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陈元问道。
王桐道:“听说拙生在邀你结社?”
陈元心中一凛,这老先生这么直接就说出来,难道真是左维明求到他头上了?
他小心问道:“拙生让先生来劝我?”
王桐笑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先生有命,弟子不敢辞,”陈元道:“明天弟子就广发文书, 邀天下学子结社,大家一起把严清赶下去,请皇上主政。”
“你这滑头!”
王桐摇头笑道:“我要是真开口劝你,恐怕明天你就不敢再进我家门口了。”
陈元笑笑没说话。
王桐道:“我儒门讲究和而不同,大家同归而殊途,何必走同一条道呢。”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 不必因为敷衍人情而轻率答应下来, 拙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陈元有些意外, 情况竟然和他猜想的完全相反,老先生不是要劝他结社,而是开解他,让他不要因为照顾人情而为难。
毕竟他和左维明算是朋友,而王桐却是两人师长,王桐开了口,就把陈元的道义包袱卸下来了。
陈元问道:“先生不想诸生结社?”
王桐摇头道:“严清多年把持朝政,天下人敢怒不敢言,学子们能有这种勇气,这是好事,我自然支持。”
陈元疑惑道:“红山道统以道义为本,结社既然符合道义,先生如何又不劝我结社?”
“见义不为无勇也,这岂不有违红山之教?”
王桐满意地点头道:“你知道向我问难,总算是有几分儒门悟性。”
“儒士当有见义必为之勇,也该有审时度势之智,有勇无智也难以成事,你的为人我是了解的, 为了一个不相识的无辜女子,尚且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绝非无勇无义之人,既然如此,何不任由你自己选择呢?”
“我红山一脉,在义上多有发挥,在智上却少了几分穷究。”
陈元心中一动,问道:“所以先生才看好紫阳一脉?”
紫阳儒重明理,于智上造诣颇深,因此才能开出种种神通,王桐靠向紫阳儒,看来是想借鉴对方重智的观念。
王桐笑道:“不坏不坏,悟性很好。”
“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前几天云光公主来见我,向我问起你了。”
云光公主问我?
这真是万千意料之外,很快陈元反应过来,八成是她听到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又听说左维明二人在拉着他一起结社, 以为他是什么保皇志士, 所以才来打听他的情况。
“先生怎么说的?”
陈元问道。
“照实回答。”
额。
陈元很想问问这个照实回答是怎么个回答,可想想还是算了,有种当面让别人评价自己的羞耻感。
王桐又道:“云光公主人不错,院试以后她打算宴请诸生,你可以过去看看。”
陈元点头应承下来。
他估计这恐怕是公主的意思,云光公主因为那么一首词就注意到他了吗,皇室已经这么求贤若渴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陈元带着陈媚娘离开了红山书院。
左维明央磨着问他王桐先生都说了什么,陈元只是让他自己去问先生。
走进城门,天还不晚,陈元看看媚娘,笑道:“走,带你去买东西。”
他想起当初离开平阳县,桃红送给媚娘一支发簪,媚娘高兴到几天舍不得离手,当即有了决定,带着媚娘向城中一家首饰铺子走去。
刚走进首饰铺子,媚娘像是一只解开绳套的小狗,这也看看,那也瞧瞧,过了好半天,还是没能决定要买些什么,只觉得什么都好。
陈元也犯了难,他哪懂这个啊。
两人正在纠结,恰巧来了救星。
“陈公子,这么巧?”
陈元回过头去,笑道:“映雪姑娘,你怎么来了?”
姚映雪正和五儿一起,从门口走进来。
她笑道:“春晖楼有几位姐姐许了人家,我来给她们置办些首饰。”
陈元奇道:“这种事要你亲自办?”
姚映雪撇了他一眼,笑道:“难道公子以为我是什么事事有人照料,一点烦劳都不沾的大小姐不成?”
她看看媚娘,说道:“公子是带小妹妹来买首饰?”
陈元点头道:“是啊,可惜挑了半天也没选好。”
姚映雪摇头叹息,说道:“这种事哪是你们男子该操心的。”
说着将媚娘拉到自己身边,开始给她挑选。
姚映雪看上去是这家店子的常客,直接向掌柜吩咐了两三样,等掌柜的把东西拿来,她仔细打量着媚娘的样子,感叹道:“妹妹才这么小,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长大后可还了得。”
说着把首饰给媚娘戴好。
媚娘还小,首饰总以素净简单为好,乍看上去,似乎不惹人注意,却很好的衬起媚娘自身的容貌特点。
陈元看得连连赞叹,果然这收拾打扮也是门学问啊。
给媚娘选好后,姚映雪也把自己的东西挑好,各自结账离开。
“多谢映雪姑娘帮忙,要不然我们俩还不知道看到什么时候。”
陈元称谢道。
主要是不知道会挑个什么效果的出来。
“举手之劳罢了,不值当什么。”
姚映雪道。
思索半晌,姚映雪道:“陈公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陈元一怔:“当然可以。”
“几次见面,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因此言辞中多有讽刺,我之前可是得罪过你?”
姚映雪疑惑道。
“嗯?”陈元愕然:“有吗?”
姚映雪点点头。
陈元想了想,发现几次见面,确实是唇枪舌剑居多,笑道:“或许吧,可能是我对映雪姑娘的一些做事风格不太认同。”
姚映雪道:“公子是指哪些事?”
“映雪姑娘显然以为自己为众多姐妹提供了庇护,并以此为荣。”
陈元道:“我却觉得姑娘只是给了她们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美的时候很美,但垮塌的时候很残酷。”
姚映雪皱起眉头,问道:“公子为什么以为春晖楼会垮塌?”
“因为姑娘并不是用自己的力量在支撑它,而是在借用别人的力量,整个春晖楼就建立在一个不坚实的基础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别人心意转移,它也就跟着塌了。”
姚映雪笑着摇摇头:“陈公子未免把人看得太坏了,春晖楼的确少不得几位前辈的支持,但他们都是中正之人,多年来对我也很照顾,哪里就像公子想的那么坏。”
陈元耸耸肩:“也许吧。”
姚映雪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改变自己的看法,但是两人今次能这么平和的说话,已经很难得了,她也不再出言反驳。
双方同行一阵,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媚娘把首饰从头上摘下又戴上,戴上又摘下,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玩累了,躺在床上静静睡去。
陈元坐在院子里,想着世外村死掉的妖道。
这个妖道与带走林源的是同样打扮,但却不是同一个人,看来阎君教应该是有不少同样打扮的人。
想起妖道,他心中一动,运起神通,手上出现一个册子,一支笔:魂笔,魂册。
他执笔凌空写了个拘字,立即从魂册中飞出七八条铁索,在空中飞舞,随着他的心意四处游走。
他把心神探入魂册内部,只见里面黑洞洞一片,不知什么情况。
勾魂,祭炼。
陈元眉头紧锁,这个什么阎君教给他的印象越来越诡谲,真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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