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去车里给我拿盒烟。”
“好的，领导。”
在蒋父的吩咐下，坐在另一侧的青年男子起身，应道。
这一刻，我的第一反应，是出言阻拦小吴，并为蒋父递上烟点燃，表现出我作为东道主的周到和体贴。
刚准备开口时，我的余光瞟过蒋父后，立刻停顿了所有的举动，安然无恙的继续端坐着。
热情，谦卑的人往往会受到他人的喜欢和赞扬。
但热情和谦卑的前提，是要学会察言观色，从蒋父给小吴瞟的那一眼中，我明白，取烟只是借口，接下来蒋父要谈事，支开小吴才是真。
若是我刚刚阻止了小吴，蒋父或许会觉得我热情，谦卑，有礼貌，但更多的会认为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冒。
“领导，我单位还有些事要处理，您和小秋聊。”王鹏毕竟是混官场的，他在第一时间站起身，婉言的提出离开。
“好好，小王，有时间你我再叙，哈哈哈。”蒋父呵呵的假笑几声，与王鹏客套了一句。
待到两个人纷纷走出办公室后，我为蒋父递上一根烟，又帮他点燃后，我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人都走了，办公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接下来，就要直奔主题。
抽着烟，静静等待着蒋父开口，但他似乎沉寂在尼古丁带来的微醺之中，目光随意的落在房间的某个点上，自顾自的抽着烟。
直到手里的香烟燃烧半支时，我选择率先开口。
“蒋叔，我知道您是为了志楠和志宏而来的，这几天里，我也为这件事找尽了关系，这不，刚才王局过来，也是聊这件事。”
我表现的多愁善感，无奈至极。
蒋父在政法混了这么多年，关系网的强大绝对会超乎我的想象。
胖子他们不是大案，又不是主犯，找找关系，只要夏东松口，想要撇清关系胖子几人的关系，很容易。
何况，蒋志楠是他的亲儿子，胖子也是他侄子，蒋父没理由不救，他能找上门来，就代表他会救。
“嗯，小李啊，这件事你费心了，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在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去沟通过了，过会志宏他们会被送过来的。”
蒋父笑容祥和，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我在欣喜之余，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蒋父办事效率如此快，在来之前，就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不过，这并不稀奇，蒋父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厅，级别，部门又是特殊部门，蒋父开口，夏东巴不得讨好，让这种大人物欠他个人情。
甚至是一场相识，混个脸熟，都会让夏东屁颠屁颠的去办事。
“蒋叔，还是您有面子，为了这件事我是横河市区跑断腿，送遍了礼，找了好多关系，也没办下来。”
人嘛，没有不喜欢被正确方式夸赞的，蒋父这一辈子的奋斗，都投身政治事业上，才换来今天的成就。
他的职位就如同他辛苦培养多年的小孩一般，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小孩是人中龙凤，希望自家小孩得到别人的夸赞。
“呵呵呵，拉下老脸办事而已。”
蒋父莞尔一笑，头略微的低了低，目光看向茶几上的烟灰缸，声音顿了顿。
我知道，他一定有其余的事找我。
蒋志楠的事情他已经办好了，给自己孩子办事，不至于上我这里来请功劳。
我有自知之明，我的面子远远不足以让他这么大的领导主动拜访，他找我，一定还有其他事。
“蒋叔，您亲自过来，一定还有其他的事吧。”我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还停止在茶几桌上，没有看我。
“小李，你也知道我这个家庭，还有我的职业，和你们做江湖生意的，算是各有千秋，却是两种极端。
志宏那边，虽然有参与，但他主要是做生意的，他爸爸也没意见，我当大爷自然不会多管，但是志楠还小，他正处于迷茫叛逆的年纪，看不清他未来的道路，我这位做父亲的，得管啊，你应该能懂一个当父亲的心吧。”
蒋父语气平和，悠悠然的讲述着，他的一言一行，让人感觉很舒服。
没有高高在上的威风，也没有对江湖‘职业’的不屑。
我明白他，能理解他。
刀尖舔血，半只脚地狱半只脚牢房的江湖路，天下父母哪有希望自家孩子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至今为止，我都不敢将我的所作所为露出半分给我的父母，我怕他们担心。
蒋父与蒋志楠不合是事实，听说蒋父对蒋志楠很失望，一心培养和小三生下的小儿子，对蒋志楠置之不顾。
如今，蒋志楠出了事，来摆平的人，还是他的父亲。
最在乎蒋志楠的人，同样是他的父母，哪怕有矛盾，有隔阂，也不会有父母想害死自己的孩子。
“蒋叔，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也劝过志楠，我们这条水泊梁山路，若不是被逼急眼了，哪个都不愿意混的，主要志楠太犟了。我劝也劝了，撵也撵了，蒋志宏这堂哥都没办法，我一个外人更不好多讲。
若是叔叔您能将他带走，我双手赞成，没有任何意见。”
说话是一门艺术，蒋志楠父亲这次主动找我聊蒋志楠的事，他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而是想找我帮忙。
以他的职位，他若是能带走蒋志楠，我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蒋志楠跟他不合，他带不走，所以他找上了我。
我刚刚的一番话，就是在表明跟他同一立场的同时，给足他面子，也委婉的否决了他。
蒋志楠性格倔强，我撵不走，也不能主动撵他走。
其实我内心深处是不希望蒋志楠离开的，他们四兄弟，自称横河四帅，是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用起来比横河八枭还要顺手的，属于我左膀右臂的人物。
其次，蒋志楠父亲这层关系，如今，也是我看中的点，蒋志楠在，我已经跟他父亲打过照面，以后接触的机会会多。
“唉，志楠这孩子命苦，我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对他缺乏父爱和管教，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蒋父长叹一声，表情懊恼。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小李，你们走的这条路，处境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
这一次若是没我的出面，恐怕牢狱之灾他们免不了的吧。
当父亲的，不可能看着孩子往火坑里跳，小李，你理解我的心情，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蒋父目光如炬，语气是不可置疑的。
能坐到那个位置，怎么会是简单的人呢？
他是官方大佬，我只是横河江湖兴起的混混头目之一，身份悬殊，他压根不用跟我面子，没有蒋志楠我们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最后的一番话，压根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给我施压。
他的心情我理解，他的意思我更明白，他把他想要的结果告知了我。
过程难度有多大，有多让我为难，他不管，他只想要一个结果。
“蒋叔，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