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重一跪是孟棠没有想到的,就连沈玉凝也倍感诧异。
不过惊讶过后,男人依旧保持冷静:「我说过,我不会再让辰安去刘家。」
「由你带着他,能出什么事?诚如你所说?我能耐你何?」
眼看人要哭出来了,沈玉凝忍不住想劝两句,却被白禹及时拉住。
「盟主,咱们管好自家便是。」
她点头,静看事态发展。
只听孟棠冷声说道:「刘大人不必说了,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明日的早朝。」
「临宵!」
孟棠挥挥手,示意吟风送客。
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半点商榷的余地都没有。
反而是沈玉凝看那位刘家大公子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这倒让刘昶看到了希望。
他挣扎着从吟风手上挣脱:「沈盟主!沈姑娘!」
沈玉凝刚一抬头就被孟棠抓住手腕,二人四目相对,看得出男人有些不满。
刘昶大声叫道:「沈姑娘与我家三妹长相相似,不知沈姑娘能否纡尊降贵去一趟京城,只当在老太太临死之前了却她的心愿!」
「我去?」沈玉凝纳闷。
「是!我刘昶定会携全家对沈姑娘感激涕零!祖母眼下已经糊涂了,她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当三妹还活着,您就去一趟吧,让老人家安详离世!沈姑娘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银钱万两我刘家也拿得出来!」
银钱万两?
沈玉凝惊了:「我去……」
白禹干咳:「您这两个字是语气词吗?」
她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孟棠抓她的力气大了几分,又连忙说道:「我能去吗?」
「你觉得呢?」男人语气不善,眸光冷凝如这寒月。
「沈姑娘,求求你了!」刘昶说着又要磕头。
谁知孟棠却突然转过头来:「你不必说了,我带辰安去一趟就是!」
「什么?」沈玉凝不解:「刚才不是拒绝了吗?怎么这么快又答应了?」
刘昶也不解:「当真?你这话当真?」
「当真,我带辰安过去。」他说着又看向沈玉凝:「你也去。」
沈盟主赫然睁大眼睛:「银子……不用平分吧?」
孟棠没回她,大步回船舱:「把辰安叫起来,咱们即刻启程进京!」
「是!」
孟棠变脸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沈玉凝站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要进京了。
白禹懊恼的直拍大腿:「早知道偷偷答应刘大人了,省的这个银子还得平分!」
沈玉凝却摇摇头:「他不会要银子,放心。」
「真的吗?那就好!想来也是,堂堂衔月宗主若是跟咱们争这点银子,那就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
白禹高兴的直搓手,沈玉凝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刚才还拒绝的斩钉截铁,为何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再去看刘昶,他这一把文人的骨头被折腾了一夜,正费力的从甲板上站起来,两条腿直打晃。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跑上前去,将刘昶搀扶起身。
「多谢,多谢沈姑娘!」刘昶向她作揖,但看她的眼神却十分复杂,眼眶里甚至还有泪水打转。
沈玉凝忽而想到之前她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她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刘家死去的三姑娘,只因她的身世和刘三姑娘有太多重合之处,还有就是哥哥和刘家的往来也莫名其妙。
此刻看刘昶这般倍受折辱的样子,她还觉得有些心疼,当然,她自认不是一个心软之人,但这种情感就是来的莫名其
妙……
「刘大人,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不认识家兄沈玉龙吗?」
刘昶一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沈盟主的英雄之名我也只是听说……」
「那我呢?也不认识我?」
「若非姑娘长得有些肖似三妹,我也不敢如此唐突。」
这张嘴,要么是太过严实,要么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玉凝突然明白孟棠为何突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了。
因为他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想去京城找个真相。
刘老太太最有可能掌握一切,孟棠估计想趁她还活着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硬来肯定不行,带上她,老太太看到疼爱的孙女出现在眼前,一定会忆起什么。
而她,也想知道这其中因果是否和自己有关。
「沈姑娘……」刘昶又低声将她的思路打断:「上次,我给沈姑娘送的信,姑娘看了吗?」
