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没带耳朵?”沈玉凝笑的随意,连下巴上的疤痕都带着几分从容:“本盟主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沈玉龙……沈玉龙……”衔月宗主念着这个名字,神色竟有些恍惚。
白露厅内一片沉寂,不知谁悄悄嘟囔了一句:“以前没听说这衔月宗主有病啊……”
红狐仙儿一记眼刀看向说话之人,后者连忙躲到人群后头。
“好一个,沈玉龙……”孟棠这才慢慢松开握紧的两把佩剑。
他低头看了一眼遍布红痕的掌心,竟倒抽一口冷气。
沈玉凝不知他卖什么关子,坚守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冷眼旁观。
少顷,那宗主忽而低笑出声,似在自嘲,又似在缓和气氛。
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已恢复了自若神态:“盟主方才说什么?不同意我衔月宗参加武林大会。”
“我是不同意,”沈玉凝补充道:“你想怎样?”
“我同意!”孟棠一字一句回她:“我同意盟主所说,我衔月宗绝不插手武林大会!”
“宗主!”红狐仙儿不满,孟棠却抬手让她闭嘴。
沈玉凝不禁怀疑,难道这衔月宗主当真有病?
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孟棠却将她上下看了一遍,旋即笑道:“因盟主长得好看。”
一语激起众怒,纷纷要替盟主出气!
要知道,当年沈家少年行走江湖,那些讥嘲他过于美貌的人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盟主有没有别的忌讳旁人也许不知,但这容貌羞辱绝对要不得!
一时间,各色兵器就要招呼过来。
红狐仙儿带着自己的手下拦在众人面前:“奶奶个熊!找死!上赶着吃屎还是上赶着投胎!”
“红狐!”衔月宗主出声呵斥:“不必和小人物一般见识,没听过吗,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你说什么!”
“姓孟的!”
“信不信老子一人一刀灭了你衔月宗!”
“今日便叫你们几个有来无回!”
“看剑!”
孟棠施施然转身,看向当前叫嚣最厉害的几个。
“来!”
那几人举着手上的兵器,瞬间鸦雀无声,彼此间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用眼神传递一个信息:兄弟你先上,我断后!
他们有功夫彼此谦让,孟棠却显然不想等了。
又看向沈玉凝道:“不参加武林大会可以,还请盟主不要吝啬,留一看座,也好叫我衔月宗见识见识这江南武林的风采。”
“好说。”沈玉凝点头:“明日武林大会,沈某自当恭候衔月宗主。”
孟棠转身就走,又忽而止步,扭头向她看去。
沈玉凝侧了侧身,将小包子掩在身后。
“宗主还要作甚?”
“这话应该我问盟主,若盟主无言以对,此刻将人交出来,我衔月宗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趣!”沈玉凝双手环胸,倒比方才更多了层气势:“本盟主若是不交呢?这孩子,本盟主护定了!”
“你护他?”孟棠拧眉:“你是他什么人你护他!”
“我是他哥!”
“我是他爹!”
小包子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奶声奶气道:“爹……”
……
白露厅中再次陷入沉寂,沈玉凝在一众武林英雄充满质问的眼神中语无伦次:“这,这误会有点大啊,爹,呸!孟,孟宗主,这真是你儿子?”
孟棠没再回她,只给那小包子一个眼神,小家伙立马耷耳顺毛的走了过去。
两人往一处站了,一个霁风朗月一个明珠含光,还真有几分父子相。
围观众人无不捶胸顿足:“盟主!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是啊盟主,你竟认贼作父!”
“虽说衔月宗近来势力如日中天,多少武林人士投归门下,但在下做梦也没想到,舔狗竟在我身边……可悲!可叹!可恨啊!”
沈玉凝急了:“误会,都是误会!也怪本盟主年轻有为被这小东西叫错了称谓,下次,可不许再混叫了啊!听到没!哈哈!来,爷爷还没给你见面礼呢,大孙子!”
论起口舌之快沈玉凝还从没输给谁,二话不说就从荷包里翻出一枚铜板塞到小包子手上。
“拿好,拿好!”
