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宗主……不会怪我吧?”
衔月宗主起身看她:“怪你什么?”
“他们当中的有些人,原本可是要拜入衔月宗门下的啊。”
后者垂眸,似笑非笑:“我说了,不稀罕。”
沈玉凝不信:“那你稀罕什么?”
她那仰起的小脸被鸣金台周围的火光照亮,除了下巴上那块惹人注目的疤痕以外,竟有些意外的光滑。
这让孟宗主又想去捏她的嘴角,那种柔软的触感倒是极具诱惑。
然而没等他抬起手来就被一旁白禹的干咳声打断。
白禹低声说道:“盟主,人都散了,咱们也回去吧。”
“好!”
“沈盟主,”孟临宵叫住她道:“孟某来江南多日,明日就要辞别,不知在临行之前能否有幸与盟主共饮一回?”
“好啊!”沈玉凝想也不想的应了下来,眸光明亮,倒有几分迫切:“去哪里喝?”
“翠云楼。”
“好!叫上小包子和秦姑娘!”
男人蹙眉:“为何?”
“你是我武林盟的贵客,他们同样也是,什么为什么?”
男人面色不郁:“我有话要同你说,他们在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你的红颜知己,都是一家人啊!”
“谁说——”
“沈大哥!”少阳派纪辛元又兴致勃勃的跃上鸣金台,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沈大哥,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正要回去,少阳派的事情安置妥当了?”
“嗯!”
沈玉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现在看他竟没那么讨厌了,尤其今日在台上叫他抄录名册亦是把他累的不轻。
“那什么……少阳剑法一事,你想开点!就当是这几年本来要收的弟子今天一天都补上了呗!”
纪辛元笑了笑,少年人的笑容总是极具感染力,看到这笑容沈玉凝就知道他没有生气。
“我总觉得沈大哥变了,但今日才发现沈大哥从来没有变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古道热肠,公而忘私,沈大哥既已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上阳派若还有微词,还怎么对得起沈大哥的一番苦心!”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沈玉凝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又道:“对了,方才和孟宗主说要痛饮一番,一起?孟宗主?”
孟棠转身便走,甚至连个背影都不打算给她。
“哎?这人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白禹道:“这孟宗主行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盟主别搭理他,你要喝酒属下陪你喝!再说,这不还有纪少侠吗!”
“好!”纪辛元也痛快答道:“我已经让几位师弟送新弟子回少阳派去了,待明日吊唁过江啸谷我也该回去了。此番作别,恐怕要到讨伐魔宫之时才能再与沈大哥见面,今夜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还是你给面子!走!”
二人说着便一道回无垢山庄,她在鸣金台忙活了一天,无垢山庄的江不沉也忙了一天。
儿子死了,但日子总归要过。
痛哭流涕一番已经开始命人搭建灵堂,虽说江啸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沈玉凝不免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
“江家虽是做生意的,但手底下也豢养了一些武林中人,”纪辛元跟沈玉凝回到她住的小院,提醒她道:“江不沉是有野心的,豢养这些人应该不止是为了做生意方便,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银钱帮他儿子抢夺《先帝遗册》。”
“你怪他们吗?”沈玉凝道:“那些故意输给江啸谷的人。”
纪辛元冷哼,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满:“当然!若我知道这些人为了些黄白之物就置公道不顾,那我当日真应该继续参加《先帝遗册》的争夺,虽然最后未必能赢,但总归要将江啸谷打下去!”
“这样的年头,清官明吏尚能为五斗米折腰,你又何必对我们这些闯江湖的这样苛刻呢。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是另外一回事,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不打算深究,你也别再生气了。”
言罢在他肩上拍了拍,吩咐无垢山庄的小厮去弄些酒菜过来。
待酒菜陆续上来,二人还真就如多年未见的兄弟一样碰杯痛饮起来。
喝了两盏酒,纪辛元再次问道:“沈大哥……你究竟为何要把《先帝遗册》拿出来?你我都该知晓,这《先帝遗册》是先帝逃难江南时所留,藏着诸多秘密。一旦面世便会引来争夺杀戮,就算是如今朝中那个暴君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到那时……”
“没什么,就是不想保管了。”
她看着手中的酒盏,青绿的色泽映着她嘴角的一抹苦笑。
纪辛元又道:“这几年江湖上关于《先帝遗册》的流言蜚语实在太多,许多人以为里面藏着绝世武功想要争夺,若这《先帝遗册》让你如此困扰,你应该早些告知于我,若你信得过我便交给我来保管又有何妨?”
“交给你来保管?”
