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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重返秋水阁

    幽兰见聂远虽然长得粗野蛮横,但性子却温文尔雅,不禁“噗嗤”笑了出来。聂远几次要问,幽兰却总抢着说:“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一进屋中,她便先动手去除聂远外穿的丝绸青衣,聂远一惊抓着她手道:“姑娘这是为何?”

    幽兰妩媚一笑道:“屋中闷热,脱件衣服好慢慢说话。”聂远遂由着她将青衫脱了,挂在屋边。

    幽兰随即关上房门,点起了房屋角落的烛灯,又罩上一圈粉红色的纱帐,渲染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幽兰随即转过头来,朝聂远露出一个魅惑的微笑,柔声说道:“木大爷,且看奴家舞姿美吗?”说罢她一转身甩起衣裙,化作蝴蝶般翩翩起舞。

    谁知那裙摆一转,忽地将烛灯打翻,烛火和纱帐一齐倒在地上,马上燃烧起来。幽兰惊慌失措,一边拿着手中的扇子扑打火苗,一边哆哆嗦嗦对聂远道:“奴家手笨,对不住木大爷。”谁知正扑打间,手中纸扇也点着了,吓得她腾的跳了起来。

    聂远数步走到跟前,几脚将火苗踩灭。幽兰这才如释重负,一边往墙边靠去,一边擦汗道:“多亏了木大爷……”

    谁知她话音未落,只听“当”一声响,却是她后退时一脚踢在了一旁的长柱杆上。那杆子扑地前倾,正往聂远头上撞去。

    幽兰“啊”的惊叫一声,手忙脚乱伸手去揽住杆子。眼看在长杆砸到聂远额头前几寸来远时,幽兰终于一手将它握住。

    幽兰和聂远都长出了一口气,聂远正心想道:“这是碰到了什么杆子?”抬头一看,却见长杆顶端忽地洒下一大团粉末,正扑在聂远脸上。

    一阵极其浓郁的香气覆盖了整个口鼻,聂远当下眯起眼,朝向一边连连咳嗽。

    见聂远胡子上、头发上覆盖的尽是香料,幽兰情知自己闯了祸,“哎呀”叫了一声,一脸惊惶道:“对不住木大爷!让我来帮你。”说罢她又伸手扶着看不清东西的聂远,伸手去擦他脸上的香料。

    聂远只恐被她一手扯歪了眼罩,连忙推开道:“不必不必,我自己来。”

    两人推推搡搡,这时那长杆被幽兰松开,又缓缓倾倒下来,“咣”一声正敲在聂远头顶。聂远不由得“哎呦”叫了一声,伸手去捂着头顶,同时幽兰正好去拨弄聂远大胡子上的香料,一个不慎,竟一手将整个一部大胡子扯了下来。

    幽兰一时惊得花容失色,她怔怔盯着手中的一大团虬髯胡须,又惊恐地抬头望了望聂远光洁的下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聂远犹然被香料熏得睁不开眼睛,只觉下巴一痛,变得十分清凉,幽兰则没了一点声音,正是好奇。待到他终于擦干净了香料,抬头一看幽兰手里拿着一捧胡子,一时哭笑不得,同样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幽兰怯生生伸手将那胡子往聂远脸上粘贴,粘贴半天总是脱落,幽兰急得要哭了出来,连连说道:“对不住木大爷,实在是对不住。木大爷,您打我骂我吧,奴家不敢有怨言。”

    聂远看见这姑娘这般模样,不禁暗暗心疼,连忙劝慰她道:“幽兰姑娘,你不用害怕,只是一部胡子而已。”

    幽兰小心翼翼地端着胡子道:“奴家……奴家拔了虎须,怎能不怕?”

    聂远见她如此,又知自己常常面色寒冷,难免吓着了她,便微笑道:“姑娘在秋水阁多久了?”

    幽兰稍显惊奇,但仍是应道:“不过是两年多,木大爷问这个做什么?”她见聂远为人温润守礼,又连忙补充道:“奴家我卖艺……不卖身的。”

    聂远心想道:“这世道里没人活得容易,这姑娘在青楼里还常常让其他姑娘欺负取笑,亦是个可怜之人。”便又问道:“那幽兰姑娘,我包下你一天花的二两银子里,你能分到多少?”