沈玉凝想到那封信,连忙点头:「看了。」
「既然看了,姑娘为何还与那孟临宵厮混一处?他,实在不是良配啊……」
沈玉凝干笑:「是不是良配,刘大人又不是女子,怎么知道女子是怎么想的呢?不过我也在此谢过刘大人的好意,婚嫁乃人生大事,我会参详周全。」
「啊,是……」刘昶连连点头,又忍不住笑道:「看得出沈姑娘是很有主见的人,相信姑娘将来一定能觅得良婿,不必像我那苦命的妹妹,落的一个为孟家惨死的下场……」
「其实刘大人也不必可怜令妹,她若在天有灵应该也是开心的?」
「开心?」
「是啊,能嫁予心爱之人,又能得心爱之人的全心爱护,死后多年还依旧被他记在心上,当然开心。生死有命,我们无法选择如何生,也无法选择何时死,但起码她可以选择谁做自己的良人,她没选错啊。」
刘昶一脸讶然,似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咳咳!」白禹重重咳了一声:「我们虽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男子不能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姑娘!刘大人!」
「对不住!」刘昶连忙作揖:「沈姑娘可能不知,我家三妹是被孟家造反牵连这才丧命……若是孟家不造反,或者我家三妹嫁给了旁人,她现在说不定正过着夫妻和睦子女成群的好日子。也不必叫祖母在晚年还整日以泪洗面,更不必叫辰安尚在襁褓就没了娘亲……」
「刘大人啊……」沈玉凝郑重其事的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是个好哥哥!」
后者身子一僵,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了。
然而沈玉凝话锋一转,又正色说道:「但你这当哥哥最大的毛病就是管的太多!是不是要管她吃?管她喝?管她读书写字,管她嫁人生子?为何你妹妹这样喜欢孟宗主,依我拙见,一定是人家孟宗主给了她足够的自由,让她觉得快乐,是与不是?」
刘昶再次哑口无言。
沈玉凝又道:「我家兄长就从不曾管束过我什么,我要吃什么,他给弄什么,我要玩什么,他就带着我玩什么,我要飞,他就带着我飞!」
「飞?」
「哦,就是找一处极高的塔,十五六层吧,从上头跳下来,就跟乘奔御风一般飞起来了!」
刘昶吓的脸都白了,哆哆嗦嗦说了一句:「令兄,武功果然卓绝。」
「见笑见笑,我家兄长是个好哥哥,但你不是,你也不是刘娇娇,怎知她的苦与乐?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厉害,总觉得你给她的,就是最好的。你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莫让自己再去多管闲事就行!」
「我……」
孟棠从船舱里出来,咳了一声提醒道:「还不出发?」
「这就走!」沈玉凝高兴的跑了过去:「小包子还没睡醒吧?颂月,给他裹严实一点,莫要路上吹了风。」
「盟主放心,属下裹的很严实。」
确实,小包子被裹在一件柔软的胡毯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皮困的直打架。
「你也不多穿件衣裳?」孟棠蹙眉看她。
「无妨,马背上有斗篷。」
后者抬手,吟风将一件备用的大氅递过去,男人不由分说的,将她裹紧。
「走吧。」
「好嘞!刘大人,走了!上路!」
刘昶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沈玉凝方才说的话。
「我家兄长是个好哥哥,但你不是!」
「你这哥哥最大的毛病就是管的太多!」
「你不是她,怎知她的苦与乐!」
「她若在天有灵,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刘大人!」吟风没好气的唤人:「还去不去京城了!」
「去,这就去!」
众人上马,一起前往京城,沈玉凝知道孟棠轻易不能回京城,若被皇帝得知恐怕会是九死一生,她特意叮嘱金甲卫的统领小王和小马。
让他们先行船直老君河和芙蓉湖的交界处等着,若是明日等不到他们就派人往衔月宗送信。
小王和小马明白个中危险,自然不敢懈怠。
于是众人便一路披星戴月的策马往京城而去,终于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京城。
城门未开,但刘昶是何等身份,守卫看到他那张脸就赶忙将城门打开了,结果在看到孟临宵的时候又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前段时间听闻孟家二公子回过京城,还在京城大闹了一场没抓住,怎么,他现在还敢回来?
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晨曦中,京城街上只有一些流民和乞丐在游荡,有些店家虽然开门早,但也没有客人登门。
众人一路快马畅通无阻,在刘府门前勒了缰绳。
刘昶见大门没悬挂白幡便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赶回来的还算及时。
管家急急将门打开,看到大公子带回来的一行人也不敢多言,领着人就径直带往松鹤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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