看小包子收下,占了便宜的武林盟主心情大好,谁知她尚未开始嘚瑟,面前又伸出一只手来。
衔月宗主冷笑道:“我的呢?”
“啊?”
“既要认我做儿子,这见面礼,只怕盟主给不起。”
“给!给的起!”
沈玉凝二话不说又去掏荷包,奈何实在囊中羞涩,掏了个底穿也没再掏出一枚,正要向白禹求救,手腕却冷不丁被孟棠一把握住。
紧接着‘唰拉’一声,白禹手上寒光出鞘,已经抵上了衔月宗主的喉头。
后者岿然不动,依旧握着沈玉凝的手腕,眼底满是戏谑。
“盟主早晚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松手,似是没看到颈侧那柄长剑,领了儿子转身就走。
待衔月宗主离开,沈玉凝一把抓住正要遁逃的江不沉。
“庄主,不解释一下?”
后者扯着嘴角一脸官司:“盟主,江某,江某人在江湖,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啊……”
白禹却冷声说道:“还没恭喜庄主投了衔月宗的门下,日后山庄一定生意昌隆!”
厅中众人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纷纷去质问江不沉为何要改投衔月宗的门下。
江不沉连忙分辨:“没有没有,江某不曾改投衔月宗,江某对武林盟,对盟主的忠心,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沈玉凝却没什么心思听他吵嚷,负手出了这嘈杂之地。
厅外红灯已黯,明月高悬。
只待金乌破晓,搅动八方云起,方是她此番行入江湖的最终目的。
白禹随侍在她身旁,见她情绪低落,眼神黯淡,不由有些担心。
想来也是,盟主本深居闺阁不谙世事,却因乱局入这杀伐江湖,前路如何尚不知晓,眼下之路却已入泥淖让她深陷其中无处挣扎。
“盟主在想什么,不如跟属下说说,属下或许能为盟主开解一二。”
“唉……”沈玉凝摇头叹息:“谁能想到衔月宗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竟已有了妻儿,可惜……唉,太可惜了!”
……
白禹现在十分想回武林盟,护盟主入江湖这事儿,谁爱做谁做去吧!
*
四月初十,细雨如烟。
武林大会在天阙山正式鸣锣开场,只见一白衣青年手握折扇飞身落在鸣金台上,长得那是潘鬓沈腰,好不风流倜傥!
他目光如炬,于濛濛细雨中环视一圈到会的千百英豪,朗声道:“在下翠微山马枫,请诸位赐教!”
话音落,便见数人拿着兵器一窝蜂的要赐教,险些踩塌了鸣金台!
主持大会的江不沉连忙叫停,在人群中刨出马枫,命人将这个出师未捷先被踩成重伤的侠客抬了下去,最后以抽签决定上台的顺序,这才保全了他耗费真金白银搭建起来的鸣金台。
鸣金台旁弃影楼上,沈玉凝有些不忍卒视,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这一幕没被衔月宗主看到,一边慢悠悠的剥了个橘子。
武林大会三年一次,曾经举办武林大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遴选武林盟主,但自六年前盟主沈浪将盟主之位传给他儿子沈玉龙,而江湖年轻一代无有一人是他对手后,大家对谁做武林盟主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除非沈玉龙主动让位,否则这武林大会举办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被沈玉龙的盖世武功秀一脸。
而参会者的主要作用就是高呼盟主威武,并报以热烈掌声烘托气氛。
可能沈玉龙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武林大会十分的没劲儿,因而今年特地拿出了武林秘籍《先帝遗册》作为彩头。
盟主说了,为显公允,他今年不参与角逐,这才让气氛组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江湖上有些自诩清高的名门正派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是诚实,今日这个门派请出了云游在外的祖师爷回山门授课,明日那个门派掌门遗孀被迫带着祖传功法改嫁他人,还有甚者自知门派弟子都是草包,抢夺遗册无望,临时研讨是否要认回根骨奇绝的私生子。
不过按照武林大会以往的尿性来看,真正的高手往往最后一天才会现身,也难怪衔月宗主今日没来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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