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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撒谎的到底是谁

    纸墨未干,一手勉强还算端正的小楷,倒是十分俊秀。

    孟朝暮喃喃:「真像……」

    「咳!」沈玉凝用笔端敲了敲桌案:「王爷,看重点。」

    「好好!」西北王与两个儿子立在案前看了又看,表情逐渐凝重。

    「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他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将此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至确认到最后一个字:「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这什么?」孟隽没好气道:「这哪是《先帝遗册》分明是吕相绝秦!」

    孟朝暮也迫不及待道:「沈盟主……你确定,《先帝遗册》中写的就是这部《绝秦书》?一字不差?不多不少?你竟全背下来了?你一个出身江湖的姑娘家,缘何能背下这样的长篇大论?」

    看他有些咄咄逼人,孟棠不动声色的将沈玉凝掩在身后:「《先帝遗册》非同小可,沈玉龙会让她能背下来也不奇怪。」

    沈玉凝心虚,倒也不是她哥哥叫她背的,而是她打算拿《先帝遗册》当诱饵的时候才去背的,她当时就已经做好先帝遗册被人夺走的准备了。

    「怎么可能是《绝秦书》,最,最起码也该是一部武功秘籍吧?」孟朝暮又急道:「在武功秘籍中掩藏着些许蛛丝马迹,透露出先帝太子的下落,可这……」

    他又连忙捧起那部《绝秦书》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恨不得将每个字都抠个清楚,奈何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门道。

    甚至还拉着两个儿子看,孟隽倒是兴致勃勃的开始研究这些文字的排列和读法,甚至开始从中寻找有没有冷僻错字,但孟棠却已经将目光落在沈玉凝的身上。

    后者被他盯着看也依旧冷静如初:「放心,我如实书写,未有隐瞒。」

    「《绝秦书》?」男人问她:「从一开始,就是《绝秦书》?」

    「没错。」

    「江啸谷拿到的也是《绝秦书》?」

    「你想问他为何没有起疑?宗主入江湖时间不长,可能还不知道有些门派、武林先贤,为了保护所悟之技,或是藏书于机关之中,或是藏字于图文之中,当然,也有藏图文于书画之中。江啸谷定然以为武功秘籍就藏在这《绝秦书》中,只待他好好参悟一番定能识破!」

    孟棠又问她:「你写的顺序,也与原书相同?」

    「相同。」

    「这如何参悟?」孟朝暮急急问她:「你父亲,或者你兄长可有透露什么?」

    沈玉凝摇头。

    孟隽又道:「莫非秘密来自于书本本身?而非这些文字?你们武林盟有没有什么秘术用来隐蔽文字或者图页的?」

    「那书,我研究过,没有隐藏什么,我爹说书是先帝交给他的,若有隐藏,也该是来自宫中的秘术,我们江湖人如何知晓。」

    这下,彻底为难住了孟朝暮,他烦躁的挠挠头,又皱紧了眉头盯着那些文字看,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

    「真是怪了,」孟隽忽然冷哼了一声:「一本武功秘籍引天下习武之人趋之若鹜,而手握秘籍的你们却从未想过去参悟?」

    沈玉凝笑着看他:「为何要去参悟?我爹已经退出江湖,至于我哥哥,世子可能不知,他已是天下第一,何苦劳心费力?」

    孟隽语塞,只得又去研究那部《绝秦书》。

    孟朝暮反而看向一直对这书兴趣缺缺的小儿子:「棠儿,你这几年在江湖上见多识广,要不,你和沈盟主一起帮为父再研究研究?」

    他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希望沈玉凝是在骗他,她不肯告知自己其中的

    秘密,说不定能告诉他儿子呢!

    「没什么好研究的,这既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先帝藏着的秘密!」

    这话无异于石破天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玉凝。

    「孟宗主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在说谎?并未坦诚相告?」

    「沈盟主若是没说谎,那说谎的就是前盟主沈浪。」

    书房之内一片静谧,沈玉凝呆呆的看着他,此人说的气定神闲,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绝秦书》是先晋国国君为了与秦国断交,遣使臣魏锜所书,因魏锜封地在吕,又名吕锜,此书故称《吕相绝秦》。」

    「那又如何?」孟朝暮急道:「管他是谁写的,对我们又有何用?」

    「书里写了些什么?」

    孟隽道:「《绝秦书》看似洋洋千言慷慨雄辩,实则都是在细数秦国罪状,以达到两国断交的目的,从此再无秦|晋之好。骂的虽是秦国,但却是连秦国都叫好的一篇好文章。」

    「此书虽是一篇好文,但实则是一部颠倒是非、混淆视听的无赖之书。」孟棠以手点过那篇文章:「那吕相为了与秦国断交,将秦|晋之间的所有战事都算在秦国头上,无论是韩原之战、崤之战、令狐之战还是河曲之战,错都在秦,同是武将,孰是孰非,不用我多说了吧?」

