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裕拙也是早早就来到了使团驻地,指挥着这里的士兵给使团烧热水准备早餐,完全不像是一名军中参将,倒更像是个管家多一些。
宁崎看在眼中,不禁赞道:“看来许家的家风还不错,许裕拙这种出身,居然也没什么架子。”
石迪文应道:“以前送回来的情报上说许心素的七个儿子里,许裕拙是最受重用的,看来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当初海汉与许心素秘密达成合作协议之后,福建方面很快就送了一批军官学员到三亚留学,而许裕拙就在这第一批学员当中。虽然后来也66续续有许家子弟到三亚进修各种科目,但许裕拙与海汉官方的关系无疑是这些人当中最深的,对于海汉的了解也是最多的。而他从海汉这边学到的各种专业技能,以及比起同时代军官更为开阔的眼界和学识,的确会有助于他在军中获取到更好的出路。
许裕拙看到宁崎和石迪文从房中出来,立刻便上前来主动打招呼。宁崎笑道:“许裕拙,你可是大明参将,对我们这外邦来客这么殷勤,好像不太好吧?”
许裕拙正色道:“学生虽是大明参将,但这师徒之礼还是必须要遵循的,我大明乃礼仪之邦,这也是应有之礼。”
石迪文道:“许裕拙,你今天要是不忙的话,等会吃完午饭带我在这岛上转转。”
许裕拙应道:“学生这些天的使命便是陪好各位贵客,石先生有命,学生自当遵从。”
用过早饭之后,许心素便又派了人来请使团的人同去漳州。不过按照昨晚的临时商议,石迪文会带着主要作战船只及船员留在厦门岛,而宁崎则会带着非军方的使团成员一起,乘坐“闪电号”前往漳州。为了确保安全,石迪文还是派出了一艘“探险级”战船和一艘补给船一同前往。
在队伍出之前,石迪文又特地将摩根叫到旁边叮嘱了几句。这海汉使团中有摩根这么一个金碧眼的老外存在,倒是颇为打眼。就算昨天已经互相认识过的一些明军军官,此时也忍不住对摩根多看了几眼。
宁崎走到许心素跟前,主动向他邀请道:“许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乘坐我们的这艘帆船。”说罢指了指码头上一直被人围观的“闪电号”双体帆船。
许心素笑着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闪电号”双体帆船当初被北美帮买到手之后,为了能够多装运一些军火物资,就已经拆除了一部分生活设施。不过在穿越之后,海运部还是想法设法地尽力对这艘船的内部进行了修复。虽说已经比不了出厂时的状况,但其内部环境的舒适性仍然要大大过这个时代的帆船。而且整个海运部加上海军所属的上百条船里,“闪电号”和另一艘双体船“飞号”是保养得最好的两条船,平均每两个月就要进入船坞做一次全面保养维护,因此尽管已经在穿越后使用了四年时间,船况仍是保持得相当不错。
许心素在宁崎的带领之下从船艉处登船,站在舱房门口先看了一眼,便对手下吩咐道:“你们都别上来了,船舱里站不下!”
不过许心素的手下可不敢轻易让他独自待在别人的船上,更何况据说这条船的船极快,普通帆船根本就追不上,要是万一有事那可怎么办?
双方协调了一阵,最后还是让许心素一方派了四个人登船。不过这基本已经是到了“闪电号”的载员上限了,毕竟海汉一方还有好几个人,再加上负责操作船只的船员水手,如果还要上人就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了。
“闪电号”的航虽快,但这地方毕竟是许心素的地盘,因此领航船也仍然是由地主安排,“闪电号”解缆升帆起锚之后,也只是稳稳地跟在后面,并没有提高船。
“以前就已经听说过海汉的小白船在海上既快又稳,没想到倒是有能够亲身乘坐的机会!”许心素坐在船舱起居室的沙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软绵绵的皮质沙,嘴里不住地赞叹道:“这坐垫甚是舒服,还是你们海汉人会享受啊!”
“许大人要是觉得喜欢,不妨等空闲的时候,到三亚去住一段时间,一定有很多东西都会让你有兴趣的。”宁崎笑眯眯地应道。
许心素轻轻在沙扶手上拍了拍道:“老夫又何曾不想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只是福建的形势一直难以稳定下来,暂时也没法丢开不管啊!”
“许大人所说是指十八芝?听说近两年许大人连战连捷,十八芝已经不敢再到漳州泉州这边来骚扰了啊?”宁崎试探着问道。
许心素摇摇头道:“事情并不是传闻的那么简单。有了海汉提供的军事援助之后,十八芝打仗的确已经不是我军对手,但福建沿海有太多人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就算照现在的局面再打个十年八年,也很难将十八芝彻底剿灭!”
宁崎听许心素似乎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许大人有什么高见?”
许心素道:“要灭十八芝,必须要灭掉郑芝龙!只要郑芝龙一死,十八芝必定树倒猢狲散,很快就会破裂成一个个的小团伙,届时可再逐一消灭。”
宁崎点点头道:“道理我都懂,可许大人打算怎么灭掉郑芝龙?据我所知,郑芝龙要嘛在澎湖,要嘛就在大员岛上,而福建这边似乎还没有足够的水面武装力量去进攻这么远的地方。”
“宁先生所言甚是,所以老夫现在也只能暂时将这笔帐记下来,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再作打算。”许心素很爽快地承认了宁崎的说法。
宁崎一听这话赶紧追问道:“所以现在福建驻军与十八芝之间是已经停战了?”
