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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苈火残毒

    转魂一时为封于烈那凌厉之极的剑势所骇,竟不知该如何反击。她本就年轻,虽然武学天赋非凡,临敌经验比之封于烈却是远远不足。

    故此转魂数招之下受制于封于烈无法反击,于是愈发心慌,自乱阵脚。勾魂客为她挡下一剑后,她才竭力回过神来。

    回想一番封于烈方才那一连数招天下罕见的失传剑招,转魂暗暗将真气逼到手心,一阵煞气聚集在她的指间。

    “青霜剑虽然厉害,小女也还未出全力,封掌门再来试试吗?”转魂轻佻地指指封于烈道。

    封于烈将青霜剑的细长剑身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自剑柄下向剑尖轻轻抹过。随后他抬起头对转魂道:“那就让老夫看到灭魄最为倚仗之人真正的实力吧,青霜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转魂慢慢地放宽心境,竭力忘却封于烈用起霜寒九州时的逼人气魄。却见她周围阴郁之气顿生,原本白雪凝脂般的皮肤里隐隐现出丝丝黑线。

    那黑线自她袖口顺着经脉流动,一直延伸到指尖之上。而她那张妖艳的脸则变得煞白无比,没有了一丝丝血色,浑如女鬼无常一般。

    一阵秋风骤然在两人之间吹起,封于烈拖剑在地,静静地等待着转魂攻上前来。

    刹那间却听鸦声骤起,风声忽停,转魂灵步一迈,化作一道漆黑的魅影,乘着那一阵风吹起的落叶飞向封于烈。

    封于烈猛地提剑竖在面前,体内的精、神、魂、魄、志五气在剑身上萦绕。转魂将九陌转魂功使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化作一道纤弱的黑影围绕着封于烈起舞,招招攻向封于烈的要害。

    溢出和打散的真气化成一株株象征死亡的花朵,在两人周围的空中热情地盛放。

    封于烈站于正中,使出鬼谷十六路剑中的“反应”一路与转魂周旋,不使转魂那损人经脉散人魂魄的手掌触碰自己分毫。

    两人一连拆了二十余招,一边纤纤手指沾着来自地狱鬼使的煞气,招招点向要穴,损人经脉散人真气。一边青霜长剑后发先至,画出一道道清丽的银弧,点向敌手所至之处。

    高手对决步步惊险,也精细到了人反应和预判的极限。两个身处其中之人全神贯注于其中,已然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己处。

    而旁观之人则是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两人招招致命,真气氤氲缥缈若云。相较之下,旁边一众雷、迂部杀手和少林、慧拳弟子的厮杀就如同孩童掐架一般,看得殊为无趣。

    又过十余招之下,封于烈鬼谷“反应”剑法精妙无比,几乎见招拆招尽数化解了转魂所有致命攻势。转魂见正面相搏难以得手,早已有意在四周自散邪气,她这一股阴森的煞气非同一般真气,在空中阴郁沉重,久久不散。

    封于烈渐渐留意到煞气环绕,当下剑锋一转变到“飞箝”剑路。这一路剑法突然一改之前后发制人、见招拆招的路数,反而主动进击,招招使得出人意料,却又精细无比。

    这一路剑法是鬼谷剑中较为显露锋芒的剑法,转魂照常与之对敌,但觉封于烈招招游刃有余,而自己虽不至于显露劣势,但招招却都像在封于烈引导控制之下。

    恰如转魂想出左掌时,封于烈偏偏一剑刺来迎上,诱得转魂收招攻向相反方向。如此看来转魂似乎一时占了上风,可一连十余招下去,转魂似乎招招都像是在封于烈引导之下使出,大有受制于人之象。

    如此势均力敌地厮杀二十余招,转魂率先求变收招后退,以九陌转魂功催动空中凝滞的阴煞之气攻向封于烈。这一阵真气动起之时,万物霎时无光,透过这团迷雾看去,日月也全然失色。

    封于烈面不改色,一甩袖袍站于原地横起青霜,又在体内一齐运转起鬼谷秘传内功“阴符七术”中“灵龟养志”、“五龙盛神”两路功法。剑身附着上颗颗象征蓬勃生命力的闪烁光点,径直迎上了肃杀万物的转魂煞气。

    恰如星月光芒照耀暗夜,暗夜也侵蚀了星月的无暇光芒。封于烈正以阴符七术中至刚至阳的两路内功杀散九陌煞气时,膻中穴突然传来一阵融化肺腑的灼热,他整个人如同在火焰中一般,浑身经脉都燃烧了起来。

    趁封于烈这停顿的片刻,转魂纤腰一转,一掌按向了他面门。封于烈自觉凭鬼谷武功压制不住体内苈火,反而愈是运转鬼谷内功阴符七术,灼烈之感便愈发强烈。

    转魂正面一掌袭来,勾魂客也在封于烈背后挥起双钩袭向他后背。封于烈心念一动,明白是自己过多运转阳刚内功,激得苈火毒发,他当即静心息神收回功法,才觉那灼烈气焰的蔓延之势停滞。

    两名杀手前后一同攻来的电光火石间,封于烈突然朗声说与聂远听道:“长白天山,飞雪飘白。”

