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借了老两口的灶台用自带的干粮煮饭,颂月在屋里给自家宗主和少主收拾铺盖,又用自带的博山炉点燃熏香,掩盖房中久无人居的霉味。
天色渐晚,众人用过晚饭各自休息。
沈玉凝本想到村子里转转,那村正却用木桩死死将院门顶上。
「天黑了,还是少出门的好!几位若是没旁的事,早早熄灯歇下吧!」
沈玉凝不解:「为何?附近是有山匪还是有野兽?」
「有野兽倒还好了,捕杀了倒还能果腹,早先是有个猛虎寨会来打劫,但咱们这穷的叮当响,来个一次两次也就不来了。」村正又道:「怕就怕,有比山匪和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他说完便摇摇头回房去了,沈玉凝不解:「更可怕的东西?」
白禹低声道:「难道是官府?」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哦……」
二人没再说什么,沈玉凝走到井边打水,白禹找了个木盆来:「盟主,要不然属下去烧点热水让您洗洗澡?」
「怎么?我臭了?」她抬手闻了闻腋下:「还好吧。」
白禹失笑:「不臭不臭,盟主一直都是香的,属下就是担心您徒步行了一日累了,舒缓舒缓。」
「你们可以在院里洗,我总不能也在院里洗吧,要是躲到柴房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算了。」
白禹无奈:「那好吧,等到了少阳派再好好洗洗。」
「嗯。」
土房内,孟临宵站在窗边看着井边打水的二人,又去问吟风道:「查了吗?沈玉龙在去无垢山庄之前可曾与人交手?」
吟风摇头:「这两年沈玉龙很少离开武林盟,说是在专心研习武功,以至于江湖上不少想挑战他的高手也一直没找到机会。此番召开武林大会她一路低调,并未被人认出,也并未与人交手。」
孟棠蹙眉看他:「你确定?」
「是蛛网所查。」
那应该不会出错,蛛网的消息一向是最精准的。
颂月已经给小包子简单的擦洗了一遍,换上干净整洁的里衣,屋中的土炕铺着他们带的铺盖已经大变模样。
小包子疑惑:「沈叔叔不跟我们一起睡吗?」
孟棠尚未开口颂月就连忙说道:「睡!一起睡!」
吟风也道:「我们这就把沈盟主给少主抓回来!」
兄弟二人飞快出去,还贴心的将房门带上。
孟棠:「……」
小包子对上自家老爹看过来的眼神,立刻挺起小胸脯占据道德的最高点:「不是我想和沈叔叔睡,我怕你想抱着他!」
「闭嘴!」
小家伙又乖乖把嘴闭上,只盼着沈叔叔能赶紧进来,他实在不想和爹单独相处了!
没等到沈玉凝却听院外传来‘轰隆"一声响,孟棠从窗外看去,只见村正家那破朽的木门竟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随即就听到一群人吆喝怒骂的声音:「老杨头!出来!滚出来!」
小包子也一骨碌爬到土炕上,攀着窗户向外看。
本以为是山贼土匪,但随即想到猛虎寨已经弃恶从良,直到村正端着油灯出来方隐隐约约看到这些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盔甲。
「军爷,几位军爷大晚上怎么还没睡啊?」村长不无讨好道:「赶巧了,今天打了二两黄酒,几位军爷当差辛苦,莫要嫌弃!」
「老子是来要人的!不是要酒的!」当先那胖头兵已然看到了沈玉凝和白禹,加之天黑看的不真切,只哈哈笑道:「这不巧了吗!你儿子儿媳妇回来了?」
沈玉凝低声对白禹道:「把你当儿媳妇了。」
白禹憋笑,到底谁被当儿媳妇了?
「军爷,这几位都是过路的,在这里歇歇脚,明儿一早就要走啦!」
「真过路假过路?我瞧着像你那儿子儿媳妇!」言罢便一把夺过村正手上的灯向沈玉凝贴了过去。
然而尚未等他将人看清,便被沈玉凝的掌风掀翻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官兵连忙抓住腰间佩刀,惊恐的同时还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泥坯房里,孟棠将目光从沈玉凝的身上收回,看向小包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没有内力?」
小包子不解的眨眨眼:「方才,沈叔叔不是用了内力吗?」
方才白禹将手抵在她的腰间她才使出内力,说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也有可能,以为天黑夜深无人看清,殊不知他的视力要远高于常人。
「究竟他是你爹还是我是你|爹?」
小包子心虚,伏在窗沿上不吱声。
小孩子耍脾气看似十分常见,但对小包子来说却是前所未有,以至于孟宗主也警觉起来,总觉得儿子被那沈玉龙带的愈发离经叛道!
