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排出的尾气冷得骇人,褚明明四人站在候车线内,直愣愣地盯着诡异公交车彻底从他们眼前消失后,才有人忍不住害怕,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沫。
老大最先反应过来,顿时三连:“卧槽!卧槽!卧槽!!!”
老二也被完全吓破胆了,带着哭腔,两眼冒着泪花说:“我们是不是又撞鬼了啊?刚刚、刚刚那个老人家还是活人吗?那辆公交车会不会出事啊,他笑得那么古怪,司机怎么也没反应,车上的人要怎么办啊……”
“那辆车……”老大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串数字极其诡异的公交车车牌号,面色难看说,“那辆车的司机有反应才奇怪吧,你没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号?正常公交能有那种车牌吗?”
桐a44444。
这得是多大胆、多没有忌讳的司机师傅才敢开带着这种车牌的公交上路啊。
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老二:“……”
老二在看到那个老爷子行为怪异,笑起来露出自己没有牙齿的两排猩红色牙床后,脑子就一片空白到什么也不记得了,现在又听老大说那辆公交车本身就不正常,顿时就要吓昏过去,“……公交车也不正常?”
“你们没有听过鬼公交的传说吗?就是城市里死去之人才会坐的公交车。我猜,我们刚刚碰到的那辆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公交了。”老大说着,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十分后怕道,“也是幸亏老四机警,刚才拦着我们几个退了出来,要不然……”
老二抖着腿问:“不、不然怎么样?”
老大垂下眼睛,语气幽幽说:“大概就是要去趟地下,一起见阎王的程度吧。”
老二顺着老大的话,稍微想象了一下,瞬间就是双腿一软,整个人都麻了。
这刚逃出地缚灵的魔爪才几分钟啊,就又差点坐上鬼公交,天底下还有比他们四个更衰的倒霉蛋吗?
老大也对他们今天的经历感到尤为失语,不过惊惧过后,他还是努力镇定了情绪,转头看向褚明明:“对了老四,你刚刚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褚明明:“……”
褚明明摸了把脸说:“我就站在前面,看见那个老爷子是用金元宝付的车费,司机也没有反应,就觉得不对劲了。”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当时还心想,他一个年龄那么大的老人家,一个人来城里探亲,临走时他的家里人竟然给他装了一袋子祭祀用品,老爷子还乐呵呵的,就很古怪……不像个活人。”
毕竟,如果是活人的话,谁没事会喜欢那些东西,甚至还宝贝地拿来闻去的?
就更别提后来老爷子在公车上露出的、那张令人发寒的无齿笑脸了。
他压低声说着,眼神却还落在路尽头鬼公交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的同时,就想起了他哥挂电话之前嘱咐的话。
这么说来,他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误上鬼公交,才在故意隐晦地提醒自己啊?
褚明明郁闷极了,想起他上回从学校去市中心,就是因为等车的时候打了个盹,错把公交看错,意外踏上辆鬼公交,最后还是他哥找着自己,把自己从鬼记公交上带下来的。
结果这才隔了多久啊,他就差点又……
这么想着,在他的面前,还被他用手捂着嘴的究极倒霉蛋杨标,整个脸色都快憋成酱紫色了。
杨标受不了了,用力挣开褚明明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一边大口大口地使劲喘气,一边冲到旁边扶着站牌栏杆,单手叉腰惊疑不定说:“草草草,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鬼日子,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就撞鬼撞到哪儿啊?!咱们几个到底招谁惹谁了?”
“老三,你冷静一下,其实仔细想想,那老大爷最开始其实也没招惹我们。”老大已经镇定了下来,像是自认倒霉一般,苦笑着说,“还是我们先看不过眼人家站在路边太危险,主动搭的话。”
杨标却一脸操蛋:“可是咱们哪儿知道他不是个活人啊?咱们新世纪四好青年关爱弱势群体,还给关爱错了?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算了,他竟然还想骗我们上车!”
杨标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
又过一会儿,仍旧是公交站牌前,就见两个刚在附近买完菜,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大婶结伴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大婶见杨标一个人在那对着栏杆骂街,又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嘴里不由念叨说:“哎哟,怎么又是这群小伙子。”
杨标:“……”
杨标也瞧着眼前的大婶有点眼熟。
哎,这不就是他们刚逃出烂尾楼那会儿,在马路对面的超市门口,骂他们神经病的那位大婶吗。
杨标抬头,朝大婶呵呵一笑:“阿姨,真巧啊。”
中年大婶没想到杨标会跟自己主动搭话,提着菜篮子在站牌附近站定了,又看一眼四人,索性就大大咧咧地抱怨开了:“你们几个小伙子,刚刚在马路上吼那么大声,阿姨耳朵都要聋了。”
“阿姨,不好意思啊,吵到您了。”杨标笑呵呵地说,“不过我们真不是什么神经病。”
中年大婶表情讪讪:“小伙子耳朵够灵嘛。”
隔了那么远都能到她说话了。
中年大婶有点尴尬,看见前面公交车开了过来了,就急忙招了招手,司机也就在她面前把车停下了。
“现在天一冷,车里开了暖气,坐个公交都得贵一块。”
中年大婶上了车,斤斤计较着从菜篮子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扔进投币箱,转身往车里找座位呢,就看见车下那四个年轻学生正一脸严肃对着公交车仔细观察。
公交车司机开着车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不禁催促道:“上不上车,不上开车了。”
“哎,上车,我们上车!”
