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不少弟子看到观主和许久没有回山的庄玉在溪边相谈甚欢,来来回回,不知谈了多少圈,晚膳后,相熟的几个拉着庄玉散步,旁敲侧击也没得到一句准话。
观主在做完晚课后,当众说了,将要收庄玉为亲传弟子。
这消息可羡慕坏了一众弟子,到目前为止,观主、岳道长和山长都没有收谁做亲传弟子,连记名弟子都没有,神秘失踪了的杨水兰不算,这次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可惜好事没轮到自己头上。
大殿外的场坪上,明月昭昭,同为十六弟子的其他人,一个个笑呵呵拱手恭喜,然后巴掌往庄玉两边肩膀落去,以示他们的友情比烈火还热情真挚。
有些人下手忒重,比如水清如、何和等几个笑得咬牙的。
差点没把身形单薄的庄玉拍散架,他还得用羞涩腼腆笑脸相迎,“欲带其冠,必承其重”,他还没正式拜师敬茶呢,就先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这些同窗好兄弟姐妹,下手可真黑!
观主是一番好意想用这种方式替他挡下将来遇到的麻烦,有一个观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他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不少,对于观主,他是真心感激。
张玄燕牵着钱璟下山时候,低声道:“小璟,你要尽量争取成为观主的亲传弟子呢,你是观主招进来的,都没用考核,观主很看重你。”
钱璟在仙灵观待了有一个月时间,她喜欢仙灵观弟子之间的融洽氛围,她一个还没有化炁的新人,感受到的都是满满善意,仰头道:“玄燕姐姐,观主从来没有指点过我的修炼,也没单独讲过话,再说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破境化炁。”
张玄燕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骂道:“你就知足吧,有我专门指点你还不够吗?别着急,顺其自然慢慢修炼,先把基础打扎实,破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咱们道观灵气充沛,天天有一小碗灵米稀饭供应,破境比外面道观简单,你别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人说着话,林荫斑驳,拾阶而下。
山顶上,土堃用目光“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黑痩小女孩,再偏头看一眼身旁的观主,道:“你让我收她做记名弟子,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倒是不相信观主会喜欢那么小的丫头,养着将来做娘子。
张闻风没有瞒着,传音道:“是我姐姐的灵魂转世,请你收她做弟子,给她挂一个名正言顺身份,方便照顾。”
这是他的一点私心,再说了土堃的身份在大安朝都非同一般,大树底下好乘凉。
土堃哈哈一笑:“行,明天我与她打个招呼,她当乐子的师妹,辈分上也没得说的,‘醉心丹’还有吧?正好送给她当见面礼,我再出手助她一举破境,磨磨蹭蹭的拖久了不好。”
张闻风把早就准备好的“醉心丹”瓶子递给土堃。
目送土堃离开,张闻风踏月从山顶西边下山,他给庄玉上的栓绳,便是师徒名份,这般做法,令山长都没有想到,观主行事往往天马行空出人意料之外。
幽静月色下,山獾驮着胡羌儿慢悠悠巡视地盘。
小泥儿疯得不想回柳枝河,岳安言前些日子接到杨水兰的飞剑传讯,亲自把野丫头押送回去,岳安言要在柳枝河小住一些日子,有事情可以飞剑联系。
大姐头走了,队伍散了,从白虎岭和三尾妖狐部请来的客人都已经送走,仙灵观又恢复原来的清净修行地。
天亮早膳之后,庄玉领取一只纳物袋和一千灵气石,银票若干,拿着观主的信件,马不停蹄飞去州城。
他要在州城办理一份前去定西城公干的卷宗,然后到坊市街的仙灵商行,与二掌柜庄密也是他堂兄聊聊机密,面授机宜,坊市铺子这个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好生利用起来简直是要遭天打雷噼。
待办完一应事情,他再奔赴定西城秘密调查出卖韦敬杰五人的桉子,时间不限定,就当是利用机会练手,与定西城的各色人等打交道。
深秋里,落叶飘零,地面铺黄。
完成上午修炼,用完午膳,钱璟随着张玄燕、水清如两人下山,来到观主经常走动的溪水林子,希望能够与观主来一场不期而遇的偶遇,再聊聊天气,谈谈玄学,这是水清如想出来的“小计谋”。
她们没等来观主,却见到一个穿着土黄短袍的黄脸汉子从林子里走出来。
“见过土护法!”
