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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别江南

    “饮雪楼主?”聂远大为惊诧道。

    萧雨玫点点头道:“说来,她和你们鬼谷亦曾有过一段渊源。”

    聂远冥思苦想,柴荣入门以前,这一代鬼谷弟子只有自己一人,饮雪楼主看模样不过与自己同辈,能有什么渊源。

    只是他看萧雨玫也不想多说这一件事,他也就不多问了,想来多是上一代或上上一代饮雪楼主留下的故事。

    “萧堂主,这件事我谁都不曾告诉,今天说与了你。是因为在回雁峰上你站到我身旁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你能看透我的心,像是冥冥中要来到我身边的知己。”聂远踌躇了许久,由衷地对萧雨玫说道。

    “天色已晚,明天一早,你再去吧。”夜色如水,萧雨玫的声音亦温柔如水。

    聂远答应了下来,两人沉默了半晌,萧雨玫忽然开口问道:“你此去若是找不到柴姑娘呢?或是假如她有了什么不测,你……你会不会回到这一座醉花堂。”

    聂远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如果找不到她,我就一直找下去。一边做那些我还没做完的事情,一边继续找下去。”

    “现在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萧雨玫疑惑道。

    聂远缓缓答道:“在螭吻峰上,黑袍剑客他告诉我,我身世的答案在洛阳,洛阳一行,我一定要去。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遥远的西北方道:“在那片和中原阻断的大漠之后,还有着大唐最后的忠魂——归义军。西域毒王毒杀了他们的上一任节度使曹议金,西域偏远恐无良医,我怕毒王在归义军里埋下了其他隐患。”

    “这万里之外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萧雨玫惊奇道。

    “也是出自西域毒王之口,他苈火毒所下过的对象中,正有死于三年前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

    “仅仅为了他那一句话,你就要不辞风沙穿越戈壁,去那缥缈不见人烟的沙州敦煌?”在聂远面前,萧雨玫再一次表现出了诧异。

    聂远坚定地答道:“唐朝失去陇右之后,归义军孤悬塞外八十年,护卫了西域的大唐子民一片安宁。为归义军,为陇右百姓,我都一定要去。”

    萧雨玫再一次沉默良久,缓缓对聂远道:“我本以为,你会愿意守在这世间无二的醉花堂中,与我相依相伴,每日舞剑吹箫,不再去管那江湖纷扰、诸侯杀伐。唉……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萧雨玫这突如其来的倾诉,让聂远有些措手不及,他只觉得眼前此人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亦能读懂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表情,可他离不开的却偏偏是尘世里那些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此去沙州几近万里,走河西之地、过甘州回鹘。春风不度玉门关,你再也见不到醉花堂里这样的春色了。”萧雨玫半是担忧、半是遗憾地说道。

    聂远仍是固执地点点头道:“我明白。”

    萧雨玫落寞地走开,留下一句话道:“你去吧,但塞外的羌笛,奏不出你要的花醉箫吹。”

    聂远刚想再说些什么,萧雨玫纵身飞起跳到一棵桃树的树杈之上,向后一仰轻轻地躺在了其上。

    聂远见她是要入睡,有什么话只好明天再说,便背过身走到露华池的对面,寻了一处空地躺下。

    这一夜他再也不能睡得安稳香甜,萧雨玫似乎同样如此。半夜里湖面的另一边传来了幽幽哀怨的箫声,在这箫声里,聂远半昏半醒地沉睡过去。

    当东方微微发白之时,聂远便已醒来,再看湖对面的萧雨玫,她背对自己静静地坐在树枝上。

    聂远绕过露华池走来,远远在树下驻足道:“萧堂主,在下这便要告辞了。改日从西域归来,再来拜见。”

    萧雨玫淡淡道:“西域风沙漫天,路远难行。你一去经年,能不能回来也未可知。”

    聂远这时也多有不舍,向萧雨玫答道:“若不能归来,死亦当结草报恩。”

    萧雨玫并不理会,从身边拿起了一本书道:“你内功虽然深厚,但见识未必多过我,若归义军中真的有残毒蔓延,恐怕未必能应付。所以你接好这一部书吧,记得回来后再还与我。”

    说罢她将那部书向后一扔,聂远顺手接着,却见正是《火毒论》。聂远一惊,又听萧雨玫继续说道:“这部书人称‘药绝’,世上奇毒万千,都能在这部书里找见破解之法,你再一一遵循就是了。”

    聂远对她感激万分,正要拜谢,又听萧雨玫道:“别再谢了,这只是借与了你,务要早早归还。好了,话已说完,你去吧。”

    聂远心中感怀无以言表,将《火毒论》收入囊中,向萧雨玫长揖行了个礼。接着他回身顺着自己探出的通路,往那一方花门而去……

    离开了安宁清静的醉花堂,扑面而来一阵江湖气息。聂远为防被江湖上人认出,将青霜剑剑鞘用一层破布包裹起来,又戴了一件赤帻、粘上了一部虬髯,再用一个眼罩遮住左眼,改头换面做一个独眼龙。

    苏州在此时属于吴越国,吴越国在这纷乱之世,倒是存留了江南风景,国内河清海晏,久无战事。

    聂远方一来到客栈,便听得旁边有人议论道:“自那寒面剑魔在衡山出了风头,这也有月把地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

    聂远看向说话那人,却见竟是川中剑客何问风,他二弟何问云和三妹何问雨亦在同桌之上。

    何问雨幽幽叹道:“可不是吗,听说他的饮雪楼排名已经超过了咱们武林里的剑法宗师章掌门。章掌门已经年过不惑,而那冷面剑魔不过二十岁出头,前辈们说武林中几十年都没出过这样的人物啦!”

