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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旧事·一

    长安,右相府。

    收到墨七的密信之时,张群正用罢了晚饭,同林氏携手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散步,远远看到负责传送信件的人,林氏也不曾多问,而是驻了足,示意张群前去查看信件。

    见状,张群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拍林氏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即抬脚朝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信人走了过去,看了信上所写之事,最后便了脸色。不过片刻,他便看向了林氏,瞧着她自顾赏花,随即又恢复了脸色。

    子故遇袭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才派了墨七随行,又挑了些身手不错的暗卫扮成士兵随行相互,即便如此,却还是叫子故受了伤。

    只是,依墨七所言,向子故动手之人是想他死,且所以武器只有越国所有,动手之人会是谁?若是皇帝……皇帝当下还不至于同他张家撕破脸面,绝不会派人狠下杀手。那么,还有谁?

    忽然间,他便想起了颜渊。当年淑妃病死,没多久他的那位老对手颜渊晚年丧女,闻此噩耗后便卧床不起,没多久便跟着去了。颜家无后,只有淑妃同皇帝留有一子,他记得,当初淑妃死时,他不过才七岁。

    七岁……也到了该记事的年纪了。

    张群不由眉头微皱,挥手示意那人退下,随后拿着信件又走向了林氏。

    “夫人,为夫有一事欲同夫人说,只是……”张群紧皱着眉头,“夫人听了之后,却无着急。”

    “何事?”

    “唉,夫人先答应为夫。”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林氏无奈的摇头笑了,“你说吧。”

    “夫人自行一看便知。”

    说着,张群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林氏,林氏犹豫再三,见张群态度坚决,随后便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书信仔细看了,顿时便变了脸色。张维观她面色有异,随即立刻拿走了她手中的书信。

    “夫人可是答应过我,不着急的。”张群语气里满是懊恼,“早知道,便不告诉夫人了。”

    “我不是着急,而是担心。”林氏眉头紧锁,长叹了一口气,“信上说子故差点没了信命,所幸得高人所救,只是此番出使西州山高路远,子故自幼体弱,如何能受得住?”

    “夫人且放宽心,索性子故等人还在金城郡,明日我便去求皇上,替换此番出使之人。”

    “这……四郎,我虽是女子,却也知晓国事为大的道理,四郎不必为了私情误了国事。”

    “夫人这是哪里话?”张群出声劝道,“子故是我们的儿子,我岂有不管之理?明日下朝之后,我便亲自去求皇上。”

    闻言,林氏便也不再劝他。她本就有想要张子故回来的想法,只是苦于张群的身份不好明说,如今张群也又此意,到也免了她再为自己儿子提心吊胆。

    次日,张群早早便进了皇宫,待下了早朝,便急匆匆去了养心殿。养心殿外,皇帝身边的近侍见他异常焦急的往着走,立马便迎了上去。

    “右相大人,为何如此行事匆匆?”

    “大内侍,劳请大内侍待老夫通传一声,老夫有要事要求见陛下。”

    “大人稍等。”

    近侍急急忙忙的进了养心殿,随后又一路小跑着到了外面,示意右相进屋。见状,右相朝着那位近侍作揖致谢,随后便立即提了衣摆疾步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提神香的香气叫人瞬间头脑清醒,皇帝在案前批阅着奏章,听见右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微微皱眉,后便继续看着奏折。

    “老臣参见皇上。”

    “右相怎么来了?”皇帝歇下奏折,起身亲自扶起了他,示意他在一旁的塌上坐下,又吩咐了侍女看茶。

    “皇上,实不相瞒,老臣昨日收到了一份书信,信上说子故遇袭身受重伤,如今还昏睡不醒,此番出使西州实乃重中之重,为了不耽误进程,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另排他人出使。”

    “另派他人?”皇帝眉头紧皱,一脸沉思,“只是……当初让子故出使,是诸位大臣共同商议选出来的人,若要另派他人,难矣。”

    “不知右相可有合适的人选?”