水清如领头拱手躬身,离十丈远便恭敬行礼。
土堃顿步扫视一眼,道:“起来吧。”
水清如领着两人忙要告退。
土堃却说话了:“女娃你叫啥名字?过来让我瞧瞧。”
钱璟被背后两只手推了推,才反应过来,道观内唯一的四阶顶尖高手土护法在和她说话,忙拱手回话:“回土护法,我叫钱璟。”又被水清如推了一下,才赶紧走近大名鼎鼎的土护法,心如擂鼓,跳得又急又快,脑子里差不多一片空白,只剩一个飘在空中不甚真实的念头。
不会吧,机缘好事不会砸到自己头上吧?
“嗯,不错,你可愿意做老夫记名弟子?……你明天随张闻乐到老夫后山洞府,行拜师之礼。”
钱璟晕晕乎乎听不大真切,自己似乎点了头,目送那个不高的身影离去,她似乎行了礼,还没有回神,便被兴奋得无以复加的水清如和张玄燕一边一个抬着飞走了。
“傻丫头有傻福,土护法要收你做记名弟子,天大的喜事,你不会是高兴得傻了吧?”
“这运气好得令人牙齿痒痒的,唉,我怎么就遇不到这好事啊。”
“是啊,土护法都不带正眼瞧我们。”
“这傻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我要好生捏捏。”
两人抬着云里雾里的钱璟飞上清正别院,一通嚷嚷,在清正别院的弟子炸锅了,各种恭喜声,笑声将钱璟吵醒神,她脸上通红又激动地行礼道谢。
在厨房里忙活的乐子听得消息,很是吃了一惊,擦干净双手,跑到场坪,挤到前面,看着貌不惊人的小女孩,问道:“师父与你怎么说的?”
水清如抢着道:“土护法让你明天带她去后山洞府,行拜师之礼。”
钱璟赶紧点头,她还真不知道在厨房、牲口棚子忙碌的长得特别高的男子,是土护法的另外一个徒弟,好像谁都叫他“乐子师兄”,但是从来不见乐子师兄去山顶道观做功课,也不去训堂听课,更没见对练什么的,她还以为忙忙碌碌的乐子师兄是道观杂役。
一个月时间,她还没有认完道观的所有人。
“有说明天什么时候去吗?”
“没说具体,只说明天。”
听了水清如的回复,乐子心中有数了,这样的说法是师父的风格,再看小女孩,他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师妹,下午随我去一趟城里,买些东西明天拜师用。”
到现在为止,他这个记名大徒弟,还没举行拜师敬茶礼呢。
不知师父是忘记了,还是觉着无所谓?
但是收小师妹怎么就特别招呼要举行拜师礼?这样偏心到峣西河去了真的好吗?
他也就腹诽几句,可不敢对师父半句怨言,玩笑话都不敢。
钱璟忙行礼见过身上系着有水渍油迹围裙的高个师兄。
她觉着这样子的师兄,相处起来更加亲近。
仙灵观上下,似乎谁都没有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架子,从观主到下面的弟子,谁都是笑容温和,除了山长不苟言笑,就连对待厨房的老瘸子,弟子们都尊称为“瘸爷”。
灵泉水潭边上,张闻风手捧青铜残剑微笑点头,继续踱步。
上午收到杨水兰的传讯,请他和土堃做中人,约着天师朱浔三日后在磨刀县边界十里外那条小河边见面。
杨水兰没有查到跌宕山脉有什么好事,与朱浔见面聊聊,不算坏事。
她想安生在柳枝河修行,不能两边邻居全部得罪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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