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我大秦先被四国拖垮,还是四国联军先被我大秦分化?”似乎看出了蒙骜心底的疑惑,王龁却是先行问出了这个问题。
闻言,蒙骜微微一愣,随即立即答道:“自是我大秦笑到最后。”听着蒙骜明显带着滤镜的话语,王龁却也并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淡定从容,道:“为何?”
“这?”蒙骜一时有些结舌,显然,面对王龁的追问,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对王上、对秦国有信心是好的。”王龁随即脸色认真地说道:“但,你不是一个只需要迎着大纛令旗的方向猛冲的小兵了。你的手中掌握着数万大军的生死,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兵力交到你的手中。”轻轻的摩挲着身边的军旗,王龁接着说道:“这大纛的方向,不是凭一腔孤勇,一份信任就可以掌握的。”
“末将受教。”被训了一顿的蒙骜立即抱拳躬身行礼道。
“想想再回答我的问题。”王龁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城池外的远方。
“是。”蒙骜再度躬身点头道。一时间,洛都的城楼之上又恢复了一片的安静,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蒙骜总算开口,道:“上将军,我还是认为我大秦能笑到最后。”
“继续。”王龁转过身,目光依旧平静。蒙骜也不迟疑,当即答道:“我大秦虽有长平之败,然五年之间,国力已经尽复,如今周王畿之内,兵力不过二十余万,以我秦国之物力,不说坚持十年八年,起码坚持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反观联军。”见王龁没有反驳,蒙骜随即接着说道:“如今本身就已经存在了间隙,三五年的时间,足够四国分崩离析了。而粮草问题,也是其根源之意。对于赵国或许尚能坚持,可对于韩之国而言,国力本弱,根本无力坚持那么久;对于魏国而言,粮草或许能够坚持,可十万大军几乎是他的大部分兵力了,如此多的兵力长久孤悬在外,魏王岂能放心?至于楚国,其粮秣运输便是相较于我军从蜀中调粮也相差无几,虽只数万大军,粮食却需十万之众,长此以往,楚国也定然无力负担。因此,即便我军不做什么,四国之盟,也坚持不到我大秦之疲累。更何况,三年五载的时间里,我大秦有着无数次可以拆散联盟的机会,只要有一次能够成功,联军则败矣。故此,末将以为,大秦必胜也。”话毕,蒙骜随即紧张地看向了王龁,像极了一个期待着家长夸奖的孩子。
只可惜王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点评道:“能想到这些,也已经不错了。”闻言,蒙骜心中又是一沉,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等待着王龁将军解惑。
“如果真能坚持三五年,或许就如你所想的那般,胜利必将属于我大秦。”王龁接着蒙骜的话语继续说道:“只可惜,你忘了赵国。”
“赵国?”蒙骜有些不理解,自己明明想到了赵国啊。
“既然你会知道时间在更长的维度上会站在我大秦的身边,那么赵国的王——赵括,军事才能如此出众,又岂会不知道?”王龁随即接着说道:“既已知之,又岂会让吾等轻易拖延过去?”不待蒙骜说些什么,王龁便继续说道:“如今赵军主力实际应该还在代北之地,这才有了四国联军来对战我军之事。一旦,赵国的大军解决掉了北面的胡人,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南下,进攻我军了。解决胡人,哪里会需要三五年之久?”
“这?”蒙骜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随即说道:“上将军之意,赵国只需要拖住一段时间,待大军回转就会往周王畿而来?”
“此已近乎明朗之态势也。”王龁随即说道:“最早今冬,最迟明夏,赵国就能腾出手来了。”
“那为何......”蒙骜越发有些疑惑了。刚刚说要拖住联军的是上将军,现在说拖不得的还是上将军,到底是战是拖,总该有个明确的结论吧!
要是今年冬天赵军就杀来了,自家可真的没有多长的时间了,一个秋天的时间,打趴下兵力、战力都几乎相同的联军,着实有些难办啊!
似乎是看到了蒙骜眼中的迷茫了,王龁随即笑着说道:“赵军腾出了手,不代表他就会就此进攻。胡人不是那么好啃的,即便是啃下来了,大军也需要时间修整,甚至即便顺顺利利地将胡人拿下,不需要修整,赵军也不会立即南下进攻我军的。”
“嗯?”蒙骜略略抓住了什么,随即也开口道:“赵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王龁立即肯定道:“我军不跟联军拼个你死我活,赵军为何要出兵抢救战场?”
