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
因为常年没有阴雨,天空没有半点乌云遮住皓月,斑点星空之下,平野昏暗的四周隐约可见。
安静的平野上,一些夜里出行的虫儿发出蝉鸣,蟋蟀吱吱声作响。
不过就在这时候,密集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平野上不断潜行,除了密集的脚步声之外,根本不知道那些黑影是什么。
不过就在下一刻。
突然传来异动,伴随着无数道箭失飞射的声音,一声声闷哼和惨叫出现在平野上。
“啊!”
“啊!
!”
接连不断有黑影倒在地上,其余的黑影纷纷止步。
让人惊恐的是,这些黑影面对突袭,居然没有倒退,而是就这般站在原地。
不到两息的时间,为首的黑影来到倒在地上的尸体旁,待确认箭失射来的方向之后,立刻说出箭失射来的方向,甚至大概的距离都说出来。
几乎就在瞬间。
无数黑影立刻掏出弓弩,在黑夜之中,对着箭失射来的方向射去。
顿时这些黑影前方的远处,也隐约传来声音,似乎是嗯哼与惨叫。
也就在这时候,这些黑影人前方,几丛巨大的枯枝纷纷被点燃,巨大的火光把空荡荡的平野,照得十分明亮。
黑影人看着前方几丛巨大的火光,已经把平野照亮。
“撤!”
说这句话的时候,黑影人满是无奈。
平野上燃得越来越汪的火光照亮过来,隐约间,能看到这为首的黑衣人,身穿赵国甲衣。
秦军营地。
白衍一手持剑,一边看着面前的火堆。
王贲睡上半夜,他睡下半夜。
明日一早,赵军就会攻打过来,他与王贲都知道,李牧今晚不会想让他们睡得安稳,毕竟只要秦军没有休息好,明日不用交战,秦军就已经落入下风。
互相拼杀之时,人会被逼出潜力,而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能影响将士的反应与发挥。
换他是李牧,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他也会派遣一支人马晚上袭扰敌军,哪怕一个人不杀,只要干扰到敌军全军将士的休整,就已经算是先胜一筹。
只可惜他与王贲麾下的将士不多,根本分不出一支兵马。
而且若是他没猜错,李牧也应该有防备。
“将军,你看!”
业跟在白衍身旁,突然看到井径方向,那遥远的山脉下,似乎隐约有火光。
白衍看到火光,没有意外。
到底还是来了!
“将军,李牧会不会派遣大军杀来?要不我再去叫一些将士过去。”
业有些担忧的看向白衍。
业没读过兵书,也没指挥过战事,但业心中清楚,守在远处山脉下的将士,数量并不多。
若是李牧让大军杀来,根本守不住。
“别担心,李牧不会派遣大军趁着夜色进攻。”
白衍听到业的话,摇摇头。
看着业一脸担忧、疑惑的模样,想到以后业都会跟在自己身边,白衍耐心的给业解释。
“站在这里看着远处山脉,你会担心李牧会出兵,但你若是分析赵国如今的情况,与李牧以往的领兵习惯,你就不会害怕李牧出兵。”
白衍一手撑着秦剑,看着面前的篝火。
伴随着啪~,细小的势头裂开的声音。
“长平一战之后,虽说已经过去三十年,赵国恢复不少,但五年前,上将军桓齮攻打武遂之时,杀赵大将扈辄,斩杀赵军十万,重创赵国。如今赵国之中,除去邯郸与高唐一地,最精锐的赵军便只剩下李牧的赵边骑。”
白衍说道这里,看向业:“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牧绝对不敢鲁莽行事!所以纵观此前对付匈奴、对付上将军桓齮,以及其他战事,逢大战李牧都是采取固守,等待时机,寻敌破绽。”
白衍想表达的意思,简略起来,就是李牧也知道秦军可以败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第五次,但他李牧,一次都不能败。
不过这句话白衍可不会说出来,虽说业是他的人,但万一传出去,他这辈子的前途也就止步于此,甚至还可能连高奴都待不下去。
夜色下。
白衍看着周围。
“眼下在这夜色之中,我军士卒状态、我军主将、这些太多不稳定的因素,李牧绝不会涉险,放弃赵边骑的优势。”
白衍的话说完。
业面露思索,看着白衍,在他眼里,将军的这一番话,让他有些似懂非懂。
看着远处山脉下的火光,想到那火光下将士已经与赵军交手,而将军的这些话,似乎已经看到战局一样。
想到这里,业还是有些害怕,万一将军猜测错误怎么办?
