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怎么可能?”柴荣惊呼道。
颉跌博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这人,脑中回想着他方才那一下刚猛无俦,而又精妙至极、几无破绽的掌法。
其实五气天枢掌亦是鬼谷派单传武功。却说鬼谷派武功几乎囊括各种兵器、各个路法,但只有祖师鬼谷子王诩能同时精通刀剑拳掌四路,自此以后鬼谷派传人虽然也都是当世奇才,但无有能尽数精通者,多半是只会四项中的一二。
而鬼谷派的传人亦各有专长,如孙膑庞涓善于统率三军决胜沙场,苏秦张仪善于舌辩,扭转乾坤于帷幕之中,但再无传人的武功造诣能及祖师王诩。
饶是如此,鬼谷传人却往往只凭这四项中的一二就能在江湖上鲜逢敌手,每每都能凭自己所修炼的这门武学威震武林。而五气天枢掌正是颉跌博的成名绝技,可谓是当今武林第一掌法,成名已久再无一门其他掌法可以撼动。
因此当此时柴荣和颉跌博看出这人用的武功竟是这颉跌博的五气天枢掌,且功力几乎可以与颉跌博分庭抗礼,难分高下,都不禁大为惊诧。
那神秘人见殿中众人无一例外地看向自己,那些眼神中有惊奇、有畏惧、有叹服、有躲避。他的眼睛有杀气、有轻蔑、有怜悯,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如同天空上的雄鹰俯瞰地面上的猎物。
神秘人突然纵身一跃落于大殿地面,附近七八步外的钱塘镖局、天刀门等门人无不浑身,又一齐齐刷刷亮出兵刃,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又向后退了七八步。
正一教众人见神秘人突然落下地面,虽然也都对他畏惧万分,但仍是挺起长剑挡在钟正棠前。又有数名道士赶上前将神秘人围住,朝他喝道:“你是什么人?”
神秘人毫不理会,只是朝钟正棠望了几眼。随后他竟缓缓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往天刀门这方向踏来。
围住他的正一教弟子欲要阻拦,神秘人只冷冷环视一眼,众人便无一人敢动,又连忙散开两边,实则已放了条路出来。
大殿之上群雄汇聚,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豪杰?但面对着这个青面獠牙的神秘人,所有人都几欲战战,如同面对着一个鬼差一般,更无人敢作一声气。
而那青面獠牙人也丝毫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只是旁若无人地迈着大大的步子朝天刀门众弟子走去。
一个个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无一声的大殿里回荡,天刀门诸人全身上下几乎毛骨悚然。这时突然听得一人叫道:“鬼!鬼!他是从阴曹地府跳出来的恶鬼!”
伴随着一这声尖叫,其余天刀门诸人都又作鸟兽散,纷纷踉跄到了十几步外。只有古满拄着虎翼宝刀,紧紧盯着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之人的眼睛。
柴荣心道这人在大殿上监视已久,必然是来者不善。他虽然自忖万万不敌,但还是暗运真气按住了剑柄,只待必要时决然出剑,不能由他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
颉跌博就站在这神秘人数步之外,他看着青面人从自己眼前走过,也暗暗运起了体内“精神魂魄志”五路真气。只是这人武功太过深不可测,他以堂堂饮雪楼第一高手的身份,竟也不敢轻易出手。
这刹那间柴荣余光一晃,已看见了饮雪楼主正远远站在殿门外的一处门楼之上,戴着面纱看向殿内。
这时青面人突然站住,目光往柴荣身上一扫,柴荣禁不住浑身一凉。青面人突然朝柴荣这边走了两步,开口说道:“鬼谷传人,是个好胚子。”
他说话声嘶哑如喉中含炭一般,听来就让人浑身不适。柴荣当下心道:“这人武功再高,不过是一武林野人,我若连他也不敢面对,还谈何雄心大志?”想到此处,他昂然挺剑上前道:“在下鬼谷派柴荣,不知阁下做这梁上君子,所欲何为?”
青面人又不回答,而是说道:“你要是聪明,就不该在这时候逞英雄。”
柴荣坦然应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何惧之有?”
青面人不再说话,而是摇了摇头,随即又转过了身,步步朝古满走去。
这当头柴荣往吊灯上一看,惊觉假田武毒手早已不知所踪。柴荣心下一惊,又看回眼前这青面人,心道他已达成目标却不离开,愈发不安起来。
以他之见,天下能有这般武功的屈指可数,按理来说并不难猜。不是师父颉跌博,又不可能是五行派何长松,更不会是谭峭亲手打伤自己爱徒,看他身形,亦绝无可能是转魂女扮男装。
如此说来,江湖中只剩两人能有这等身手。
一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金面猴,一是与师父颉跌博并列天下第一的寒鸦之首,灭魄!