    此时他丹田之中火焰骤然止歇,恰如心中落下了漫天飞雪一般,所有的灼热都被浇灭,从剑尖至全身经脉都重又变得冰冷。

    两个黑影到时,封于烈周身宛若起了一阵雪暴,三个身影一同湮灭在了这雪暴之中。聂远在远处看着,只见封于烈将青霜使得更比之前快上许多,全然达到了无我之境,任敌人如何出招,剑客只顾随心而去肆意挥洒。

    青霜所过之处皆凌空飘白,剑已不是剑,只剩残影,每一个残影亦不只是影,而是真真实实从此处划过的剑。

    封于烈手中已没有了剑,或者说,处处都成了他的剑,剑铭刻入了他的心中。

    这一阵雪暴之后,霜花伴随着点点黑羽和血滴落在地上,殷红、漆黑更映衬出霜雪的洁白。

    封于烈单手拄剑立于原地,他已不像一个天下无敌的武学宗师、第一大派掌门,也没有一丝大战之后的喜悦或是痛苦,而不过是一个拄着拐杖、从容悠闲的老人罢了。

    一场足以带来灭顶之灾的雪暴之下,转魂和勾魂两人都已无法如此举重若轻。勾魂客抬着剑痕累累的左臂,颤抖着按上了只剩寒冷而毫无一丝知觉的右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狠狠地盯着封于烈。

    转魂则完全耗尽了真气,更是受了几乎致她死地的内伤。此时她只能闭上眼半跪在地,听着无常和鬼差试图拉她离世的低语。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她唇边溢出,一直流到苍白如纸的脖颈上,她却连抬手拭去的力气都不再有。

    所有人都在等着封于烈的下一剑,他只需再轻轻划上一剑,所有的危机就此化解,众人也就不必再拼着性命厮杀。

    过了良久封于烈仍拄剑不动,莫老拳师以一双拳头对付长鞭本就吃亏,受制于人许久。这时见转魂和勾魂两人重伤,他当下大喝一声,势如奔牛般径直朝两人冲了过去。

    雷鬼见状大喝一声,撤步到二杀手之前,在身前竖起铁楔子朝向冲来的莫老拳师。莫老拳师连忙止步,反手使个擒拿抓住楔子要将之夺下,雷鬼当即扬起了右手握着的雷公锤。

    莫老拳师只道雷鬼要攻他侧身,反手就要抓他锤柄。谁知雷鬼这一锤重重敲在那精钢长楔之上,莫老拳师只觉抓着楔子的手掌一震,当即虎口崩裂,疼痛难忍。

    这时迂鬼也已赶上前来,一甩长鞭缠在莫老拳师足胫之上,又狠狠一扯将他拉倒。雷鬼紧接着一敲铁楔,就要上前索命,莫老拳师只好双眼一黑,闭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莫老拳师突然听得耳边“嗖、嗖”两声破空响动,自己足胫随之一松,长鞭竟被一柄鹰头金镖准确地切成了两截。同时又听得“当啷”一声,雷鬼挥锤挡开飞向自己的金镖,警惕地留意起四周。

    趁这当头莫老拳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急忙招呼众弟子后撤数步。接下来暗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雷鬼和迂鬼连连格挡闪躲,渐渐力不从心、左右支绌起来。

    两人一齐退到转魂和勾魂客身前,雷鬼声若惊雷,厉声喝道:“断后!”迂鬼也叫道:“用链子枪阵掩护大人。”

    话音一落,十余名手持链子枪的杀手齐声应下。这群杀手纷纷围绕在四名头领外侧,将手中铁链当作风扇一般旋转不止,以此来打落飞来的暗器。

    雷鬼、迂鬼二人各自背起转魂、勾魂,在众杀手掩护之下一闪身跳入了密林中。慧拳、少林众弟子正要追赶,断后杀手突然从背后提出弓弩,一排齐射之下,众弟子猝不及防倒地数人,杀手趁机逃之夭夭。

    莫老拳师扫视了一番狼藉一片的战场,将两只拳头重重打在一起,咬牙切齿道:“可惜让那些狗东西跑掉了,下次让爷爷见到,一定把头给他们捏碎。”

    “转魂、勾魂二人虽伤,八鬼第二的雷鬼也不可小觑,莫老拳师不可造次。”

    莫老拳师吃了一惊,连忙看向自己旁边,却见说话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此处已不知多久,正是御风堂大堂主甘玉厅。此时甘玉厅正看着众杀手消失的方向,指间尚且夹着两柄鹰头金镖。

    莫老拳师心知是甘玉厅出手救下自己,向他拱手道:“多谢甘大堂主救命之恩……大恩难报,以后大堂主若有吩咐,老莫任凭驱遣。”自此之后,慧拳门与御风堂结下情谊,乃是后话。

    却说封于烈一直静静地拄剑看着杀手群走远,聂远心道奇怪,匆匆跑上前去看他。却见他面色一如寻常,只是双目无神,恍若睡着一般。

    聂远叫道:“封师叔?”

    封于烈低头看他一眼,突然重重喘了口气,随即他猛然拄剑半跪下去,握着青霜的手犹在颤抖不止。

    聂远连忙搀扶着封于烈,却惊觉他臂膀上两根毗邻的经脉跳动不止,竟一条炽热无比,另一条冰冷难耐!

    “苈火毒……”柴嫣听得渐渐失色。她又想起当初在那座破庙中,颉跌博回想起封于烈与苈火毒时,曾一掌劈碎了一座硬木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