    「确实如此……」孟朝暮点头道:「此书虽辞藻华丽,文辞犀利,但却是吕相为了绝秦而写,其中避重就轻,扭曲事实,早就不可考,信他作甚!」

    「对,信他作甚?」孟棠说着又看向眼前的父亲。

    孟朝暮本来没反应过来,结果这几个字在嘴边慢慢嚼过之后,忽而又如醍醐灌顶一般通透了。

    「对啊!信他作甚!」他不由笑道:「信他作甚?」

    沈玉凝一头雾水,一旁的世子孟隽更是不解。

    「原来如此……」孟朝暮缓缓说道:「棠儿说的对啊……」

    看这父子似乎一瞬间参透天机,沈玉凝不由有些着急:「您二位有什么高见何必藏着掖着?」

    「若盟主此书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玉凝都要生气了:「孟宗主就不要卖关子了!」

    后者笑道:「写这《先帝遗册》的人既未将武功秘籍,也未将太子的下落藏于其中,就是想颠倒是非,混淆视听,如吕相一般。」

    「你说哀帝?」孟隽急急问道:「可哀帝想混淆什么?」

    「若不是哀帝呢?」

    心念急转间,沈玉凝也好想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她怔怔看向孟棠:「你说我爹?」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孟朝暮又道:「当年,孤身护驾的是你爹,说先帝给了他一本武功秘籍的也是你爹,其中真假,根本无人可以作证,也无人可以分辨!」

    「也就是说,先帝给的书……是假的?不是这本?」孟隽想要挠头,太阳穴处的红肿又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停手。

    「也并非无人可以作证……」孟棠又道:「当年护驾的,并非只有你爹。」

    沈玉凝愣了:「但是,他们都说只有我爹,当年我爹本想号召武林盟一同护驾,但各派觉得江湖不该插手朝堂之事,都拒绝了。」

    「还有一人,肖观音。」

    这下,沈玉凝彻底混乱了:「她谁?」

    孟棠无奈叹气,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肖中郎你总还记得吧!盟主年纪不大,记忆却如老妪……」

    「肖中郎?那个邪二代?!哦,我想起来了,肖观音是他娘,他邪教教主!」

    说来也是可笑,肖中郎本是去劝退众人伐魔,结果自己身先士卒,在伐魔的路上被纪筎

    一剑毙命。

    孟棠负手道:「在离开凤归城之前,我已命人将肖中郎的骸骨送回邪教,亦从肖观音口中打听了一些消息,昨日才送到,因而我才猜测,这《先帝遗册》兴许只是你爹杜撰出来的东西,先帝根本没给他这本书。」

    「不可能,不可能!」沈玉凝连连摆手:「先帝给就是给了,没给就是没给,他干嘛杜撰出这么个东西为自己引祸?」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爹能随随便便将一本《先帝遗册》交到她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儿手上,好像……也不是很看重的样子……

    「我反正不信。」

    她还是固执己见,《先帝遗册》那么重要的东西,多少豪杰争相抢夺,结果现在告诉她,是她爹杜撰的,不存在的?

    「你们信吗?」她去看孟朝暮和孟隽,那父子二人竟然难得一致的点点头。

    孟朝暮甚至还迫不及待的催促:「棠儿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观音和沈浪怎么回事?」

    「我一开始只是好奇邪教和武林盟的关系为何这么奇怪,后来才得知,邪教教主肖观音竟是沈浪的青梅竹马。」

    沈玉凝再次瞳孔地震:「我怎么从未听爹提起过!」

    「二人本是江湖眷侣,但在肖观音拜师南海期间,你爹不知从何处邂逅一女子成亲生子,肖观音得知后自是不忿,多次上门都讨了个闭门羹,连你爹的面都没见上。」

    沈玉凝和孟朝暮几乎异口同声:「好渣……」

    「再后来,沈浪之妻产女而亡……」.

    沈玉凝连忙举手:「没错,我,我,是我。」

    孟朝暮:「啊……节哀。」

    「唉,我已经放下了。」

    「放下好啊,咱这屋里头啊,都是苦命人,不也得放下吗!」

    「确实,王爷,世子,连带孟宗主,我也十分体谅你们的不易。」

    「谁说不是呢。」

    「咳!」孟宗主冷眼看了父亲,又去看沈玉凝:「要不,你二人凑做一对父女?」

    「啊,那就不必了。」沈盟主谦虚摆手。

    孟朝暮也点头:「对,不必了,有你们两个为父足矣。」

    「我想也是,若你们真做了父女,只会比现在更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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