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老板眨眼之间就死了,就像是做游戏一样。
作为枪毙老板的报答,纳粹军官牵着朱伊尔的手,坐到那边去了。大概是由于恐惧,朱伊尔没有拒绝。他们给牛英俊随便点了几样食物。牛英俊一边独自吃着晚餐,一边看着朱伊尔在纳粹军官面前又说又笑。
突如其来的子弹,并没有影响餐厅的气氛,活在纳粹统治的“和平”之中,人们对突如其来的子弹,似乎已经麻木了,或许是不敢表现出“大惊小怪”。
店堂依然华丽,大理石的地面依然璀璨,餐具依然发出银色的光斑,即便是被丢在地上的鲜花,也依然发出淡淡的幽香。乐池里面演奏还在继续着,就像没有听到枪声似的。
牛英俊很饿,但却没有食欲,他只是麻木的吞下那些东西。
晚饭过后,朱伊尔坐着纳粹军官的挎斗摩托车,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只留给牛英俊一个服装公司的地址,让牛英俊自己去找。
尽管那是一个浪漫的国度,但却有着难以明状的诡异。
夜幕下的巴黎街头,灯火辉煌,人们在霓虹灯下,扭动着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面孔,而那些面孔之上,写满了倔强,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焰火,他们似乎是在用一如既往的浪漫,倔强的活下去。
牛英俊并没有因为朱伊尔跟别人跑了,而感到失落,因为牛英俊可以确定,朱伊尔不爱那个纳粹军官,她只是不得不逢场作戏而已。但眼下的问题是,对于一个不懂法语的人来说,要找到一个陌生的地址,是很困难的。
牛英俊一路之上,都在悄悄的用英语问路。
话说,在纳粹统治法国的时候,戴高乐在英国,一直都在搞自由法国的运动,当然,也在法国暗地里搞。所以说,在公众场所讲英语,会被认为是在搞煽动。
在有轨电车道旁边的路灯下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他不停的掏出怀表看时间,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直觉告诉牛英俊,那个人很可能会讲英语。
于是,牛英俊聂手聂脚的走了过去。
“先生,我想跟你打听个地址。”牛英俊压低声音打了个招呼,然后谨慎的看了看周围。
那人乍一听到有些惊讶,一把捂住了牛英俊的嘴巴,紧接着,也用同样谨慎的眼神,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在这里讲英语,你不想活啦!”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给牛英俊指了指方向:“向前面走,穿过两条大街,再向左转,看到报刊亭之后,再向左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还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枪声。
那个给牛英俊指路的绅士,话说到一半,丢下牛英俊转身就跑。
紧接着,几个穿着黑风衣的人,举着手枪,飞快的追了过去。
那个给牛英俊指路的绅士开始拼命奔跑,黑风衣也开始拼命奔跑,几条影子在路灯下荡漾,子弹在浪漫中跳跃,刹那之间,激起了一凛又一凛的血光,只见那个绅士,随着身上的弹道,剧烈的抽出了几下,就倒下了,染红了夜幕,也染红了苍白的月光。
牛英俊都吓傻了,只觉得身体在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约是神父的人,一把拉住牛英俊的胳膊,小声说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神父打扮的人,大约就是绅士要等的人,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呢,反正牛英俊就只管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无论黑风衣有没有发现他,也无论黑风衣有没有朝他开枪。
神父带着牛英俊,一口气跑过两条街区,两个人像老鼠那样,鬼鬼祟祟的隐蔽在报刊亭后面,一个劲儿的气喘吁吁。
“行,行了,黑风衣,黑风衣已经被甩掉了。”神父扒着报刊亭的墙角,偷偷的看着后面。
一抹淡淡的月光落在神父的脸上,显得有些神圣。牛英俊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个神父就是在地铁里面见过的那个。
牛英俊不由得发出了一个惊喜的感叹词,紧接着说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地铁里面,你还认的我吗?”
