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临听到那个名字,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伯均笑呵呵地解释道:“其实他老人家,可是惦记了你很多年了。只不过我们当初都怀疑,你们家族的诅咒,或许可以用过当个普通人的方式来规避。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靠近你们,生怕你一不小心就觉醒了。”
“这其实是很难的,因为历史上你们家族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我听你父亲说,他二大爷的表叔的堂哥,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规避诅咒,直到三十九岁都没有觉醒。结果就在四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蹲個坑的功夫就穿越了。”
他摊开手:“等第二天,人就被拉去火葬场了。”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关于诅咒的事情,你也可以多问问槐老先生。”
陈伯均说道:“他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
顾见临嗯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虽然槐老先生的意思是,还是希望你继续留在协会,加入我所在的欧米伽序列。但我觉得,现在的你或许对协会很失望。”
陈伯均问道:“你还想继续留在协会么?我得提醒你,欧米伽序列和审判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我们负责战争,而他们负责……你懂的。”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虽然以太协会给他留下的感官很差。
只是不得不承认,协会里还是有很多的好人。
顾见临得到了青之王的认可,确实是可以一走了之。
可他觉得,这是逃避。
因为除了牧叔之外,或许还有很多这样的可怜人。
更何况,他现在掌握了力量,完全可以从在内部做点事情。
有些人,人堕落了,但心没堕落。
还有的人,人没堕落,但心堕落了。
顾见临拥有古神的力量。
还拥有古神之血。
如今他还学会了精神控制,完全可以做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外部的打击效率,远远比不上内部的崩溃。
更何况他还只是刚刚步入超凡的世界,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
小学老师都教过,人一定要脚踏实地。
多学,多看,多见证。
假如顾见临没有来到黑云城寨,他就了解不到避难所里的那些人的苦难。
“我会留在协会。”
他认真说道:“我该得的东西,没必要因为一些垃圾而放弃。”
“很好,我喜欢你的这种锐气。”
陈伯均起身,说道:“这段时间,多去槐老先生那里学点东西,你的位阶还是太低了,要尽快成长起来。比如给你守夜的那个雷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马上就要晋升四阶了。大概是近二百年来,最年轻的四阶。”
顾见临微微一愣:“守夜?”
“对,说是还你的人情,除了她认可的人,谁都不能进来。”
陈伯均指了指窗外:“喏,她走了。”
顾见临扭头,望向窗外的寂寥夜色。
伴随着直升机的轰鸣声,螺旋桨翼切裂了漫天的风和雨,驰骋远去。
机舱里隐约有白发飞扬,投来傲慢的一撇。
“这姑娘挺有意思,来头也不小,就是身世悲惨,有点不太好相处就是了。”
陈伯均笑道:“好好把握。”
顾见临总觉得这人误会了什么。
“我该走了,协会里有些事情还需要整顿,我还得去跟审判庭掰扯掰扯。”
陈伯均眼神沉静下来:“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顾见临平静说道:“请讲。”
陈伯均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世界上的善恶总量总是平衡的,如果你执意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会见到更多的不公,你不能为所有人出头,也没办法铲除掉所有的恶,那你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顾见临想了想:“需要意义么?”
陈伯均一愣。
“我这次站出来,是为了一个父亲的尊严,为了一个小女孩的善良,为了那些避难所的人的隐忍和克制。或许,也不全是为了他们。”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姑息那个懦弱的自己。”
陈伯均叹了口气:“真是自负啊。好吧,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顾见临怔了怔:“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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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暴风雨洗过的天空如海般纯净澄澈。
病房的玻璃窗上映出朦胧的云影天光,一缕阳光落在随风浮动的窗帘上,在洁白的病床上投下一片阴影,光和暗如此协调,安宁。
顾见临站在病房里,脸色苍白得像是一个幽魂。
房间里有两张病床,被白色的帘子隔开。
牧叔浑身缠绕着绷带,像是个木乃伊一样,连接着各种线缆,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倒还算正常,确实渡过了危险期,只是很虚弱。
菀菀则蜷缩在病床上,浑身被被子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还有挂在脖子上的紫罗兰色的水晶吊坠。
她像是个小猫一样,不知梦到了什么,瑟瑟发抖。
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吓得她了,以至于做了噩梦。
这时,菀菀忽然动了一下,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小手。
顾见临愣住了。
“那是什么?”
陈伯均站在旁边,明显也愣了一下。
顾见临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菀菀的手里,紧握着半截残破的木雕,视若珍宝般贴在胸口。
她到现在还记着自己的承诺,在等着那个回不来的男人回来。
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她是怎么把这个碎了的木雕捡回来的。
顾见临可以替她报仇,也能帮她狠狠地出气,杀光那些欺负他的人。
甚至以牙还牙,踩爆对方的狗头。
就像是那个垃圾踩碎了那个小木雕一样。
然而小姑娘受到的伤害,那么长时间的心血,连带着她的自尊。
都被践踏了。
这个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顾见临仔细看过那个木雕,完全就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没有其他任何人帮忙,因为这是她承诺过的,要自己送出去的礼物。
她年纪小,根本不动雕刻,手又有点笨。
或许中间不知道雕坏了多少个,才能弄出来这么一个勉强有个人模样的。
顾见临甚至都能想象到,她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借助煮饭时的火光,拿着雕刻刀在木雕上修修剪剪的笨拙模样,甚至时不时还会弄伤了手。
为什么只有在煮饭时的时候才回去做那个木雕呢,因为火光在那个避难所里是稀缺资源,她的火柴本来就不剩下多少了。
“我爸爸对她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
“或许是吧。”
陈伯均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可以去申请一件神话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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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菀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慌张地起身。
她以为自己还在黑云城寨,被燃烧的大火吞噬,看着家人被迫害,被杀死。
尤其是父亲浑身染血被锁链钉在地上的一幕。
宛若梦魇般笼罩着她。
然而当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愣住了。
这是雨后初晴的阳光,落在她的小脸上,暖洋洋的。
精致的病房被阳光渲染成了美丽的金色。
生命中的六年里,在所有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阳光。
牧锋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浑身裹得像是个木乃伊一样,呼吸均匀。
这是怎么回事?
菀菀眨动着灵动的眸子,忽然愣住了。
床头柜上,那个属于她的木盒子已经找回来了。
火柴盒,雕刻刀,蝴蝶发卡,指南针,破旧的玩具熊。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除此之外,还一件崭新的粉色小卫衣放在旁边。
她从没见过这么新的衣服。
菀菀忽然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心。
那个被踩碎的木雕不知何时已经复原如初了,阳光落在那张丑丑的脸上。
仿佛在对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