    “镇南大将军,宁遥。”张群一字一句道,“镇南将军名声显赫又在上一次各国来使时大放异彩,此番由她出使,亦是极好的。”

    昨日张群细细想过了,皇帝会出手,为了就是想将张维换下来换成自己的人,他推荐宁遥去,皇帝十有八九不会拒绝。果然,他看着皇帝陷入了沉思。

    “这……可镇南大将军如今身体抱恙,一直告假,已经许久未来上朝了。”皇帝心下大喜,却有没有表现出来,又道,“这样吧,今日我寻个时间去京郊园林看她一眼,其余的事明日早朝再说。”

    皇帝如此说了,张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先点头应下,后便离开了养心殿。待右相离开,皇帝便变了脸色,招来了暗卫。

    这边,长安城中风起云涌,而另一边,宁遥亦是有些手忙脚乱。

    她查过卷宗,越国制造兵器的原料中,有一种矿石十分的稀有,故而每一件兵器上面,都有编号,而兵部每一年都会清点比对兵器,故而兵器丢失一事,至少开过一来记录在册的,只有燕玦所偷这一回。

    再者,每次战争结束,越国的军队都会将箭羽回收,为的,便是不让那种稀有的矿石为外人所知晓。而如今那匹兵器丢失至今不足一月,绝不可能这么快便将其重新改铸成弯月刀。

    那么,铸那弯月刀的原料既不是由越国的兵器改造而成,那便是,有人将原料偷偷卖出,并以此获利,而且,应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不知为何,宁遥只觉得这金城郡怪异得很。先是酒楼里无缘无故起了大火还被她撞见,后又叫她阴差阳错救了曹江氏的孩子,再然后,便是皇帝的那群暗卫,为何会不按常理出牌,违背了皇帝的命令?

    这样想着,宁遥出了驿站之后,便偷偷潜入了酒楼,并去查看了那几具被烧焦了的尸体。仔细查看过尸体之后,宁遥才更加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人若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么鼻部和喉咙附近应该留有大量烟熏的痕迹才是,而且,因为烈火灼烧的疼痛,死者应该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才是,而这里所有的尸体,口鼻内却干净得很,尸体虽姿态扭曲,却依稀能看出面部是一片宁静,并不狰狞。

    因此,宁遥想,里躺着的数具尸体,皆是被人杀死以后抛尸到这酒楼之中,最后一把火将那酒楼给烧了。

    只是,那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又为何会被人杀死?宁遥有种预感,只要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和死因,那么她便能得道一些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线索。

    正思索着,宁遥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便立刻翻身上了一旁民居的房梁,隐藏了身形暗中观察着来人前,却发现来人是郡令陆坚和他的师爷。之间陆坚一一看过那几具尸体,最后很是惆怅的同他的师爷说着话。

    “那个张维,早不到晚不到,偏偏今日到,到了便也罢了,居然还引来了追杀!”陆坚满是不愤,后又有些疑惑,“还有那个女人,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简单,你派人去查查,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是。”

    “还有这些人,尽快下葬,别叫旁人看出端倪。”

    说完这些,陆坚便拂袖离开了酒楼,留师爷在原地朝着他恭敬的行礼,随后摆了摆手,便有人纷纷抬了棺材进来。

    “郡令心慈,不忍他们继续曝尸在烈日之下,特命人准备了棺椁,将人纷纷下葬。”那师爷如此说着,便吩咐人将那些尸体都放进了棺椁里,随后又请道士先生做法,又喊人吹响了冥乐,亲自看着他们将那些装着尸体的棺椁抬了出去。

    虽是风光下葬,可他如此行事匆匆,是想掩饰什么?而且,依方才那样的情行所见,那位郡令似乎并不认识她。既然如此,那么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离了酒楼,宁遥瞧着不远处正在行乞的老乞丐,最后决定朝他打探一些消息。于是她进了一家客栈,打包了一只烧鸡,又买了一壶好酒,走到了老乞丐面前,将手上的东西晾在了他面前。

    “一起吃点儿?”

