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飞龙气得眼前鬼火直冒。
他心知自己要是有种, 现在就应该抡起拳头给郑其参点颜色看看,好让郑其参明白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但是。
这该死的但是, 就是郑其参既然敢对他讲出这样的威胁, 就明摆着把他的死穴给拿捏得死死地了。
他这个好表弟,明知他蒋飞龙这辈子最恨的,最不想让人知晓的, 就是他的出身。
眼中闪过一阵厌恶,蒋飞龙把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他拳头握了半天,最终还是对着空气满是不甘地挥了两下,然后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有气无力说:“算了。”
餐厅经理:“……”
他都要着手给他喊辆120救护车过来了, 听蒋飞龙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分茫然:“先生,您的伤没事吗?”
蒋飞龙抬起一副死鱼眼,保持沉默:“……”
他其实感觉自己还是有点事的, 但无奈被旁边的某人语言胁迫了啊!
可恶!可恶!
郑其参倒是轻笑一下,很满意蒋飞龙的识时务。
他深知打人一棒子要给颗甜枣的道理, 只跟餐厅经理说:“我表哥一向大度善解人意,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你们餐厅这次事件也是偶然意外, 我们可以不做后续追究,但对我表哥的赔偿必须照付。”
餐厅经理惊诧了一下,虽然觉得遇上这么好说话的顾客有些不可思议, 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立刻点头赔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赔偿绝对不会少。”
蒋飞龙:“……”他忍辱负重!
但忍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顶着郑其参暗自威胁的目光,弱弱提了个要求:“那什么,我后脑勺还肿着,你们这边有冰块吗……”
他只是想冷敷一下,消肿!
郑其参不想把人逼急了,兀自笑了下。
旁边,餐厅经理对上蒋飞龙的视线,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可怜,下意识说:“冰块的话,冷柜里应该还有一些,可以让服务员帮您取一块来。对了先生,您需不需要毛巾?”
蒋飞龙瞬间热泪盈眶:“要的要的!”
说实话,他都被餐厅经理的贴心给暖到了。
虽然这份贴心是出自肇事方的愧疚,但是对比起站他身边的郑其参,真是肇事方都比他这亲表弟有良心。
郑其参看一眼蒋飞龙,见他这表哥的眼刀一个劲往他身上飞,内心轻嗤一声,随即挂起一副和煦的微笑,打断了蒋飞龙跟餐厅经理的对话:“这位经理,我们今天尚且有约在身,不好耽误时间,还是请你先领我们到包房吧。”
餐厅经理愣了下,问:“请问您的预约是?”
郑其参微笑:“今天下午五点,预约人邱先生。”
竟然是邱总的客人?餐厅经理惊讶了一下,想起邱长生之前在包间的古怪装扮,表情微妙了片刻,立刻回神说:“抱歉抱歉,二位请跟我来。”
郑其参矜持地点了点头,稍微整了整衣领,瞥了眼原地愣住的蒋飞龙,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弧度微微抬高。
……
餐厅经理在前面引路。
郑其参跟蒋飞龙紧跟其后。
“喂……”蒋飞龙呆愣半晌,转过一个走廊才反应过来,抓住郑其参问,“你约了邱总吃饭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郑其参跟邱长生两人是光屁股长大的好友他知道,只是郑其参跟邱总吃饭喊他来做什么?
他是邱总秘书啊!
难不成是郑其参良心发现,想好心帮他拉关系?
不、不对。
蒋飞龙睁大眼睛,突然想起先前郑其参话里话外反复提起要让长生科技易主,让他明天就做老总的话,脸色不禁变来变去,突然问:“我说,你该不是想要对邱长生做什么吧?这可是国内,干坏事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他这表弟脾气从小就性格狠辣,什么开朗大方、阳光豁达,那都是他装出来骗人的,实际上记仇虚伪的要命!
之前的那些话,郑其参恐怕真不是在开玩笑!
之前郑其参出国三年,蒋飞龙虽然没有特意关注过他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但是用脚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没做什么好事!
突然回国,就更没什么好事了!!!
眼看离顶楼包厢越近,郑其参指尖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浑身都充斥着莫名的亢奋,嘴角弧度更大了。
蒋飞龙拉不住他,急忙压低声音问:“邱总……我是说邱长生他招你惹你了?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郑其参闻言,语气古怪:“……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当然要有福同享,长生科技的董事位置也该借我坐一坐了。”
蒋飞龙:“……”听听这是人话吗?
人家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公司,这要能借才有鬼了!
郑其参仿佛看穿了蒋飞龙心中所想,他面带微笑,却冷冰冰地斜看了眼蒋飞龙,直把蒋飞龙看得头脑一阵激灵,瞬间安静如鸡。
片刻后,两人被餐厅经理带到包间面前。
几名守在门外的黑衣保镖见状,默默把眼神移到两人身上,神色警惕,挡住了门口。
餐厅经理见状,脚步一顿:“……”
?他带来的这两人不是邱总的客人吗?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像在审视敌人啊?!!