青面人走到古满面前五步时,古满也终于承受不住,缓缓后退了三步。青面人突然站住,古满便也连忙定住心神站住。
古满在江湖上也横行霸道惯了的,在场诸人中,柴荣、李望州本就与他有仇,钟正棠身受重伤自身难保,有落青也束手不出。其余众人无不心惊胆战,一时竟无一人出手。
平常从来都是古满威慑别人,今日竟在这人威慑之下不敢动手,使得他颇觉颜面尽失。他当下沉声道:“你要做什么?再不停步,休怪爷爷不客气!”
青面人一语不发,又突然起步逼近。古满突然大喝一声,使个“夜战八方”起手,随即朝青面人劈去。
青面人轻轻一闪,便举重若轻地避过钢刀。古满见他不抢先机,更不退让,一连将一路“飞狼追月”刀法连环使出,要趁他不意杀敌制胜。
殷安在一旁见得青面人步步退让,也抢了一柄单刀后跳出,招呼众天刀门人道:“大家一起上,将这家伙乱刀分尸!”
殷安在天刀门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众弟子不敢违逆,各自挥起各自兵刃杀上前来。众人还未合围,青面人突然不再闪躲,猛地伸手按向了古满劈向自己天灵盖的钢刀刀刃。
众人都是一惊,心道他就是掌力再高,难道能凭肉掌应接宝刀不成?若是如此,简直太过难以置信。
只见青面人虽以掌法起手,但随即手腕一勾,竟变做个寒鸦四杀毒手的“断骨残筋手”往刀刃上抓去。
众人都是一愣,柴荣也大觉不可思议。却见古满随后使个“弯刀坠月”一刀劈落,青面人则是用右手轻轻一弹。两人动作都甚为迅捷,无人看得清楚,只听见了“咔嚓”一声。
古满更不收手,又使个“如日中天”跃到空中横劈而下。青面人微微一闪,左手又倏然伸出,微微一扭,同时又是一声脆响传出。
众人正看得莫名其妙间,殷安已经冲到了青面人身后一刀劈来。青面人连头也不转,只右手往身后一扣,便按住了殷安手腕。
殷安单刀落地,涨红了脸无法挣脱,其余天刀门弟子围了一周踌躇不定,竟无人敢再上前来。
天刀门七刀派的朴刀弟子雷忠也在其中,当下一咬牙道:“兄弟们杀!这人又没有三头六……”他话音未落,众人突然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殷安凄厉地惨叫一声,手腕腕骨已经断折。
雷忠只怕他再出一招就要了殷安性命,不敢再往前上。青面人见状松手,将殷安甩向了一边。
这兔起鹘落间,古满又已变招冲到跟前,这回直接使个天刀门绝技“惊虹刀”横削青面人肩膀。他这一招想得分明,已使了十成功力,务要一招成功不可。
众人都道青面人又要闪躲,谁知他竟在呼啸而来的刀风之下驻足不动。殷安怒骂道:“他妈的!自寻死路!”
古满当下长声怒喝不止,如同狮吼一般,手中虎翼宝刀也大有横扫千军之势。众人只见黑光一闪,惊虹划过,有几人已经惊呼出声,可宝刀之下,青面人却仍是毫发无伤。
古满的狮吼之声突然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一小截断刀,脑中一片空白。
众人这才明白,方才青面人左右手各自轻描淡写的一招断骨残筋手,竟已将不可一世的虎翼宝刀折断成了三截!其中两截在劈到青面人身上之前,当即便断裂落地。
古满愈看愈怒,愈看愈惊,不由得连连向后趔趄了数步。他满头毛发也倏然炸裂开来,称着他漆黑如墨的面庞,显得骇人无比。
而青面人武功之高深,又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古满生平未曾遇到过此等惨败,宝刀也从未脱过手,他当下只觉生无可恋,“啊”的怒啸一声,又仰天叫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随即一把将断刀插向了自己胸口。
李望州还未亲手将他打败,不愿他死,当即叫道:“住手!”他话音一落,古满壮硕的右臂竟真的颤颤巍巍起来,断刀在胸口前晃动不止,无法再动半寸。
这一下又是青面人抓住了古满,不由他随意自杀。古满又羞又恼,却又无计可施,只好颓然扔下断刀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青面人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古满道:“不知。”
“那你能死而无怨?”青面人问道。
古满道:“我古满入门以来杀人无数,被一二高手寻仇也是寻常。你要杀就杀,休得罗唣!”
青面人道:“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但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我想知道一件事情,如果你说,我会杀你。如果你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颉跌博见他突然要下杀手,虽然不知他为何会五气天枢掌,也不知他武功到底高深到何种程度,但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走上前道:“灭魄!我找了你十年,今天就做你我的了断之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