言相看,以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在六皇子挑衅的邀约之下,宁遥先是呆愣了片刻,随后决定以大局为重,在众人以为她会推脱拒绝之时点头应下了。
对于宁遥这几日总是喜欢制造各种“惊喜”的行为,燕池似是有些习惯了,轻笑了一声之后亦参加了此番的狩猎比赛。
西州的狩猎比赛于越国的有些不同,只在秋季举行,其猎到的动物必需是活的,以方便他们挑选出最好的进献给天神,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比赛的要求其实很简单,谁受伤轻的猎物多,谁便可以进入决赛。进入决赛之后,谁最先取下绝壁之上那颗十分罕见的红色宝石,谁便能成为最终的胜者。
作为宾客,不能失了自己的面子,亦不能夺了主人的光彩,宁遥决定先取个不错的成绩,然后制造个意外,好叫自己最后不能入选,同时又叫西州对她产生愧疚之情。要做到这些,她就不得不利用一下这个看起来有些天真烂漫的西周的五公主了。
越国的众人人一直是知道燕池不会武功的,这也一直是燕池的目的,且越国重对皇子君子六艺的培养一事也是世人皆知的,故而他会一些骑射之术也是自然的,并无法引起别人的怀疑。想到这些,他入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上了马。
如何才能让越国不丢面子,是宁遥应该考虑的事;如何做到不抢了西周主角的光芒,也是你要应该考虑的事。至于他嘛,一如既往的游手好闲,才是他此时最该做的事。
在不引起众人怀疑的前提下,将一切的矛盾都转移到张家,叫宁遥与张家相争,最后他自己坐收渔利,才是他如今的目标。尽管这有些难,可他自认为目前为止他做的还算不错。虽然这也归功于宁遥一直以来最大的对手是张家的原因。
即使到了张家倒后宁遥会察觉到这是他的手笔,又或在张家倒下之前,宁遥便会察觉到他,可至少就现在来说,他还没有暴露的危险。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燕池本想着难得有如此心情愉悦的时候,便打算骑马四处游历一番,到了后面再象征性的打一些猎物。可这到底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于是,在他在马背上稍稍打了个盹之后,他便很荣幸的迷路了。
燕池无奈地皱了皱眉,审视着当前自己所处的环境,最后根据太阳所在的位置判断出了他目前所在位置的方向,然后又推算出了猎场原先所在的方向,最后朝着正确的方向策起了马。
正值烈日当头,太阳开始毒辣了起来,没一会儿燕池变冒了满身的汗,在途中经过一条小溪之时,他稍作犹豫,最终选择了停下,用溪水洗了把脸后又补充了些水囊里的水,做完这些之后他便突然察觉到了一阵杀意。
燕池警惕地起了身,便看到一头盯上了他的目光凶狠的狼,而他身边的马也不安地躁动了起来。燕池顿时紧张的绷紧了身体,亦死死盯着那狼的眼睛,然后找准了时机,在马要跑开的一瞬间,伸手抓了缰绳,借力越到了马背上,躲过了扑过来的狼。
为避免再次迷路,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调整好正确的方向,随后便狠狠的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狼群越来越多的追向了他,燕池在出手和不出手中反复犹豫着,却在他下定决心要出手反击之时,看到了远方有人一身红衣骑着红鬃烈马向自己奔来,随后便收了手。
已经有狼追上了他,正欲扑咬他的马,便被来人弯弓搭箭射死了。
待两人更进了些,燕池才看清来人是贺贡嘎玛。燕池一时有些失落,在同她汇合之后便呆看着她用箭射杀着围住了他们的狼群。箭在弦上搭着,贺贡嘎玛瞄准了一支狼,有些担心燕池的实力开口问道。
“你这文文弱弱娇养出来的皇子,会射箭吗?”
“我好歹也是练习过君子六艺的人,怎么不会了?”
“西州用的弓箭和越国的有些不一样,我们西州的弓弓身更硬,弓弦更紧,若用不惯,很难拉开。”
“我尽力试试。”燕池说着,便拿起了弓箭,故意做出一副费力的样子将弓拉开了,艰难的开口,“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们发现你不见了,刻意停了比赛出来寻你,我和将军姐姐是一起的,将军姐姐现在在另一边。”
“得想办法叫她知道我们的位置,我对付狼群,你朝天上射之箭,我射不了那么远。”
“这可行吗?”