见势不对,经理沉默了一下,果断离开。
反正嘛,客人已经带到门口了,后面就不关他的事了。
餐厅经理一离开,挡在门口的保镖仍旧冷着一张脸,确定过两人的身份之后,才给他们让出包间门把手的位置。
蒋飞龙:“……”噫,这架势,难道邱总也察觉出郑其参要对他图谋不轨了吗!
他有点不安地斜瞄了下郑其参,郑其参倒是表情自然,嘴角的弧度都没有落下过,甚至对上保镖的冷酷视线,他还摇头笑说:“老邱也真是,怎么越活胆子越小了?”
蒋飞龙干笑两声,心里却疑惑道,是这样吗?
他看着受在门口高高大大的保镖,情绪下意识变得有点紧张,十分害怕这几个壮汉一言不合就暴起出手。
但幸好保镖们也讲武德,在雇主没发话前,他们只是沉默地盯着郑其参两人。
郑其参见状,内心嗤笑。
他跟邱长生从小玩到大,对于这个好兄弟,郑其参最是了解不过。
一想到邱长生被他送的手串折磨得三年来一直失眠,不仅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就连身体也跟着出现问题,现在出门携带这么多保镖,看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恐怕屋里那人现在连走多走几步,都要喘得不行了吧。
郑其参琢磨着,率先扬起笑容,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包间内,褚宁几人先前的餐点在吃完之后就让服务员撤了下去。
蒋飞龙跟在郑其参身后,进到包间第一眼,就看到自家老板正捧着一杯茶,跟他最看不顺眼的罗助理,以及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三人围坐在一块,各自拿着手机,聚精会神。
蒋飞龙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见邱长生眉头紧皱,表情沉凝,下意识便认为对方该是在研究长生科技最近股票走向。
想到前阵子章氏集团拿着稳赚不赔的合作找上门,却在前两天,硬是被邱总用一票否决权给极力否掉的骚操作,蒋飞龙寻思着就算是外界收到消息的速度比他们总部慢了一阵,今天也肯定都被宣扬得满世界知道了。
眼下,他们公司的股票价格怕是不容乐观啊。
蒋飞龙看着邱长生愁眉不展的模样,兀自揣测。
然而,就在下一秒。
包间中突然响起一段敲锣打鼓、高昂喜庆的音乐。
接着,只听邱长生的手机里连续发出几句语音:
“快点儿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你的牌儿也打的太好了!”
“我就剩一张牌啦!”
蒋飞龙:“……???”这声音,怎么像极了斗地主。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屋里三人,头上瞬间冒出一整排问号。
……
邱长生干看着褚宁手里打的只剩最后下一张牌,而他的超级加倍即将面临翻车,手里的十万金豆即将付诸东流,助理罗勒甚至还暗搓搓地催促自己出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玩了。”邱长生果断弃牌,退出游戏。
褚宁看着屏幕上的十连胜,心满意足地截了个图转进朋友圈,嘴上却谦虚道:“承让承让。”
旁边,罗勒喜滋滋地数着刚到账的金豆,高兴到连看见公司死对头蒋飞龙突然出现在包间里,都没有太多惊讶。
倒是邱长生看一眼蒋飞龙,又不紧不慢地看向郑其参,沉声问:“你怎么跟蒋秘书一起来了?你们认识?”
说话时,邱长生表情绪淡淡,语气也是少有的差劲,像是还沉浸在输光十万金豆的不悦中。
而郑其参从进门后,脸上一直扬着的灿烂笑脸却僵持不住了。
……母亲不是告诉自己,邱长生失眠三年,精神跟身体早就被珠串里的飞僵搞垮了吗?就连上次跟邱长生连线视频,郑其参都能看到他眼底的青黑眼袋。
可眼前,这个精神充沛,看起来无比康健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仅仅是迟了几日,没有让珠串里的飞僵按时喝到血亲的鲜血,邱长生的状态就立刻恢复至此了吗?
郑其参再一次想到近来,自己身上突然暴跌的气运,眼底微暗,转头看向蒋飞龙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在对于邱长生的问话,郑其参也没忘了回答,他早有准备,拍拍蒋飞龙的肩,哥俩好地说:“老邱,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我表哥竟然在你公司里工作。”
邱长生似是愣了下,有点惊讶说:“蒋秘书原来是你的表哥?”
郑其参哈哈一笑:“巧了不是?”
