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车上打到车下,马车在林间四处逃窜,撞的四分五裂。
吟风颂月拦下马车,再看里面却空无一人。
沈玉凝连忙去看孟棠,只见他已将封侯城主罗衣抓住。
罗衣被他按在树上,一张敷粉的俊脸死死贴在粗糙的树干上,扭曲着嘴角冷笑:“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敢杀我,你儿子,就死定了!”
“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
孟棠捏着他的颈项,手上一个使力!罗城主脸色煞白,呼吸不能更遑论说话。
衔月宗主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两分:“你当知此刻无人会救你,能否活命全在本宗主一念之间!”
“哈哈哈!那你大可以杀了我试试!”
“你!”
“孟棠!”沈玉凝跃过一截断木跳到他身边去:“你跟他还废什么话!赶紧把人杀了我们去接小包子!算时间他的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了!”
罗衣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玉凝负手而笑:“罗城主莫不是忘了,只要是在江南的地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有我武林盟的人!任何事也都瞒不过我沈玉龙!我早就看出你接近我们并不是真想和衔月宗做生意,因而提前招呼附近帮派留意你的动向,你当真以为你把孩子送出封侯城无人知晓?”
孟棠虽面带狐疑,但听她说的信誓旦旦,便要直接送那城主去死。
没想此人被按在树上突然泪流满面:“刘大哥!我对不住你!我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你,我对不住你啊刘大哥!”
孟棠的瞳眸骤然一紧:“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孟临宵!”罗衣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记得京城刘家吗!你还记得刘家老太太当年如何怜你护你!如今!你竟连她老人家临终前最后的夙愿都不能答应!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你简直猪狗不如!”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便被孟棠一把甩了出去,身子重重撞在一棵树干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靠在树上,冲着孟棠冷笑:“我知你二人武功天下无敌,原本还想暗中筹谋,但你这样不近人情才逼我走出现在这步!”
所以他一直没暴露武功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
沈玉凝干笑:“你既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便老实交代,你送走小包子到底想做什么?”
“哼,”他却冷看一眼孟临宵,嗤笑道:“宗主,用得着我交代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宗主成全!左不过做个城主也并不比坐牢好多少!”
这个初见时光鲜亮丽极重仪表的男子,此刻面目斑驳披头散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然而孟棠却并不打算成全他:“你想死?那也要等我找到儿子再死!把他带上!”
“是!”
吟风应声上前,原以为他会反抗,不曾想竟老老实实让吟风捆了手脚丢在马背上装死。
孟棠又去看沈玉凝:“辰安在哪?”
“额……”沈玉凝犹豫了:“我说我故意诈他的你信吗?他抢孩子不是用来威胁你的,还驾车出城引你离开,可见就是为了给转移小包子提供时间!”
马背上的‘死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刘大哥,我也不算不对不住你!”
沈玉凝又连忙说道:“不过咱们好歹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见孟宗主紧了眉心她又赶紧补充:“咱们现在知道绑架小包子的人姓刘,还是个男的!看样子你还认识,若要找人我沈玉龙自会号召武林豪杰襄助宗主!”
“不必!”孟棠翻身上马:“往京城的方向去追!”
言罢又看一眼沈玉凝道:“不敢耽误沈盟主西去之路,你我就在此别过!”
沈玉凝忙不迭牵过自己的马:“我和你一起!找不到小包子我也不放心!而且在我武林盟的地方让衔月宗少主遇险,于情于理我沈玉龙都不能置之事外!”
言罢不等他说什么就已率先骑马封侯城去,白禹自是紧随其后。
孟棠见状也呵斥一声策马跟上。
通往沛国京城的方向和他们追出来的方向正好相反,先是穿过封侯城再由另一个城门口出城。
路过客栈的时候沈玉凝并不是很确定,她好像隐约听到秦刚烈和千言客在叫他们的名字。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浪费时间解释什么,径直出城。
追出城外天已擦黑,吟风颂月在雨后的路上查看过后向孟棠汇报:“确实有一队人马驾着马车出城了!”
“追!”