「盟主!」石容从柴房快步出来,魁梧庞大的身躯也将那几个官兵将吓了个不轻。
而吟风颂月本站在不远处观察情势,看沈玉凝动手了,便也都凑上前来。
地上的胖头兵看他们人多,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误会,误会,既,既然老杨头你儿子儿媳没回来,那我们走,走了!先走了!」
言罢招呼人快步从小院出去,村正蹒跚着将人送到门口,那胖头兵却一把抓住老头往门外带了两步:「不想去鹿鸣湖送死就把你家大门关严实了!」
老头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点头。
这边送走了官兵关上院门,村正就催沈玉凝他们赶紧歇息:「咱们村不太平,您几位晚上若听到什么动静就只当没听到。」
爱管闲事的武林盟主可不会真当没听到,她问道:「您儿子儿媳是被这些当兵的赶走的?」
村正叹了口气:「这几年,郡守四处抓人去鹿鸣湖捞石头,一开始是家家户户都派一个壮丁,后来壮丁不够就要女人,女人不够了,连老人孩子也不放过。捞石头要命不说,也不给工钱,每日吃喝都是稀汤寡水,死的死,病的病,我那儿子儿媳就趁守军没发现逃了出去,还有好些人都逃了!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逃去外地也是个死!所以啊,这些人时不时的来村里找找,看谁回来了,再抓去鹿鸣湖捞石头!」
白禹不解:「捞石头做什么?盖房子?」
吟风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吗,那鹿鸣湖盛产的鹿鸣石是京中达官显贵的至爱,这些人捞石头是要给皇帝做生辰纲!」
「对对对!」老村正连忙说道:「听说运了一批出去,但路上被武林盟的几位大侠给劫持了,那郡守简直气了个半死啊!」
沈玉凝略感欣慰:「武林义士遇到这样的不平之事自然要挺身而出!」
「武林蠢货,也配叫做义士?」孟棠从房里出来,对吟风吩咐道:「你们看好辰安。」
吟风虽然不解但也和颂月赶紧回了泥坯房。
孟棠又好整以暇的看向沈玉凝:「你心心念念的武林蠢货来了,盟主不去会会?」
沈玉凝蹙眉:「孟棠,你是衔月宗主,可以瞧不上我武林盟,但又何必出言羞辱?」
「你可知,劫持生辰纲的是何人?」
「谁?」
「少阳派。」.
「少阳派的谁?」
「盟主心心念念的还有谁?」
沈玉凝大惊:「纪辛元?!」
孟宗主的后槽牙咬紧了,面色铁青,连带说话都带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意味:「没错,就是这位少年英雄,盟主可真是给自家选一位好妹婿。」
沈玉凝却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中话:「他来了?在哪?」
话音刚落,那位孟宗主便抓住她的胳膊纵身一跃跳上房顶,白禹吓了一跳也要去追,但却觉得胳膊沉的厉害,没能起跳成功。
「你抓我做什么!」
石容一脸无辜:「宗主和盟主办事,你为何要跟着?」
「我!」白禹该怎么解释盟主不会武功还和宗主是仇敌这回事!
「上次我没跟着盟主的时候,她被你们捉去了!」
石容微微张了张嘴以示惊讶,但依旧没松手。
白禹急了:「你再不松开我追不上他们了!」
石容道:「宗主应该不想让你追。」
「你到底是武林盟的人还是衔月宗的人!」
石容想了想:「要不然我去问一下我家门主,看他是哪里人。」
「……」
白禹索性转身一掌击向石容,在他抵挡的时候也纵身一跃,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包子趴在窗沿上对吟风说道:「白禹刚才那一掌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
吟风颂月却有些不信,他兄弟二人之前跟白禹交手多次,他的功夫和他们差不多,一对一兴许没什么胜算,但二对一简直赢的轻松,而石容那日和秦姑娘对战,功力如何他们可都亲眼所见,绝对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沈玉凝被孟棠拉着连跳数座土房,她一颗心吓的噗噗直跳,唯恐这孟宗主一个不查将她从半空丢下来以检验她是否会武功。
自己从楼上跳是一回事,被人扔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这次可不会再有哥哥半路来救她小命了好吗!
然而孟宗主却并未如她所愿,反而稳稳当当的带着人落在地上,有多稳?稳的沈玉凝一度想要再飞一次,甚至没注意这是哪里。
直到黑暗中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跟着孟棠的步伐快步进了一条小巷。
巷中,方才闯入村正家里的官兵正在哭嚎连天,叫着不敢了不敢了。
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下次你们再来,休怪我剑不留情!」
随即,那几个官兵屁滚尿流的跑走了,在巷口碰见沈玉凝和孟棠更是见鬼了一样。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道:「你们快回家去吧,他们不敢再来了。」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显而易见是被那伙官兵捉拿的百姓,又被‘义士"给救了。
沈玉凝一脸欣慰:「还好纪辛元来的及时!」
孟宗主却直接给她泼冷水:「难怪武林盟各个蠢货,毕竟他们的盟主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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