邱长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蒋飞龙,眼底似有些明悟道:“是挺巧的。”
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意有所指说,“怪不得我看蒋秘书工作能力这么突出,这几年就属他在公司里升职最快。”
蒋飞龙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郑其参毫无所觉,他介绍完自己人,走近到邱长生身边,顺势微笑说:“……老邱,你怎么还让罗助理跟来了?还有这位年轻人,看着眼生,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他的语气显然也有些不悦,看向邱长生的目光充满责怪,仿佛在埋怨是邱长生把一场老友相见的私人聚会给搞成这种怪样。
邱长生假装没听出来,“哦”了一声,看向褚宁灵机一动说:“这也是我家弟弟……”
郑其参眼睛微眯:“你弟弟?之前没见过啊。”
邱长生面不改色,临场瞎编乱造:“小褚是我老婆娘家表弟,这不是我老婆看我最近太忙,又一直休息不好,就让他过来公司替我帮把手。”
“原来是这样。”郑其参像是信了,脸色稍微变好一些,笑着看向褚宁,试探问,“你这弟弟看着面嫩,应该刚毕业不久吧,学的什么专业?”
被cue到的褚宁慢吞吞道:“在读大四,学的非洲语。”
郑其参:“?”
刚听到邱长生说这小子是他老婆娘家人,郑其参还以为是邱长生老婆那边也动了心思,想伸手进长生科技插上一脚。
但是塞一个读非洲语,还没毕业的学生进公司?
他能帮什么忙?当非洲翻译吗?
也怪不得邱长生走到哪都要带着对方了。
在郑其参看来,这类人能放在眼皮底下不去添乱,就算谢天谢地了。
想通了这一点,郑其参当即就再没把褚宁放在眼里。
对着褚宁敷衍笑笑,他这才发现邱长生正好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坐着,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个跟邱长生正对的座位坐好。
蒋飞龙是跟郑其参一起来的,但是他现在头疼地厉害,又不知道郑其参到底想做什么,掂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坐在郑其参边上。
拉开椅子,屁股往上一坐。
猝不及防地,明明看着十分结识华贵的红木椅子,就在蒋飞龙坐下的那一刻,突然硬生生地断了条后腿。
“砰——!”
蒋飞龙腾空一般地向后倒去。
一声惊响过后,守在包间外的保镖一个激灵,登时就气势汹汹破门而入。
“邱先生!您没事吧?!”保镖看着摔倒在地的蒋飞龙,不确定地朝邱长生问道。
邱长生:“……呃,应该是个意外。”
他瞧着蒋飞龙刚才这下摔挺惨的,欲言又止问:“蒋秘书,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保持着摔倒姿势的蒋飞龙,满脸空白:“……”我是谁,我在哪?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出了天窗。
到底是哪路神仙,迫不及待想收了自己去?
怎么倒霉的总是他!!
门外,用毛巾包着冰块回来的餐厅经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躺在地上的蒋飞龙跟碎成几截的红木椅子,心里全是感叹号。
这才几分钟啊,屋里就打起来了。
于心不忍地,他试探问:“……先生,您要的毛巾跟冰块,我给您拿来了,请问您还需要吗。”
蒋飞龙闻言,生无可恋的死鱼眼转动了一下,抬眼就看到走到他面前一脸幸灾乐祸的助理罗勒。
蒋飞龙:“……”
蒋飞龙闭闭眼,幽幽说:“麻烦罗助理拉我起来。”
罗勒伸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蒋飞龙一脸麻木:“谢谢啊。”
罗勒一时受宠若惊,暗啧一声:“蒋秘书客气了。”
蒋飞龙之前在餐厅门口脑袋就受了伤,现在又一次,更是伤上加伤,雪上加霜,后脑勺鼓起一个厚重的大包。
他感觉自己都要昏过去了,但旁边郑其参暗下来的眼神,却愣是叫他动都不敢动。
餐厅经理见状,只好把东西交到了蒋飞龙手里,然后就跟保镖几人一起出了包间。
包间内,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只有蒋飞龙龇牙咧嘴地用冰块敷脑壳。
其余看着他,神色各不相同。
离蒋飞龙最近的郑其参,表情更是晦涩不明。
回国之前,他原本只听母亲说,自己身上之所以气运陡降,应该是戴在邱长生身上的手串出了点问题。而问题的根源,大概率是因为蒋飞龙今年没能成功将鲜血供奉给珠串里的飞僵,才使得他们遭到了程度不同的反噬。
所以一开始,发现蒋飞龙偶然受伤,郑其参压根没当一回事。
但眼下,当他看到蒋飞龙不消几刻钟内,接二连三碰到的、仿佛像是要把他的命给夺走的倒霉事,才终于晚一步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跟严重性。
沉默中,蒋飞龙将目光转向了邱长生身上。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出,今天在邱长生身上,除去手腕上的名贵腕表,其余配饰空无一物。
而他送出的珠串……
竟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