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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党争

    “高论谈不上。”

    陈元冷笑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参加这次宴会,倒有一小半是为了范兄,只可惜见面不如闻名。”

    左维明诧异地看看他。

    你是为范阳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见面不如闻名。”

    范阳黑着脸道。

    “安溪范子健,年少即刚正不阿,安溪父母官看中一妇人,想逼迫其为妾,先是逼得妇人夫家家破人亡,最后连其父母也郁郁而终。”

    “范子健闻之大怒,先是痛斥父母官不仁,后又赴云州府,替妇人击鼓鸣冤,最后不仅保下妇人名节,而且将卑劣的县官绳之以法。”

    “这些都是范兄的形迹没错吧?”

    “哼,不巧,在下也做过一件事与范兄相似,因此自听闻范兄事迹,一直引为知己,恨不能一见,哪知今日一见,却发现范兄也不过是个信口开河的鲁莽人,倒不如不见的好。”

    说完陈元转身就走。

    范阳见他这么清楚自己的这桩旧事,心中已是大惊,后来听说陈元也做过类似的事,更是生起的好奇心,连忙向旁边的左维明打听原委。

    左维明把陈元为一名女子得罪县丞,然后被投进除妖司的事讲出来。

    范阳听后猛地一拍大腿,真是悔之不及,连忙叫道:“中阳且慢!”

    “怎么?”陈元道:“范兄有何指教?”

    范阳道:“中阳快快请回,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陈元冷笑道:“范兄何前倨而后恭也,方才那等无礼于我,现在又作此姿态,岂不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范阳羞愧得脸都红了,忙端起酒杯道:“这杯酒就当我向你赔罪,中阳兄大人大量,饶恕则个。”

    左维明忙在旁劝解,陈元这才回来落了座。

    范阳叹息道:“拙生几次劝我不可急躁,我总不听从,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中阳兄为人高义,若因一时鲁莽,竟不能相交,岂不后悔。”

    陈元笑道:“子健不用过为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了就是,我辈看人,应该视其所为,观其动机,并进而察其心安处,怎可轻率认定。”

    范阳连连称是。

    这里正说着,旁边忽然涌上一群人。

    “拙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们一桌人霸着中阳兄,却把我们放在哪里?”

    陈元回头看时,却是刘华等人。

    众人久候他不回,纷纷找了过来。

    陈元站起来张罗道:“要我说,大家干脆把桌子拼到一起,人多热闹且不说,众人各发高论,相谈也更尽兴,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全都称是,于是大家合力,把各自的桌凳搬到一块儿围坐,组成一个有二十几人的圈子。

    人多了,果然更加热闹起来,一时间会场人声鼎沸。

    这边正高谈阔论,忽然门口响起一声铜锣声响。

    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书生都往门口看去。

    晦气!

    陈元皱起眉头。

    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其中一名女子,竟然是前天才见过的姚映雪。

    这女人给陈元的印象不很愉快,还以为只要不再去春晖楼就不会再见,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脸面了。

    姚映雪倒也还好,另外一个来客竟然是朱能,这就真晦气了。

    姚映雪和朱能随在一名年轻公子身后,越过众书生,径直走向前面的主位。

    “诸位,我来迟了,还请恕罪。”

    年轻公子笑道。

    陈元猜测这就是府尹家的公子,林文彬。

    “诸位,涉江宴是我云州府文坛的盛会,今天我专门请了姚大家过来,等会儿姚大家抚琴,我等诸生清谈,也是一件美谈。”

    林文彬呵呵笑道。

    在坐诸生,姚映雪多半认识,因此也不怯生,视线在诸生脸上一一扫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忽然她视线一顿。

    怎么是他?

    她没想到陈元竟然也在,看他的作风,不像是寻常书生的风度,没想到竟然也来参加这场宴会。

    她对着陈元笑一笑,很快收回了目光。

    “林公子想听什么曲子,我好早做准备。”

    姚映雪问道。

    林文彬看了看下面诸生,最后停在范阳身上。

    “范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林文彬略有些讨好的问道。

    陈元诧异地看看范阳,看样子这兄弟在云州府文人中有些地位啊。

    范阳冷笑道:“方才林公子要我等诸生清谈,可是我这人最不喜欢清谈,我喜欢浊的,映雪姑娘何不与我等同浊,就弹一曲满堂春吧。”

    大厅中顿时哄然。

    所谓的满堂春是一首艳曲,虽然并不露骨,可是一想到将这么首艳曲与姚大家联系起来,大厅中众书生顿时脸色暧昧起来。

    陈元脸色诡异地在范阳和姚映雪之间打量半晌。

    范子健和这个女人有仇吗?

    林文彬眉头皱起。

    姚映雪是他请来的,为难姚映雪差不多就是打他的脸了。

    可是他又不能发作。

    范阳既有德名,又有才名,在云州府学子中极有影响,而且他还是八层阶梯儒士。

    连他也不能不忌惮范阳。

    林文彬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姚大家,范公子是我云州府头等才子,在涉江宴上,他发了话,连我也不能反对,就请你担待些,给我们弹一曲满堂春吧。”

    姚映雪无奈,只好把琴安放好。

    她不悦地向范阳看去,却不防和正看过来的陈元对视。

    陈元脸上有一丝讽刺的笑意。

    姚映雪莫名地一慌,脸色变得通红。

    她忽然想到,前天晚上还在和这人大谈什么独立,什么尊严,什么底气,可今天就不得不在他面前,被迫着弹一曲艳歌。

    她心底里不可遏制地生起一种屈辱感。

    范阳见状幽幽一叹,说道:“算了,还是弹云门操吧,映雪姑娘恐怕也不擅满堂春。”

    姚映雪松了一口气,连忙把琴摆好,弹起云门操。

    悠扬的琴声在会场缓缓流淌,书生们身上的燥气仿佛被一扫而光。

    过了半晌,林文彬向跟随他身后的朱能使个眼色。

    朱能心领神会,捧着一杯酒站出来道:“诸位,位卑不敢忘国,今日我等欢聚于此,全赖此祚永福长之世,让我们共同举杯,祝首辅大人万寿无疆如何?”

    下面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

    “说得好啊,”范阳呵呵笑道:“位卑不敢忘国,只是我大周朝何时姓严了?”

    要糟!

    陈元心里一突。

    林文彬竟然当场把宴会往党争上带,他到底要干什么,是想试探书生们的反应,还是想潜移默化改变书生们的想法?

    陈元不关心林文彬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好像莫名其妙踏进这个漩涡了。

    娘希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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