不论对方的马有多快,但带着一辆马车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这一路追下去夜色侵袭,四野浓云翻滚,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无星无月,一片漆黑,泥泞的官道也并不好走。
周围迅疾的马蹄声像是敲击在了沈玉凝的胸口上,沉闷而又焦灼。
无关义气,也无关其他,她眼下只想确定小包子是否无恙。
应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对这孩子打心眼里生出喜爱,或是一想到那个被她用瘪的荷包还在她的怀中,她就愈发的心急如焚。
小包子,你可一定不要有事!
众人追出封侯城大约二三十里地便隐约看到前方有火光移动,孟宗主紧了缰绳,双眸如在暗夜发光,先一步奔着火光的方向而去。
举着火把的一行人也意识到身后有人在追,愈发加快马速,而孟临宵却将对方死咬不放!
最后索性弃马飞身过去,剑洒银光,瞬间便砍削掉了半数火把,紧接着响起阵阵惨叫的声音。
沈玉凝远远看着原本也想加快速度,却不想那马奔袭一夜已经精疲力竭,马蹄一屈就将马背上的她甩了出去。
她大惊失色,随即又落入一个稳健熟悉的怀抱。
一颗心突突直跳:“白禹?”
“属下在这!”
沈玉凝稳稳站在地上,又催促他道:“快去帮孟宗主!”
白禹却道:“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属下去了盟主不去只会让孟棠怀疑盟主的武功。”
“对……你说的对!”
便又重新牵马翻身上去,和白禹从后头撵上他们,做出一种她才赶过来的假象。
到的时候,随扈马车的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只是马车里的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孟棠站在泥泞的路上看着那辆马车,周围呻吟四起,仅剩的几根火把透露出微弱的光华。
“刘,刘大哥……”马背上,被颠了一夜的罗城主发出微弱的声音:“是我对不住你刘大哥,我没能留下他……”
“我虽料到他迟早会发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马车里的人发出一声喟叹,随即推开车门,一个下巴上蓄着短胡茬的青年男子从车中下来。
沈玉凝就着火把的微光向对方看去,只见他身形高大五官周正,一脸的浩然正气。
而他身披一件藏蓝色的披风,披风下竟是一件绛色的官服。
她悄悄看了白禹一眼,白禹也是一头雾水。
江湖和朝廷从来都是各行其道,很少有什么交集,这位朝廷要员为何要劫持衔月宗的少主?
“好久不见,妹婿。”
男人话音落,沈玉凝瞬间睁大眼睛,力求在黑暗中向白禹传递眼神:妹婿?
白禹:属下也听到了!
沈玉凝的脑袋转的何其快,再佐以罗衣所说,她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便将前因后果串联在了一起!
这抢人的是小包子的舅舅,似乎是想带孩子回去见个要死的老太太?
但为什么不直接和孟棠要人,或者不直接连孟棠也请回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不论他动机如何,又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抢人就是不对,看孩子丢了,当爹的不得急疯了!
而此时的孟棠确实有些发疯,从客栈‘起火’到城主府杀人,再奔袭至此,他双目赤红像淬了炭火,就算火把明灭四周昏暗也不难看出那其中的厉色。
“把孩子给我。”他没有多说其他,只重复道:“把孩子给我!”
软剑在他手上崩直,散发出和他主人一样的寒意。
这样的孟临宵足以叫人胆寒,而那青年官员却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依旧一脸冷漠:“自去年起祖母的身体便每况日下,太医说她忧思成疾时日无多,祖母一生也算是洪福享尽,老来儿孙在侧心中所念便唯有娇娇!”
提起这个熟悉名字,孟棠果然身形一晃,连握剑的手都有些微颤。
那青年男子又道:“娇娇不在了,但辰安还在!祖母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留恋你都不肯满足她吗!这么多年了,你孟临宵心中但凡还对祖母有一丝挂念,还对死去的娇娇有一丝情意!就不该绝情寡义至此!让祖母抱憾而终!无论如何,今日我一定要将辰安带回刘家!”
“你怎么带?”沉默良久的孟宗主缓缓向此人走去,脚步踩在泥泞的水洼里,他的眸子一顿不顿的看着这个叫他妹婿的男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带走了辰安,我还能再见到他?他是我孟棠的儿子,不是你们刘家的!更何况,当日,你们也是这样带走了娇娇,五年,整整五年,我再未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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