“你要相信她的实力。”
话语间,他们已经射杀了几只狼,带着的箭就快用完了,可狼还是很多。无奈,贺贡嘎玛决定赌一把,于是狠下了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箭射向了云霄。
箭一会儿就被用完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随后,贺贡嘎玛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燕池一眼,翻身下马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恨道:“你如今,可欠了我我一个天大的恩惠了。”
说罢,她便拿着匕首同缓缓走出狼群中的狼王对视了起来。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此时身上完全没了平日里娇弱的模样,眼中全然是不逊于那头狼王眼中的凶狠,叫燕池一时间觉得有些意外
一个小姑娘上能做到如此地步,他自然也不能输,于是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弓,亦狠狠地盯着周围蠢蠢欲动的狼群。
那狼王终于忍受不住朝着贺贡嘎玛扑了过去,而贺贡嘎玛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同它缠斗了起来,那些狼也立刻朝燕池铺了上去,危急之际,便有两只箭破空而来,一支射伤了扑在贺贡嘎玛身上的狼王,另一支则从扑在燕池身上的那狼的脑袋上一穿而过。
燕池看着从另一边朝他们奔来的宁遥,眼中顿时涌现出了些光亮,在看到宁遥再次弯弓搭箭之后,便伸手将被狼王的爪子抓伤了腿的贺贡嘎玛扶了起来。
宁遥及时赶到,再用光了箭之后,又抽剑剩下的狼一一斩杀了,最后看着受了伤的贺贡嘎玛和扶着她的燕池,赏了燕池一记白眼,皱眉道:“你几时才能不再给我添麻烦?”
“我又不是故意的。”燕池自觉理亏,随即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是替她处理好伤口。”
宁遥看了一眼贺贡嘎玛受伤的地方,随即喊燕池去取自己马背上挂着的酒囊,然后叫他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并叫他蒙上了眼睛,之后才用力撕开了贺贡嘎玛的里裤,用酒替她洗净了伤口。
锥心刺骨的痛,叫贺贡嘎玛不由得自主的抖了抖,抓紧了自己的衣角紧咬着嘴唇,连脸都疼白了,出了不少的冷汗,却一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这叫宁遥一时间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她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姑娘,并从她的这份隐忍中看到了些自己从前的影子,遂不由又多看了她几眼,然后从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里子里撕下了些布条,用酒浸湿后缠在了贺贡嘎玛的伤口处。
被狼抓伤并不是什么容易清理的伤口?好在这里应该生产这一种极为特殊的草药才是。宁遥不由担心起了她的伤势,开口寻问道:“怎么样?你头晕吗?”
见她摇头,宁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叫她一旦有头晕的情况,就立刻告诉她,然后带着她翻身上了马。叫燕池解了蒙眼的布条,喊他带着贺贡嘎玛的马回去请外援,而她则带着贺贡嘎玛去寻药材,好及时处理贺贡嘎玛的伤口。
燕池看着宁遥难得的一脸严肃,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点头应下了,在确认了宁遥们远去的方向之后,便牵着贺贡嘎玛的马奔向了大部队所在的位置。
宁遥带着贺贡嘎玛一路奔进了山里的树林里,然后叫她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在林中仔仔细细的寻找着那种草药,想了想之后便决定问问她关于那种草药的传说。
“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说西州有一种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的草药,名叫赤果碧叶草,此事可真?”
“确有此事。”贺贡嘎玛虽不解宁遥为何要问这个,确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如实对她说了,“皇宫里边养着一株,那是西州的镇国之宝,可肉白骨,活死人。在我年幼之时,母亲生了重病,药石罔效,父亲为了救母亲,将它给母亲用了。”
“如今,便只有那赤果碧叶草能救你了。”宁遥决定告诉她后果,“被狼抓伤不是小事,严重者,会渐渐被同化,学狗吠,最终成为一个非人非兽的怪物。”
“……”
贺贡嘎玛没有答话,从宁遥的语气和神情中她便知道了,宁遥此举,胡口诌来诓骗她的。于是,她沉思了片刻,随后便笑了,眸中带着一丝失落。怎么可能不失落呢,她到底才十七岁,她的人生还长得很
“若我最后真变成了那样,请一定要杀了我,我让国家蒙羞。”说罢,她眼中泛起了些泪光,“那哥哥,还真是欠了我一个天大恩惠。”
“只要找到赤果碧叶草,你就能平安无事。”宁遥看着她,随后拨开了挡在前面的灌木丛,“我算过了,据记载,今年正好是它再一次成熟的时候。”
“可赤果碧叶草踪迹难寻,我们机会渺茫,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巧的是,近几年来我运气都还算不错。”说罢,宁遥便侧身将发现的踪迹让给她看,然后取出了两枚银针,将从灌木丛中发现的一枚极细极小的半红半绿的略有些透明的鳞片,借用内力将其夹了起来,递到了贺贡嘎玛面前。
自古万物相生相克,毒药生长之处必定有解药的存在,赤果碧叶草既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么,那赤青蛇必有剧毒。就算有内力做隔断,可夹起了那鳞片的瞬间,银针的尖端部分便立刻变得漆黑无比。
贺贡嘎玛看着这副情况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赤青蛇的鳞片,见到了这个就意味着我赌对了。”
说着,宁要将那鳞片放到了随身携带着的瓷瓶中,随后便牵着马,一路顺着那个痕迹,朝深林中走了进去。
越朝深处走,那鳞片就越多,宁遥一一将那些鳞片都收到了瓷瓶中,在察觉到一阵杀意后,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然后随手将马的缰绳栓在了一边低矮的树枝上,独自朝着林子深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