    “你这姑娘好生奇怪。”老乞丐笑道,“别的姑娘,哪个见了我不是满脸嫌弃,你到好,居然主动找我。既如此,那便一起喝些吧。”

    闻言,宁遥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便坐在了老乞丐身边,将那包烧鸡打开了,拧下一个鸡腿默默递给了老乞丐,后又将另一个鸡腿拧了下来。

    老乞丐接过宁遥递过来的鸡腿后放到了自己的碗里,随后笑呵呵的抱过酒坛闻了闻,指着坛身笑道:“上好的杏花酒,这东西可不便宜,你这姑娘还真是大方。”说罢,他才开了坛口的红塞,急忙将酒坛小心的放在地上,从怀里套出了另一个碗。

    那个碗上的釉很新,在阳光下反射着太阳的光,而且没有半点缺口,明显是个崭新的碗。将碗放在地上,老乞丐抱起酒坛在碗里倒了些酒,用酒洗了洗碗后有将那酒倒进了自己的破碗里,才又重新在新碗里倒了碗酒,放在了宁遥面前。

    “你们这些姑娘啊,讲究。这可是我今日新买的碗,还没用过呢,便给你用了。”说着,老乞丐端起了装着鸡腿和酒的碗,和宁遥碰了一下碗,便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然后满足的舒了一口气,“啧啧啧,就是这个味。”

    说罢,老乞丐便咬了一口鸡腿,然后接着道:“这烧鸡啊,别买这家的,下次啊,你再往前多走两条街,右拐第一家,那家的烧鸡,肥肉不腻,那叫一个美味,不像这家的,柴了些。”

    你对这儿很熟悉?”宁遥同老乞丐一样默默的吃着鸡腿喝着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声音竟莫名的多了几分惆怅。

    “那是自然我在这儿,可是活了三十多年了。”老乞丐说着便叹了口气,“就拿家酒楼来说吧,今早起火的那家,那原本啊,是家买冥器的,后来死了人便一直空着,最近几年才成了酒楼。”

    “我听人说,酒楼会起火,那就是因为住在哪儿的鬼混回来索命来了。”说到这儿,老乞丐的语气里便多了几分不屑,“不过啊我可不信,我闻那位儿便知道,这酒楼,事先被人泼了油。”

    “之前您说有人死了,是怎么死的?”

    “这个,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说着,老乞丐便叹了口气,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三十年前,那冥器店老板一家刚搬到这来,一同搬来的,还有他们家的独女。”

    “那女子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便有了身孕。还没结婚便有了身孕,自然处处遭人排挤,日子难过得很。后来她生了个孩子,却是个死胎,一生下来便没了心跳。”

    “可怜她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上,那孩子便被她的父母仍到了乱葬岗。”说到这时,宁遥看见,老乞丐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后来那姑娘便疯了,在一个雨天用一根绳子,在屋里上了吊。”

    说完这些,老乞丐又长叹了一口气,猛地又饮了一碗酒。宁遥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替他又倒好了一杯酒,淡淡的问:“后来呢?”

    “后来?”老乞丐似是有些醉了,想了片刻,又道:“后来啊,后来便有人说,冥器店里闹鬼,她的父母也搬走了,那儿啊,便一直荒废了下来。”

    “那怎么又变成了酒楼呢?”

    “这个啊,还要从七年前,这位陆大人当上金城郡的郡令说起。”忆起陈年旧事想,老乞丐心里难免一阵惆怅,再次长叹了一口气,“这酒楼是陆郡令的产业,当年他刚上任,便请了风水师傅来测,那师傅说那个地方风水好,若是做生意,容易升官发财。”

    “他信了?”

    宁遥有些无语,这种随口胡诌的话都有人信,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不然你以为,这酒楼是怎么盖起来的?”

    “没想到原来这酒楼还有这层故事。”宁遥亦跟着叹息道,“我听闻,今日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不会啊,今日进了酒楼的人,都一个不落全都逃出来了啊。”老乞丐想了想又道,“便是曹家那两个娃娃,也叫一个女侠士救出来了。”

    老乞丐的话将宁遥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