    何问云轻轻一拍酒桌,为之痛惜道:“从那时在青城山上,我们就见识了他剑法之高,只可惜他天分没用在好地方,竟做了个寒鸦的走狗。”

    何问风冷笑两声道:“或许是他这么年轻出名太快,把持不住,被寒鸦以美人计诱惑了过去。”

    何问雨奇道:“大哥,那个女子真有那么漂亮吗?在回雁峰上雾气太大,我一直都没看清。”

    何问风摇摇头道:“我也没看清,但前日里听人说在金陵府碰见了她,那兄弟忌惮剑魔藏在暗处,也就没敢招惹。”

    聂远听了心中一惊,当即清清嗓子,放粗声音道:“这位大哥,你说有人在金陵见到那一名女子?”

    何家三兄妹一齐看向了聂远,何问风本是豪爽豪客之人,便即应道:“不错,兄弟对那魔女感兴趣,想必也是家里有些冤仇。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聂远便即一拱手豪然道:“在下姓木名焉,陇右人士,这一次正是要从江南回陇右去了。只因寒鸦害我爱妻,我必要从这魔女处将寒鸦揪出不可!”

    三兄妹也向聂远通了姓名,何问云继续跟聂远说道:“大哥确实从朋友处得知有那魔女的消息,只是木兄弟你想从她那里找寒鸦的线索,恐怕是不行了。”

    “这是何故?”聂远问道。

    何问云继续解释道:“不知木兄弟是否知晓,一月多前,绝剑门的章掌门曾在南岳回雁峰上举行一场‘诛恶大会’,诛杀查出来的寒鸦暗桩。在那一场大会之前,寒鸦就已经放出来消息说这十人确是暗桩。”

    “你是说寒鸦早就放弃他们了?”聂远疑惑道。

    何问云道:“不错,不过木兄弟你还是小心为上,虽然没寒鸦在后助阵,他那情郎‘寒面剑魔’也不是好惹的。”

    聂远应道:“多谢了。”说罢他便带着行李,匆匆离开了苏州,往金陵而去。

    他一路跋涉,未及多久到了金陵。在此处打听消息倒是殊为不易,只因金陵城满城风雨,只关心永兴公主失踪的流言。

    至此聂远算是断了消息,想来想去,心想不如且一路往河南道而去,沿路能打听得多少算多少罢。

    ……

    这日沿路到得开封,只见坊间皆是人心惶惶。聂远寻了人问罢才知,乃是天雄军节度使起兵造反,连石敬瑭派去的平叛兵马也反戈一击,杀了石敬瑭之子,和叛军联合攻向了开封。

    自唐末以来,这种事情已是司空见惯,聂远也不以为意。聂远又四方打听了些消息,得知石敬瑭又派大将杜重威出兵平叛。

    此时柴荣正拜于大殿之下,看着龙椅上那个愁眉不展的天子,竟不禁有些同情。

    柴荣知道让天子忧愁的事情太多了。后唐降将杨光远自恃手握重兵,常常忤逆石敬瑭之意,石敬瑭往往只能屈意而对。再加上石敬瑭自己称臣于契丹,常常要面对趾高气扬的契丹使者,又有刘知远手握重兵在外,难以调遣。

    朝内反对屈从契丹的声音亦是此起彼伏,多有人一怒之下辞官而去。故此石敬瑭名为皇帝,实则却是内忧外患,没有一天安乐日子可过。

    石敬瑭按着头揉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问一旁大臣道:“冯爱卿,殿下何人啊?”

    宰相冯道应道:“禀陛下,是郭威之子郭荣出使南平国而回。”

    石敬瑭稍稍提起了些精神,问道:“可有结果了?”

    冯道答道:“南平国主愿称臣纳贡,郭荣方才已经向陛下禀告过了。”

    石敬瑭“哦”了一声道:“虽然南平算是定了,可让朕烦忧的事情还一件接着一件啊!前些日子契丹皇帝又派了使者来给朕加徽号,朕也当派使回去。算了,冯爱卿,先让他下去领赏吧。”

    冯道应道:“是。”随后唤来太监引着柴荣欲要下殿,柴荣当下大声应道:“多谢陛下。”待要退出殿外。

    柴荣还未走出,石敬瑭忽然道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