那到时候李牧大军突袭!
业看向白衍。
白衍看着业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他知道业不是很理解。
其实当初没有进入军营的时候,白衍也像业这般,不理解为何战场上的主将,总要分析,然后笃定战局,似乎不怕猜测错误一样。
但等他面对这种情况,白衍就能理解。
如眼下的局势,若是不分析,不作出判断,就会被李牧牵着走,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眼下秦军面对李牧,更需要把所有优势、力量全部集中起来,不能再分兵日夜坚守。
方才给业分析,已经说得很简单,其实若是细究一些,还要牵扯到赵武灵王,以及之后的代郡与邯郸,这其中微妙的关系,貌似神离。
这些恩怨看起来时隔数十年,但实着却依旧能影响李牧与赵边骑,甚至是赵国。
世人都以为李牧与王翦一样,只善于固守,但其实根本不是,当初秦国少壮派的李信,就是被李牧主动出击,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兵败撤退。
要知道李信绝非等闲之辈。
通过那一战,李牧那强悍进攻能力就足以窥见,
李牧之所以在世人眼中,之所以善于固守,不过是因为赵国的国情,让李牧容不得一丝马虎。
所以放在这里也一样。
兵者、死地也,不可不察、不可不慎,李牧绝对不会在眼下放弃赵边骑的优势,半夜涉险。
更别说,李牧不知道在这营地内坐着的,是不是稳重的王翦。
“别担心,王贲将军已经命人在前面平野上修筑壕沟,并且往壕沟内,填满水,就算冲过来,也有足够的时间!”
白衍似乎看出业依旧还在担心,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
不知何时,王贲已经一步步走到身旁。
“的确不必担心李牧会趁着夜色调遣大军进攻!”
王贲来到篝火旁,对着业说道。
“将军!”
业看到王贲,连忙起身拱手打礼。
王贲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看着远处山脉下隐约的火光,王贲脑海里回想白衍方才的话,心中满是赞同。
“白衍将军,先去休息,下半夜由吾看守。”
王贲转头,对着白衍说道。
虽说都断言李牧不会进攻,但他与白衍,仍旧需要有一人镇守大营,一方面警惕变数,另一方面防范那些干扰大军的赵军。
“好,这里便交给王贲将军!”
白衍听到王贲的话,也没有客气,明日随时都会有战事,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逞强。
山脉哪里,今晚只需要逼退那些赵国扰军,甚至他已经嘱咐将士,尽可能不要与赵军交战。
.......
第二日。
天色未亮,朦朦胧胧之中,不少秦军将士还在睡梦之中,就突然闻到炊火的香味。
将士们一夜未食,闻到吃的,肚子本能发出声响,感觉有丝酸楚。
将士本以为天色已经亮了,不曾想,方才走出营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望着朦胧未亮的四周,将士们都有些懵。
“咦,这才是几更天?”
“对啊,今日炊火怎么那么早?怎么回事啊!”
“莫非今日又要急军赶路?”
“可能是!”
朦胧昏暗的天色下,不少将士纷纷议论道。
看到突然那么早就准备食物,将士们纷纷猜测,今日估计又要急行军,而且还定是要走很远,否则就是交战都不会那么早做吃的。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将士醒来,今日急行军的消息悄然间在军中传开。
在一个营帐内,白衍也从睡梦中醒来。
起身后,匆匆的穿上衣甲,把秦剑佩在腰间,戴好爵弁后,白衍便离开营帐。
业与白衍一样,也已经醒来,眼睛有些微红的业,看到白衍,连忙来到白衍身边。
柴在远处与一些铁骑将领,嘱咐着什么,看到白衍,便朝着白衍这里过来。
“将军,昨晚将士一共射杀五十四名赵军,我们阵亡的将士共有三十七人,六十多人受不同程度的箭伤。”
柴对着白衍说道。
出现那么多伤亡的原因,还是昨晚夜色下,秦弩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而且赵军反击的速度远非昔日韩军可比。
若不是担心发起战事会扰乱大军的休整,被赵军得逞,昨晚那支赵军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让那些受伤的将士,带着将士的尸体,后撤至阏与。”
白衍对着柴吩咐道,随后转过头,看向业:“命人登记那些阵亡将士的名字,家户位置。”
“诺!”