确定这辆车是开往通向桐城大学天桥附近的正常公交车,褚明明四人一个激灵,没再犹豫就走了上去。
车上空位不算多,几人走到后面找好位置,坐好了才发现杨标的正前方就是刚才的中年大婶。
杨标:“……”
他坐在大婶后边,对着中年大婶似乎是刚烫没几天的羊毛卷头发看了几眼,心里激动终于要回学校,再也不用留在这个邪性又倒霉的地方了,就忍不住兴奋地移开视线,朝窗外看了一眼。
但就一眼,杨标却轻“咦”一声,眼底却浮起一丝惊愕,下意识就拍拍前面中年大婶的肩膀,疑惑说,“阿姨,那个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婶子不上车吗?你俩不是一起的啊?”
他可记得刚才中年大婶出现的时候,这两人可是并记排着一起走过来的。
“啊?”车开了,中年大婶扭头看了眼窗外,也是一脸疑惑。
杨标手指着窗外,一个同样挎着菜篮子的卷发女人,确定说:“就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个婶子啊。”
中年大婶:“……”
中年大婶无语了,满脸嫌弃说:“你这小子,记仇我说你坏话就算了,怎么还在这儿故意吓唬我,你瞅这车下面哪里还有人啊?”
杨标:“?”
杨标迷糊说:“怎么可能,车下面不是还有个……”
他说到这里,话音刚过一半,就见公交车外,原本还在站牌前的卷发女人突然就歪了歪头。
杨标看着一愣,就看见卷发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直勾勾地就看向了这边。
下一秒,不给杨标反应时间,她的身便形陡然出现在了正对着杨标的车窗前,整张脸都紧贴到了玻璃上,伸出舌头,冲他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杨标:“……”这惊吓谁受得住。
只见他双眼睁大,接着便捂住心脏,压根来不及尖叫,就完全承受不住地眼白一翻,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了。
旁边,跟他坐在一块儿的老二:“??”
老二惊慌失措道:“老三!老三你怎么了?!”
杨标:“……”
他强撑着掀了一下眼皮,语气虚弱道:“不要、不要往窗外看……”
“什么?”公交车发动机响,老二只隐约听到窗外两个字,于是就偏头看了过去。
卷发女人:“……”微笑。
老二:“…………”告辞。
……
半小时后。
褚明明跟老大一人拖着一个精神虚弱到仿佛瞬间就要原地去世的室友,逃命似地下了公交车,然后便百米冲刺地跑进了创意集市。
“哥——!!”
远远地隔着十来米,褚宁就听到了褚明明的大喊,他喝了口热水,就见四个倒霉蛋满脸惨白,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自己面前。
不等他们开口,褚宁就抬眉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褚明明喘着气,一脸惊惧蹲坐在桌子前面说:“哥,有鬼,有个女鬼贴在公交车玻璃上跟了我们好久!!”
贴在公交车玻璃上跟了一路?
现在的野鬼为了吓人都这么拼了?
褚宁往褚明明身后看了几眼,倒是没有发现有他们说的鬼物溜进创意集市的情况。
见自家弟弟被吓得不轻,褚宁就从抽屉里取出几张昨天新画好的清心符递了过去。
这东西褚明明可太熟了,接过来就往额头上贴了一张,当下就感到思绪清明,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褚宁抬眼,看他神色微缓,问道:“舒服没?”
褚明明猛得点头:“呜呜呜,活过来了!”
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褚明明又把几张符给三个室友分了分。
“这张符能静心,你们拿在手里也行,不过我感觉贴在额头见效最快。”他用非常过来人的语气跟室友们说。
一脸懵逼的老大:“……”
以及被吓到灵魂出窍,半死不活,觉得自己就快出气多,进气少的老二跟老三:“……”
三人被褚明明塞了一手的清心符,还没来得及开口推拒,随后便感到拿着符纸的手心处,很快记就出现了一种清凉感。
这种清凉传进脑海,一下子就让他们的整个思绪都变得清明了起来。
舒服。
太舒服了。
怎么会这么舒服啊。
老大慢慢闭上眼,焦虑了许久的内心终于找回了平静。而老二跟老三比他的感觉更强烈些,两人甚至觉得只拿在手里不过瘾,就直接学习褚明明,分别将清心符贴到了额头中间。
“唔……”
清凉的感觉一下冲进脑海,两人齐齐发出一阵舒适的喟叹,紧绷了半天的衰弱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舒适,平静,清明,透彻……
这就是清心符的威力吗?
感觉现在再来一只野鬼用扒窗户的方式吓唬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再吓抽过去了!
褚宁坐在桌前,见几人的表情充满了安逸之色,这才又仔细看了看褚明明的这几个室友。
发现几人因为分走了褚明明的偏财,运势也只是比平时低了几分,不至于太倒霉。但许是因为前面经过地缚灵纠缠的缘故,几人身上的秽气倒是跟着重了起来。
这人身上的秽气多了,难免就会吸引到阴物们的注意,也就不难怪这几人会跟着自家的倒霉弟弟一起见鬼了。
他摇摇头,等着几人彻底平心静气,心底不慌了,方才开口说:“都睁开眼吧。”
听到褚宁平静又淡定的声音响起,原本沉浸在舒适安宁中的几人终于陆续睁开了眼。
他们愣了愣,齐齐看向褚宁。
褚宁以为他们清醒镇定下来,会最先向询问起自己撞鬼倒霉的根源,结果除了褚明明以外,其余三人看着他,却突然一起羞涩地涨红了脸。
褚宁一脸莫名:“?”
就听杨标一脸感动说:“宁哥,您又帮了我们一次。”
说完,不等褚宁回应,他就跟老大老二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三人默契,立正站好,杨标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让我们——”
“谢谢宁哥!”
接着,几人就整齐划一地九十度弯腰下去。
褚宁:“……”
再接着,就见几人之中,本来最不待见褚宁的寝室老大,缓缓直起身子,红着耳朵低声问:“宁哥,我能跟您握个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