    幽兰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聂远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姑娘且悄悄告诉我,我绝不不告与别人。”

    幽兰犹豫一阵,这才悄声说道:“银子的分成也是论姑娘的,像是我们秋水阁以前的花魁花蝶,她就能跟妈妈各分一半。而我这样的小姑娘,只能看妈妈心情好不好,若是好了,就赏我几个铜板。”

    聂远不由叹道:“秋水阁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可姑娘的生活却如此难过。”

    幽兰叹口气道:“秋水阁毕竟算洛阳第一风月地,姑娘们还算过得最好了。听说别家的姐妹,只不过给口饭吃不给饿死。”

    聂远从身上拿出一小串铜钱交给幽兰道:“本想给你碎银,又怕鸨母以后看见了打骂于你。若是铜钱,她也就不知是你私收的了。”

    幽兰又惊又喜,但犹豫一番,仍是咬咬嘴唇推让道:“奴家不敢多要大爷的东西。”

    聂远将铜钱放在她手里,说道:“你且收下吧……哦对了,我不如为你赎了身。”

    说起赎身,幽兰黯然摇了摇头道:“木大爷有所不知,奴家早就父母双亡,只因会些琴曲,才被妈妈带来了秋水阁里养活。木大爷将奴家赎出去,奴家也无枝可依,早晚饿死,只能以身相许给木大爷,让木大爷养活。”

    聂远不由默然,大感唏嘘。幽兰收起聂远给的铜钱,感激道:“大爷能赏赐这些,奴家就已千恩万谢了。大爷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奴家就是,奴家一定知无不答。”

    聂远想了一想,问幽兰道:“你在秋水阁里,可曾听鸨母或是你那些姐姐们,说过以往洛阳城里的传闻之类?”

    幽兰按按头想了一想道:“平日里只听说有哪家哪家王爷、哪家哪家公子又闹出了什么风流韵事,至于朝廷之事,姐妹们就不敢乱说了。”

    聂远问道:“洛阳城可有姓聂的人家?”

    幽兰听了冥思半天,摇摇头道:“要说是闲散客人,奴家也见过几位。若单说是大户人家,奴家在秋水阁这几年里,还从没见过。”

    聂远心里想道:“听黑袍客之意,曾经那任务非同小可,定不是普通人家。”便又问道:“那姑娘可有办法打听打听之前的消息?”

    幽兰一听,做为难态道:“大爷是要找姓聂的客官认亲吗?时隔多年,奴家虽然不知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万一被妈妈抓到了,恐怕少不了一顿打。”

    聂远心中一喜,对幽兰道:“姑娘若有办法,最好不过,若做不到,就将办法告诉我,让我来办这件事。”说着他就上前几步,要去看门外有无眼线。

    幽兰还道聂远急着要动手,连忙拉住他将他按在桌边道:“大爷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太扎眼了,还好妈妈不在,就让奴家去吧。妈妈房里存了自秋水阁开办以来的账簿,要是能找到,也就能帮大爷找找消息。”

    聂远道:“既然如此,何不与她明言?”

    幽兰连连摇头道:“你不知道妈妈将那东西看得比老命还重,谁敢稍微提一句看看,都免不了一顿鞭打。”

    聂远当下躬身拱手行礼道:“既如此,多谢姑娘。若是有什么差池,尽可以推在我的身上。”

    幽兰叹口气道:“奴家知道木大爷看不上奴家的出身,但木大爷一片好心奴家感受的清清楚楚。偷一本账簿,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木大爷就先在这儿好生等着,奴家去去就回。”

    说罢她推开房门走到楼下,一群姑娘纷纷笑道:“幽兰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那位大爷看不上你?”

    幽兰和她们吵闹了几句,问道:“妈妈呢?”

    一个说道:“妈妈还没回来,她说要记账等她回来。”

    幽兰道声:“知道了,我去换件衣服,给那位大爷换个舞跳。”说罢她快步去了柜台之后的一排房间前,蹑手蹑脚地走到老鸨那屋进去。

    见得屋中昏暗不见光明,幽兰又不知该怎么找,又不敢点开灯火。犹豫半晌之后,她只好一一就这箱柜翻寻,找了许久,终于看见一本账簿。

    她轻轻将账簿塞进怀里,走到屋门旁看看四下无人,正要外出,忽然听得阴影里一人拍手笑道:“真是好女儿,敢动妈妈的东西了。”

    幽兰瞬间吓破了胆,赶忙跪下道;“不是的妈妈,是幽兰看妈妈不在,想先拿账簿记上账单。”

    老鸨掀开床上的帘帐走出,冷哼一声道:“幽兰啊,你真当妈妈我是傻子吗?平日里就属你生意最差,你以为妈妈没留意过你吗?现下好容易接了一单,还替人家办起了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幽兰还来不及再解释几句,老鸨已经叫道:“先把这贱人抓下去打一百荆条,再派人去楼上将那贼人拿住!”

    老鸨话音一落,屋外忽地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幽兰当即推门而出朝楼上大叫道:“木大爷,你快走!妈妈要抓你去了。”

    老鸨暴跳如雷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时两个汉子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屋前,一把将幽兰推倒,拿起荆条就往她背上乱抽,痛得幽兰惨叫不止。

    聂远在楼上听见叫喊,情知事情泄露,当即抄起青霜疾步来到屋外张望。眼见十数人“登登登”从楼下跑来,又听得幽兰在楼下惨叫,聂远当即抬剑喝止道:“休得对那小姑娘动手,是洒家逼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