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官差进来，不少正在挑选的买家略微一怔，看向宇文桀等人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莫名的神色。
被诸多人盯着，一旁的虎子显得有些不自在，他紧紧抓着手中的朴刀，学着自家老大，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只是那紧咬的牙关，属实让人看得有些外强中干。
好在没人几人等待太久，先前被中年人唤进去的护卫，很快便抱着一大沓厚厚的文书走了出来。
中年人将文簿交于宇文桀，手中指点着院内众人，一张张介绍起每个人的卖身契。
宇文桀翻阅着手中文簿，发现手续确实齐全，每一张卖身契上，都盖印着幽州那边官府的大印。
大衍国官印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印上更有能工巧匠加装的防伪标识，一般人极难仿制。
文簿没问题，宇文桀还特意吩咐手下进屋内搜查了一番，也并未发现有私藏人口，整个牙行正规到就连他这个多年的巡捕都惊讶。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单华州这地界，我们贺席城牙行绝对是最正规的了。怎么样？大人，需不需要也买几个丫鬟回去，现在的价格可是便宜得紧啊？”
中年牙行管事气定神闲地等待宇文桀翻看完文簿，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买就不买了，手续上确实没有问题。只是在下还有一个疑惑，据我所知幽州的百姓可还未逃难至这里，你们是如何收购到这么多人的？”
宇文桀将手中文簿还给一旁的护卫，一双鹰眸死死盯着牙行管事，想要从他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出些许端倪。
只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牙行管事的脸上并未出现丝毫变化，一如既往的是那般淡定。
“您说这个啊，这些人是我们牙行得到消息，特地派车马去拉回来的，毕竟幽州路途这么遥远，真等他们走过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好货’死在半道上。”
对于管事的这个解释，宇文桀有些不置可否，但也挑不出丝毫毛病来，只能微微点了点头，抱拳告辞离去。
离开牙行，老李有些不甘地回头看了眼破院大门，压低声音道：
“头，咱们就这么离开啦？水至清则无鱼，这牙行绝对有问题啊！”
“有问题又怎么样？咱们也现在还找不到证据，而且看那管事有恃无恐的模样，怕是打点过不少关节。”
宇文桀摆了摆手，就当身后几人闻言有些失望之际，他的话锋忽然一转，继续道：
“不急，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如今这年景，这里这么多人买下人，你们觉得难道很正常？跟上去瞧瞧，指不定有什么收获。”
说完，宇文桀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补充道：
“不过都给我记住，性命第一，凡有不对立马撤。”
……
破院内，在几人走后，刚刚还一脸微笑的牙行管事面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上人，我们……”
一名护卫见到管事脸上不对，想要上前解释，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中年管事直接一巴掌重重甩在了他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直接将护卫打懵了，不过中年人可不管这个，他一把抓起护卫的衣领，声音冷冽道：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这边的巡卒跟上头关系都打点好了吗？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上…上人，这不能怪小的疏忽啊，谁能想到，会有其他地方的巡捕跑过来多管闲事。”
护卫哭丧着脸，心中却已把宇文桀等人诅咒了千百遍，不愧是披了一层皮的，这些官衙巡卒的狗鼻子可真的灵。
“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要是坏了大事，你就等着被圣教点炼魂扒骨吧。现在你带点人去搞点事，吸引一下宇文家的注意力。”
管事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随即一把将其丢开，不再理会那抖若筛糠的护卫。
管事嘴唇微动，密语传音，数秒后，一位身穿奇异黑袍的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奇怪的是，虎子等人搜遍了里屋，却都未发现这位老人的存在。
朝黑袍老人恭敬一礼，管事面容阴翳地沉声道：
“那几个小官差好像有些觉察出了不对，麻烦夏老您去处理一下，尽量做的隐秘一点，别让人觉察出不对。”
黑袍老人闻言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枯瘦若鸡爪的手往上轻轻一抛，五枚漆黑铜钱临空飞起。
惊鸿一瞥中，不少人注意到那五枚铜钱上刻印的字与平常不同。
老人的铜钱正面刻着“玄冥通宝”，背面则是“往生太平”。这几个字仿佛有着特殊魔力，只是瞥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如同直视深渊。
‘通幽帝钱，果然名不虚传。’
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寒颤，中年管事暗自咋舌，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铜钱的轨迹。
“三阳居中，这帮子人得罪的人可真不少。”
老人皮笑肉不笑地低喃了一声，随即一步踏出，迅速消失在了光影之中。
……
“给我打！”
“娘的，臭乞丐，偷东西偷到我们精菜馆来了！”
一家饭馆门前，一群小二正围着一人拳打脚踢。被打的人也不还手，反而蜷缩成一团，死死护着手中的一个陶碗。
被打的人，正是之前在土地庙前，给宇文桀磕头的老乞丐。
“呸，腌渣玩意！”
圈踢了一会，也不知打累了，还是掌柜的怕影响影响生意，几个小厮朝老乞丐吐了口唾沫，停手离开。
又在地上趴了一会，老乞丐这才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晃晃悠悠地离开饭馆门口，从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
走到一条偏僻小巷，老乞丐这才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根坐下。将怀里的陶碗拿出，小心地地用身上仅存的布料擦拭着。
“我又有吃饭的家伙了，这顿打不亏，嘿嘿，不亏……”
老乞丐的视线完全集中在陶碗，全然没注意到身边出现的一道阴影。
“真是可悲啊，你这样的人，活得如同臭水沟里的一条蛆虫，人厌狗嫌，如此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老乞丐抬头一瞧，只见来人笼罩黑袍，看不清面容，只能隐隐透过空隙，看到那一双略带绿芒的双眸。
“啊，您说什么……”
老乞丐被来人的一番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还不待他辩说，一枚黄灿灿的铜钱就这么直愣愣地抛下。
看到钱，老乞丐哪还顾得其他，急忙伸手去接住。可就在他掌心触及铜钱的刹那，他的双眼不禁恍惚了几分。
“去吧，拿了钱，就去找欺辱过你的人报仇吧。”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宛若恶魔的低语。老乞丐茫然地站起身，手中紧紧拽着铜钱，一脸茫然地走出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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