“诺!
”
柴与业两人,连忙对着白衍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白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在夜色下率先发起攻击,赵军都能反击,这等士卒,此前他在韩地从未碰见过,若当初在浮戏山韩邱的三千韩卒像赵卒这般,那时候铁骑将士的死伤数量,估计要多上一两倍。
“赵边骑!”
白衍呢喃一句,面色担忧。
此前从未接触过赵卒,但从昨晚的交手就不难看出,往后与李牧的赵边骑交战,即使将士都配有马镫,但交战时的伤亡人数,估计都不会少。
边军强!这句话是一点都没错。
幸好白氏铁骑,亦是边军!
想到这里,白衍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两名将士跑来。
“将军!”
寇壮气喘吁吁的来到白衍面前,拱手打礼。
此刻不管是寇壮,还是寇壮身后的两名将士,此刻全都一身泥土,而脸上、脖子,甚至手上,还能看到树枝的划痕。
“将军,赵军已经于一个时辰前,便命人烧炊火。”
寇壮把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白衍。
当初在高奴,由于新卒到来,常年在云山隘口,善于探察的寇壮,便按照白衍的命令,从新卒之中,挑选三十人,这三十人不仅身手好,更不怕死。
昨日抵达这里之后,寇壮便带着十人,摒弃战马,从山脉上面,一直摸索去赵军附近,为的就是打探今日一早,赵军何时生火摆灶。
“一个时辰前!”
白衍听到寇壮的话,眉头紧皱,因为寇壮要从山脉,绕过赵军的看守,故而回到这里,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白衍对着寇壮说道。
“诺!”
“诺!”
寇壮与其他两名将士,对着白衍拱手打礼,一晚上没有休息的他们,眼下一脸困意。
昨晚摸索到靠近赵军的位置之后,他们三人便让另外七人先睡,毕竟他们三人主要是看赵军何时生火,另外七人则需要继续留在山脉上,探察赵军。
秦军营地。
王贲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这时候白衍走过来。
听到脚步声,王贲睁开眼睛,转过头。
“白衍将军!”
王贲看着白衍眉头微皱的模样,有些疑惑。
然而下一刻,当王贲听到白衍的话,立刻就为之一震。
“一个时辰前,李牧已经命赵军生火!”
白衍说道。
王贲困意全无,他哪里不明白白衍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一个时辰前!
也就是说,最多不到一个时辰,李牧的大军一定会抵达这里,甚至先锋的赵边骑,只需要半个时辰。
“我去让将士们准备!”
王贲起身。
王贲相信白衍的消息。
一个时辰后,伴随着昏暗的夜色逐渐退去,远方天际逐渐明亮。
秦军营地内的秦卒吃过早膳,互相交谈,等着赶路的命令。
然而这时候,一名名秦卒将领却走到各自的营帐,命令所有秦卒马上穿戴衣甲,拿好武器。
“怎么回事啊?”
“穿戴衣甲?今日不是赶路吗?”
“对啊!这怎么回事!”
在秦卒将领的催促下,秦军营地之中,无数将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火急火燎的催促下,穿上衣甲,拿上兵器。
片刻后。
伴随着三万秦卒聚集起来,很快就结成方阵,在军令之下,大军一直来到一个漳水拐角处,方才停下来。
平野上。
一个个秦军方阵,伴随着黑色秦字旗,数不尽的长戈竖立其中,一名名穿着衣甲的秦军将士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命令。
看着四周。
将士们尽管疑惑,但作为训练过的他们,还是安静的听着号令。
半个时辰后。
昏暗的天色尽数消失,天地一片明亮。
突然间,远方山脉之间的平野上,一大片黑压压的大军队伍,出现在所有秦卒的视野之中,其数量让人心生惊恐,并且后面还源源不断。
见到这一幕,所有秦军将士都心神一禀,不明白赵国大军怎么会在这里。
咕噜咕噜~!
马蹄声传来。
“弓弩上前!”
一名名手持令旗的骑兵,骑着战马在大军行列之中奔走。
伴随着传令兵的声音,秦军方阵之中,一名名穿戴秦甲的将领,听到传令兵带来的命令后,便拔出秦剑。
锵~!
“前进!”
秦军将领大喊道。
命令之下,所有秦军将士本能的在这一瞬间,行动起来。
大军之中,一名名手持弓弩的秦军将士,成排成排的从大军之中,跟着将领走到大军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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