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屋外厮杀声音愈来愈近,半掩半合的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随即一人先行退入殿中,正是有落青。
有落青见殿中除了莫老拳师门下,又各自八九成群地站了数个人团,他大体一看,目光在颉跌博、柴荣和一众川中分堂弟子面前稍一停顿,眼中疑窦丛生。
可他不及细想,又转过身来接应后来之人。未及他迈出殿门,一个长身汉子早已一跃而入,这人当下挺立在大殿门口,一横长枪,厉声喝道:“谁敢动手!”
他这一下声若惊雷,外面众人熙熙攘攘的追赶声霎时止住。柴荣等人都纷纷赶上前来,却见横枪挡门这人正是五行派木护教杨峰,而外面则是一群几十名的川中分堂弟子,各持棍棒、猎刀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柴荣急忙上前问道:“有掌门,杨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有落青见柴荣靠近,竟尔颇有警惕,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柴公子,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自当光明磊落,但求一个无愧于心,你说是也不是?”
柴荣见他竟似有警告意味,眼神一转看向殿门外的大批川中分堂的弟子,已经明白了八成,心道必是他们打着自己旗号偷袭武林中人,当即应道:“有掌门所言分毫不差,柴某正有颇多疑惑要求杨四哥解答。”
随即他又指指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一众川中分堂弟子道:“贵派弟子行事鲁莽,竟要陷柴某于不义之地,是何道理?”
为首那人支支吾吾道:“是……是御风堂的狗贼先不仁,兄弟们才也不义……”
有落青当下明白,说道:“看来此事果然不是柴公子所为……事情是这样的,方才我和杨兄弟上山时,殿外这群五行派弟子不由分说杀出来对莫老拳师下了毒手,亏得我和杨兄弟碰见,才一路且战且退到总堂之中。”
杨峰还未答话,殿门外为首的弟子忽然叫道:“姓杨的,我早就看你潜入我们五行派是不怀好意,如今终于吃里扒外、欺师灭祖,将你的狗尾巴露出来了吧!”
杨峰勃然大怒道:“我杨峰护教数年来,虽无大功,也多有苦劳。担任木护教也是兄弟们推选而出,岂容你这宵小狗贼搬弄是非?你们袭击武林同道的大罪,杨某还没有好好算一算!”
那弟子浑不理睬,朝苍天一拱手道:“田长老有令,这姓杨的勾结御风堂和寒鸦,要先害柴公子、再反何教主。木护教之位当即废除,杨衮,从此你再也叫不得杨峰了!”
他话一说罢,大堂里外众弟子一齐应道:“诛杀叛贼杨衮!诛杀叛贼杨衮!”
要知杨峰本来并非五行派中人,而是数年前意外在江湖上行走时受了重伤,为何长松所救。
杨峰为报救命之恩,要带艺投师效力五年,谁知他几年来赴汤蹈火、与众兄弟同甘共苦,又勤修五行派木护教武功,无人能敌,竟被推举到了木护教之位。
他虽是外人,但众弟子无不佩服,可眼下那头目振臂一呼,众人却纷纷倒戈相向,杨峰、柴荣、有落青一时最为吃惊,都觉难以置信。
杨峰稍一定神,心道多是有小人嫉妒构陷于己,当下朗然道:“凭你们几个还定不了杨某的罪,杨某即将卸任告退,至于功过是非,他日自当去和何教主、田长老当面分说……”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得一个粗犷声音说道:“你还敢见老夫?证据确凿,杨衮,你还有什么可分说的?”
众人无不大惊,一齐拥上门前。却见殿门外一众五行派弟子一齐分开一条道路,齐声道:“恭迎副帮主!”
紧接着,一个身披麻衣粗袍、体态健硕、背负宝刀的老者从外大踏步走入。他戴着一副斗笠,又用布纱垂下挡住面部,但隐隐见他布纱之下,面部大半都布满了烧伤的疤痕。
杨峰细细看了田武半晌,又惊又疑。他脸上的那一片片烧伤的疤痕,都是他为五行派立下的军功章,同时也让他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只听田武又猛地厉声怒喝道:“杨衮!还不速速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田武劳苦功高,在五行派中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颇有威严。杨峰此时虽然疑惑,但畏惧更多,颓然垂下枪说道:“晚辈虽本是外人,但从来忠心耿耿,其间必有小人作祟,望田长老明察……”
田武冷笑一声道:“教有教规,至于如何处置,这你便管不着了吧!”
杨峰担任木护教前的本名正是杨衮,他此时就要弯身将枪放于地上,有落青和柴荣突然一起托住他手道:“杨兄弟,万万不可!”
杨峰一愣,柴荣又上前两步,质问田武道:“田长老,你说杨四哥背叛师门证据确凿,柴某斗胆问一句证据何在?”