“战与不战,主动权并不在我方。”许心素摇头道:“我军目前仍然只是固守据点,防御对方来袭。”
宁崎心道你倒是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不把话说明白,这个圈子就得继续这么兜下去了。
“恕我斗胆问一句,许大人现在是不是已经起了跟十八芝暂时停战的心思?”宁崎这次就问得很具体了,不再让许心素能够轻易打马虎眼。
许心素看着宁崎应道:“宁先生,犬子当初从三亚受训归来,曾经向老夫复述过许多贵方的军事理论知识,其中一条记得大致是说战争是为政治服务,明白为什么而战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宁崎点点头道:“这是西方一位名叫克劳塞维茨的将军所著的学说,名叫战争论,其中的一些内容,我们的确是对到三亚留学的军官学员进行过讲授。”
许心素接着说道:“那么我军跟十八芝的作战,到底是为何而战?为大明剿灭海盗?这个理由我想你们未必见得会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确信。”
宁崎笑了笑,算是赞同许心素的这种说法。许心素早年就是帮大海商李旦做事起家,而李旦所做的生意除了正规的买卖之外,私底下同样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而这个年代成了气候的海盗,很多都是既做海商,又当海盗,许心素带着洗白上岸的下属当中,其实也有不少人早年是做刀口舔血的买卖出身。
许心素虽然现在是明军高级将领,一省大员,但大明利益在他心里究竟占了多大的份量还真不好说。真要做个比较的话,或许白花花的银子份量还要更重一些。而他与十八芝之间所爆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夺海上贸易的控制权,涉及到的利益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并不是简单的猫捉老鼠,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许心素自己很明白这一点,而且他相信一直给他军援的海汉人也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非常清楚。
许心素继续说道:“老夫跟十八芝打了这么几年,所为的无非是个利字,但若不用继续打下去,就有办法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那停战的收益是不是比打下去更大呢?”
宁崎不动声色地应道:“许大人所说的虽然有理,但这种计算方式应该仅仅只是经济上的利益而已吧?”
许心素点点头道:“的确如宁先生所说,从生意角度而言,一旦停战,我方每年可以节约下来的军费数以十万两计,并且可以回复与大员岛和琉球、日本的正常贸易往来,这里外里加起来,涉及的利益至少是百万两。而福建上一年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才不到三百万两银子。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不能对这么大笔钱视而不见吧?”
“如果什么事都是由钱做主,那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很简单了。”既然许心素已经主动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宁崎也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下去了:“我们的武器同样也可以谁给钱就卖谁,但我们以前并没有这样做,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许大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以下段落稍后编辑
“恕我斗胆问一句,许大人现在是不是已经起了跟十八芝暂时停战的心思?”宁崎这次就问得很具体了,不再让许心素能够轻易打马虎眼。
许心素看着宁崎应道:“宁先生,犬子当初从三亚受训归来,曾经向老夫复述过许多贵方的军事理论知识,其中一条记得大致是说战争是为政治服务,明白为什么而战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宁崎点点头道:“这是西方一位名叫克劳塞维茨的将军所著的学说,名叫战争论,其中的一些内容,我们的确是对到三亚留学的军官学员进行过讲授。”
许心素接着说道:“那么我军跟十八芝的作战,到底是为何而战?为大明剿灭海盗?这个理由我想你们未必见得会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确信。”
宁崎笑了笑,算是赞同许心素的这种说法。许心素早年就是帮大海商李旦做事起家,而李旦所做的生意除了正规的买卖之外,私底下同样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而这个年代成了气候的海盗,很多都是既做海商,又当海盗,许心素带着洗白上岸的下属当中,其实也有不少人早年是做刀口舔血的买卖出身。
许心素虽然现在是明军高级将领,一省大员,但大明利益在他心里究竟占了多大的份量还真不好说。真要做个比较的话,或许白花花的银子份量还要更重一些。而他与十八芝之间所爆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夺海上贸易的控制权,涉及到的利益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并不是简单的猫捉老鼠,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许心素自己很明白这一点,而且他相信一直给他军援的海汉人也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非常清楚。
许心素继续说道:“老夫跟十八芝打了这么几年,所为的无非是个利字,但若不用继续打下去,就有办法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那停战的收益是不是比打下去更大呢?”
宁崎不动声色地应道:“许大人所说的虽然有理,但这种计算方式应该仅仅只是经济上的利益而已吧?”
许心素点点头道:“的确如宁先生所说,从生意角度而言,一旦停战,我方每年可以节约下来的军费数以十万两计,并且可以回复与大员岛和琉球、日本的正常贸易往来,这里外里加起来,涉及的利益至少是百万两。而福建上一年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才不到三百万两银子。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不能对这么大笔钱视而不见吧?”
“如果什么事都是由钱做主,那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很简单了。”既然许心素已经主动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宁崎也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下去了:“我们的武器同样也可以谁给钱就卖谁,但我们以前并没有这样做,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许大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