然而,神父却一本正经的回应牛英俊:“不,我们没见过。你要找的服装公司就在前面,去吧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
“可是,之前在地铁站台上,你跟我说……”牛英俊感到诧异,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是,神父却转身走了,不知道又去搞什么运动去了,只看到那件神父的袍子,飘飘荡荡的融化在神秘的夜色之中。
牛英俊本来以为,与神父的邂逅就算是过去了,然而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话说,按照神父的指引,牛英俊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服装公司,因为他不懂法语,所以没敢贸然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等着朱伊尔。
等着等着,牛英俊就缩在墙角里面,睡着了。
等牛英俊一觉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很多女工,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有钱人,但是,她们的衣着都很体面,打扮的也都很别致。她们用各种各样怜悯的眼神注视着牛英俊,而且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牛英俊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就在牛英俊不知所措的时候,朱伊尔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朱伊尔埋怨了牛英俊一句,然后又朝那些女工们尴尬的笑了笑,“嘿嘿嘿”的解释着:“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是来投靠我的,没事了没事了,大家赶紧开工去吧。”
服装公司的规模确实不小,车间宽敞明亮,整齐的排列着一台一台的缝纫机,可以用一眼忘不到尽头来形容。朱伊尔一路上跟熟悉的女工打着招呼,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是个矮个子中年男人,他的热情超出了牛英俊的想象,见到朱伊尔进来,老板立刻迎了过去,一边兴奋的打着招呼,一边展开双臂,礼貌的拥抱着朱伊尔。当朱伊尔把牛英俊引荐给老板的时候,老板却只是轻轻的握了握手。
老板的房间沐浴阳光之中。办公室相当奢华,白色大理石的地面能照出人影。办公桌对面是一面墙的镜子,两旁是面包似的沙发,看着就觉得蓬松柔软。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一排的衣架,上面挂满了漂亮的服装样品,而且整理的秩序井然。
“随便坐吧。”老板对牛英俊说了一句,然后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沙发的对面。
以朱伊尔的性格,当然是开门见山,不会拐弯抹角:“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我的这位朋友,逃难过来的,举目无亲,只会讲英语,出去很危险,想麻烦老板给安排个吃住的地方,工钱不工钱的无所谓。”
“只会讲英语啊!”老板有些惊讶:“这确实很危险。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让我想想办法吧。那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有点棘手。是这样的,我刚刚认识了一个纳粹军官,他想让我们的服装公司,帮他们生产纳粹军装,要棉的,特别特别保暖的那种。说是去苏联作战穿,所以必须要特别特别保暖。”
老板低沉的说了一句法国粗话,然后无奈的注视着朱伊尔,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能说不行吗?”
老板的房间沉默了。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抱怨,只是沉默了。
那是一个明媚的让人怀疑人生的上午,视线所到之处,还是那么的浪漫,阳光融化了他们的心,也融化了他们的自由。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接受纳粹军官的要求,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牛英俊一脸好奇的注视着朱伊尔,朱伊尔犹豫了片刻,就干脆把制作军装的事情,用汉语,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牛英俊。最后还反问牛英俊:“你要是服装公司的老板,你会怎么办呢?”
牛英俊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然而,就在牛英俊下班之后,走出服装公司的第一时间,那个神出鬼没的神父,又出现了。
神父把牛英俊拉到角落里,确定周围没有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到消息说,你们服装公司要帮纳粹制作军装,有这事儿吗?”
牛英俊急忙替老板辩解:“有这事儿,但老板也是没办法啊!”
神父同样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或者我应该说,由你们服装公司生产这批纳粹军装,太好了。因为我们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纳粹军装里面的棉花换成报纸,那样纳粹在苏联作战的时候,就一定会因为天气寒冷,而打败仗。”神父讲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关系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终结果。”
“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呢?”牛英俊有些茫然。
“帮我们传话给你的老板,并且说服他。”神父一脸期待的注视着牛英俊。
牛英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