田武微微笑道:“柴公子也要插手?罢了,柴公子做个见证,最好不过。不过柴公子切莫被这白眼狼给骗了。”说罢他一回头挥手道:“带他上来。”
只听人群中应了两声“是”,随即人群边缘的两名弟子带着一个老者从中走来。杨峰和有落青定睛一看,一齐吃了一惊,这人正是那八龙山脚下的暗哨吴老伯。
田武一拍吴老伯肩膀道:“吴兄弟,你有一说一,不必担忧,本长老子会给你做主。”
吴老伯点点头道:“是……今日早些时候,杨护教突然和这位有掌门到了老丈这小屋……”
“他们两个去你那儿做些什么?”田武道。
吴老伯指着杨峰,颤颤巍巍道:“他……他带着一群土匪洗劫了兄弟们的屋子,那群土匪,好像……好像叫什么大漠七狼……”
有落青当下怒不可遏,一指吴老伯道:“胡说八道!分明是沙匪突然杀到,杨兄弟奋不顾身杀退了匪众!”
吴老伯憋红脸怒骂道:“哼!你这狗贼,还道我我不知道吗?你们正是和他们提前串通,先由他们抢上一阵,再装模作样地将他们撵走。暗哨中藏了许多联络各地兄弟们用的银子,要不是杨护教引他们过来,谁又会知道这几间破房子里藏着银两?”
饶是杨峰豪气万丈,此时也不由惊慌,连连说道:“不可能!我从没见过那大漠七狼中的人,吴老伯,你怎敢昧着良心说话……”
田武不由他分说,怒喝道:“敝派清理门户,闲人滚开。结太行五峰阵,给我拿下!”
当下殿内殿外所有五行派弟子一齐大声应道:“遵命!”随即便有五五二十五人一跃而出,落到五个方位围定杨峰、有落青、柴荣三人道:“放下兵刃,速速领死!”
柴荣当下抬起青冥剑,有落青也挥起铁扇,警视重围。杨峰突然看向田武,突然心中一动,朗声说道:“按五行教规,五护教知法犯法,当由长老亲自行刑,田长老,你动手吧!弟子常在河北一带,还从没有机会领教田长老闻名天下的昆吾刀法!”
田武脸色一黑,说道:“杀鸡不用牛刀,太行五峰阵诛灭叛贼,也无不可。”
杨峰拄枪环顾一周道:“是不是田长老久居川中,太行五峰阵的演练也疏忽了?不然怎地排得这般粗陋?”
田武并不应答,而是厉声呵斥道:“还不动手?!”
田武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酒坛从天而降,直扔到他头顶。他听得风声目不斜视,本能地举手格挡,却不想酒坛破碎之下皆是四溅的酒水,当即将他变作了个落汤鸡。
他正要发怒,只听一人放声大笑道:“五行派副教主就这点本事?我看多半是假的吧!”正是李望州。
早有弟子指李望州骂道:“你作死么!”说着就要挥刀上去。田武突然将众人叫住道:“先别管那小子,杀了杨衮再说!”
李望州也不理会,当下一挺长刀指向田武道:“既然都是使刀,让李某来领教领教长老的昆吾刀法!”说罢他竟不多话,已经疾步朝田武冲去。
李望州猛地将五行派众弟子的包围撞得乱作一团,五峰中的一峰五人一齐迎上,李望州长刀一袅,将五人手中单刀一齐打落,又反手一推,五人都被他推得翻倒在了两旁。
田武再也忍耐不住,双拳一握道:“找死!”说罢径直迎上,一圈捣向了李望州面门。
这一拳竟来得又快又准,霎时就逼到了李望州身前。李望州左拳击出,两拳相撞,李望州霎时只觉两根指骨齐碎,闷哼一声,连忙收拳后撤数步。
李望州心里暗骂道:“好家伙,赤手功夫如此了得!”连忙挥起陌刀将他逼开。田武稍一闪躲,随即脚下闪转腾挪躲避长刀,一边右拳左掌轮番进击,李望州只觉得劲风扑面,只好连连后退。
一连退了有近十步后,李望州已到大殿正中。这时他见田武追得紧急,身躯一转背向田武,竟放开步子拖刀疾跑起来。
众五行派弟子见他败退,都大肆嘲笑起来。谁知这当头李望州突然身躯一转,陌刀画个括弧,径直劈向田武腰间。这一下有横扫千军之势,刀又远长于田武双臂,眼看就要将田武劈成两半。
田武大吃一惊,不及闪躲,当下两臂一齐垂下硬接。势大力沉的长刀在他双臂上重重一砍,只听“当啷”一声,田武一连向后趔趄到了五六步外,险些跌倒。
众人纷纷看向田武双臂,只见他衣袖已被砍成碎片,露出其中贴在小臂上的两圈精钢护臂。只是李望州一刀之下,他两个护臂也都被砍得凹凸不平。
这一下李望州颇占上风,紧接着他又长刀一挥,步步紧逼而上。田武不敢再用护臂去接劈砍,当下连连后退,又落下风。
李望州一边将陌刀舞得飞快,一边朗声笑道:“田长老,出刀吧!你这一柄昆吾刀,总不能是背着装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