“的确,这里又不是赵国的土地”蒙骜也小声地嘀咕道:“也就是说,我军还有至少将近一年的时间。”
“然也。”王龁点点头,继续说道:“只不过,从今冬开始,我军还是要准备好赵军主力全面介入战事的准备。最好的情况,就是在今年之内完成整场的战役。”
“明白了。”蒙骜当即说道:“上策,在接下来的秋日里,分化各国,令联军分崩离析;中策,在赵军主力投入战斗之前,彻底地瓦解联军,让赵军的投入变成孤力;下策,调集更多的兵力,更赵军为首的四国联军硬碰硬。”闻言,王龁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蒙骜随即问道。
“第一,传令各城驻军:严守城池,无本将调令,不得出战,更不许相援。”王龁显然对此早有腹稿,随即变向蒙骜下达命令道。
这是持久战的前提,如果让联军占了城池,仗只会更难打。蒙骜自然立即就点头答应道:“是。”
“其次,蒙骜。”王龁随即继续下令道。
“在。”蒙骜立即答应道。
“率本部骑兵,去挑战吧。”王龁继续说道。
“这?”蒙骜有些不明白。
“若是联军不出战则已,若是出战,重点进攻韩之国大军,一定要韩之国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的代价。”王龁继续命令道。
听着上将军这个命令,蒙骜当然立即就明白了上将军的意图。
“挑战”,那是给联军摆出急切想要战斗的态度,麻痹联军,从而给后方的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至于
“专攻”韩之国,原因也更简单,要的就是联军离心离德,专攻一家,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挑拨离间的方法了。
哪怕对方明知这是自己的挑拨,心中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平衡。
这就是人性。一旦一个人的心中产生了不平衡,再是一碗水端平,在那人看来也会是不平的。
若是迁就了这个心理不平衡的人,这碗水也就彻底的不平了。一旦水端不平,联盟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而若是不迁就那个心理不平衡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会越发地不平衡,甚至发生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
这,还是tm的人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种。当然,若是联军的主将是赵括,凭借着他极高的威望或许能压制住所有的不平衡,如果主将是廉颇,或许会以牺牲赵军利益来平衡各方的心理。
可偏偏,联军的主将却是魏国的信陵君。别说在联军了,就算是在魏军内部,信陵君的威信也就一般般。
这也就注定了信陵君既不能像赵括那样压服外部,也不可能像廉颇那样敢牺牲自身的利益平衡其他国家。
总而言之,王龁的这一计,就是赤裸裸的阳谋。至于,为何是韩之国,原因就更简单了。
韩之国最为弱小,弱小的人,心理往往会是最为脆弱的,国家也同样如此。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相比于其他的国家,韩之国,显然是最有可能被策反的那个。
不过,这一阳谋,却是需要联军出战才能奏效。可已经做好准备要耗下去的联军会上当吗?
应该不会,至少短期内不会上当,毕竟昨日的战斗已经试探出了各自的战力,没有把握之前,联军当然不会应战。
哪怕蒙骜只是带了一小股的部队。但把时间线稍稍拉长一些,赵国能以赵括替代廉颇,韩、魏、楚三国难道就不能强令出战吗?
只是,这就要看咸阳的了......不论是间谍也好,流言也罢,王龁相信黑冰台会有一百种办法让韩、楚、魏国的君王担心起前线的战事,进而催促大军迎战。
而一旦出战,战事的情况反馈之后,又会再度加剧国内对联军的催促,双管齐下,互相作用,这联军不破也得破了!
而这,才是王龁布下的阳谋的全部内容。不论王龁的计策如何精彩,现在的蒙骜也总算是稍稍地明白了上将军的用意,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就要转身点兵而去。
“且住。”王龁赶紧拦下了这个兴冲冲的混小子,无奈地说道:“再等一个半时辰,再行点兵。昨日,大军已经太过疲惫了。”
“是。”蒙骜立即有些羞赧地领命道。
“路,还很长啊......”王龁轻轻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