那死的,岂不是就是你了?
沈玉凝低笑出声,又和他碰了一杯:“不管谁保管,反正现在已经丢了,喝酒!”
纪辛元将酒饮尽,白禹十分周到的又给二人斟满。
沈玉凝又道:“《先帝遗册》既是在我手上丢的,那我自然也要找回来,此番西去危险重重,如果不能倾整个武林之力,我真的没有胜算。所以,今日你能在鸣金台上为我说话,我也是真心谢你!”
纪辛元笑道:“既是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再说,我句句肺腑也是不吐不快!”
“好!”沈玉凝又十分畅快道:“这样,若是将来剿灭魔宫,夺回《先帝遗册》,找到……”
她顿了顿,又含泪笑道:“找到那个我想找的人!我势必要好好谢谢你的!把我妹妹嫁给你,怎么样!”
“啊?”
白禹忙道:“盟主,知道的是您谢纪少侠,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跟少阳派有仇呢!”
“去!”沈玉凝作势要打白禹,他连忙跳到一旁躲开。
沈玉凝又笑着问纪辛元:“你要不要啊?”
纪少侠一时有些怔愣,端着酒看她,烛光和暖,覆在她的面上,眼底水光氤氲,恍如神仙妃子一般。
“纪辛元!”
“啊?”
“要不要?”
“要什么?”
沈玉凝气的拍桌子:“我妹妹!就,就那个又丑又凶,还吃人喝血的妹妹!”
“要,要!”他连忙应道:“我定会善待于她,沈大哥尽管放心!”
沈玉凝又笑着与他碰杯:“干!”
“好!”
二人又痛饮一盏,沈玉凝刚把酒盏放下,就听‘咚’的一声,纪辛元一头栽倒在桌上。
她吓的险些摔地上去:“怎么回事?我把少阳派的掌门之子喝死了?”
白禹摸摸他的鼻息,十分镇定:“喝醉了。”
“啊?”沈玉凝大惊:“这武林中人不都海量吗?就算不像我哥那么能喝,喝个三五盏就醉还算什么武林中人!”
白禹:“盟主,您怕不是对武林中人有什么误解……”
沈玉凝叹了口气将酒盏重重放下:“无趣,还不如跟孟宗主去喝!”
“那才真的会露馅好吗!”
“不是有墨神医给的醒酒丹。”
言罢对他伸手:“给我一颗。”
白禹捂紧荷包:“您要是醉了睡一觉就好了,这醒酒丹做的挺不容易的,别浪费!”
“我都听到你心里在说这醒酒丹挺贵的了,赶紧给我一颗,不然那别怪我用抢的!”
白禹虽一百个不情愿却也只能拿出一颗给她:“只剩最后一颗了!”
“我不信!”沈玉凝抓住他要去翻荷包:“墨神医明明给我带了很多,是被你卖了还是被你吃了?”
“没有!没有!真的是最后一颗了!”
白禹找准机会就往外跑:“盟主!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沈玉凝也追出去道:“你给我回来!把纪辛元弄走啊!”
“啊?”白禹反应过来又屁颠的跑回来,然而尚未接近沈玉凝便纵身跃起,向对面屋顶掠去。
半空中飞来两个白衣少年,一左一右两把弯刀阻住他的去路。
白禹被二人从半空逼落回地上,面向吟风颂月二人,却是面色不善。
沈玉凝抬眼一看,只见对面屋脊之上,月色如水如清波一抔,正落在衔月宗宗主孟临宵的身上。
这位年轻的宗主正闲坐其间,手上握着一只白瓷细颈的酒壶,屈起一膝,仰头畅饮。
这样优雅的身段配上这样与江湖格格不入的姿态,还真有些‘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的豪迈。
沈玉凝却莫名有些开心:“孟宗主找我喝酒来了?”
“喝完了,”孟临宵自屋脊之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了武林盟主面前,晃了晃手上的细颈酒壶:“向盟主讨杯好酒。”
“白禹。”
白禹略有些犹豫:“盟主,让他自己进去拿。”
“没事,你去!”
白禹一步三回头的回到房内,飞快抱了一坛酒出来。
衔月宗主顺手将他那酒壶扔了,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一手接过白禹的酒。
他笑着发出邀请:“盟主,一起喝?”
“额……”沈玉凝犹豫了一下:“好……去哪喝?”
孟宗主往对面房顶看了看,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玉凝心头一凛,暗道要完!
所以,她爹和她哥为什么不教她武功啊!不教武功也要教点轻工啊,行走江湖多不方便!
“孟宗主,屋顶……太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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