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大雪纷飞,像是要淹没整条街道。
一切都是白花花的,雾茫茫的,冷冰冰的。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敞开的店家也就越来越少了。
只有酒楼里面还是热乎的,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两个雪地里的孩子也只能默默地望着。
她们不敢靠近这个满是温暖的地方,已经遭受到了驱逐的地方她们是不愿意再冒险靠近的。
两个小女孩皆是衣不蔽体,残破的衣服挡不住着肆意的风寒侵袭,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两个小小的黑点在漫天的雪地里艰难的前行,身后只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但是她们留下的痕迹也很快的便是被风雪所掩盖,就好像是唯一证明她们存在的东西也都消失了。
临冬城是温暖的,却也是寒冷的。
蜷缩在暂时休息的破庙之中,两人扯下破布裹在身上,妄图抵御这要命的寒意。
小一点的女孩蜷缩在姐姐的膝盖上,小脸冻得青紫。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姐姐抬起满是冻疮的手便是摸了摸妹妹稚嫩的脸蛋,一样都是寒冷的。
“胡说什么呢,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可是这里好冷啊,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姐姐还在耐着性子安慰着,“怎么会呢?这里到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流浪汉,他们可以活下来,我们也可以。”
“可是我好饿,又饿又冷……”
“乖,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为了吸引妹妹的注意力,不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彻底的睡过去。
“听说临冬城以南的地方是温暖的,我们不如去那儿吧?”
妹妹的声音微微弱弱的,“嗯,姐姐说去哪儿我们便是去哪儿。”
看着妹妹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姐姐心中也是不好过的。
要是自己再大一点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去做工,然后就可以照顾好妹妹了?
要是自己再机灵一点的话,或许哪里的扒手还可以接纳自己的。
她还在安慰隐隐啜泣的妹妹,“没事儿,等雪小一些,我再去街上讨些吃的,我们总会度过这场寒冬的。”
“姐姐?”
“嗯?”
妹妹突然扬起了自己的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小鹿。
“姐姐,你为什么不吃了我?”
姐姐突然皱紧了眉头,“傻丫头,您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吃你?”
“可是吃掉我的话,姐姐你就可以度过这场寒冬了,不是么?”
“不许胡说了,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那……姐姐,你会抛弃我么?”
“当然不会,我会带你走遍大江南北,去找我们的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雪渐渐的小了一些,看着妹妹睡得很香,便是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只要找到吃的回来就好了。
可是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妹妹的哭泣声便是从身后传了出来。
“姐姐,你是要丢弃我了么?”
她的脚步一顿,回眸去看那个小小的人,还在哭泣,极力的压制着全身的疲倦。
“不是……不是……”
“姐姐,你是要丢弃我了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奉祁?”
就是这一声呼唤猛地将奉祁的思绪拉了回来,奉祁茫然的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沈池。
她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整个人就像是窒息一般的疼痛。
沈池却是噗嗤一声笑了笑,虽然还是虚弱无力的。
他抬起手指替奉祁拭去眼角的泪花,困倦的眼眸满含笑意。
“怎么,因为担心我哭了?”
奉祁刚想否认,外面的怀准便是出声了。
“让他不要说话了,死了我可不负责。”
显然沈池也是听见了的,便也只是看着奉祁,一言不发。
被沈池盯得有些难受,奉祁便是将自己的眸子转向一边,脑子里还是大雪纷飞的模样。
有的东西你越想要忘记便是记得越清楚,可是有的东西你越想记起,印象却是越来越模糊。
妹妹小时候的模样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可是自己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为什么不再多等待一下呢?
明明自己已经回来了啊……
怀准的声音在风雨中忽近忽远,显得有些缥缈。
“奉祁,你还是跟我走吧。”
倘若杀心观音目标真的是为了沈池而来的,那么奉祁绝对不能继续在地下城待了。
地下城和朝廷之间的事儿纷纷扰扰的,谁也不想卷入这场漩涡。
沈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奉祁。
可是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奉祁的回答,怀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奉祁!”
这一声怒斥似乎是包含了很多东西,像是不争奉祁的倔强,不甘奉祁的道路被葬送。
奉祁平静了一下思绪,“师兄,我回不去了。”
现在梵寂谷还在追杀自己,自己就算离开了地下城还能怎么办?
朝廷里还有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就算是自己不插手,过不了多久,他们依旧会找上门来。
就算自己回到了梵寂谷,地下城是否覆灭不做理会,朝廷也不会放过梵寂谷。
倘若自己本就是一切祸端的来源,那么自己本身就是没有去处的。
马车突然被勒停,奉祁微微锁眉。
耳边传来了怀准暗骂的声响,还有另一人冰冷的声音。
“那人是在里面的吧?”
这道声音让奉祁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这声音她自然是认识的,正是杀心观音。
杀心观音平静的带着人拦住了马车,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看着蝼蚁。
“就说有同伙嘛,果真不错。”
奉祁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池,慢慢的也是抽出了逐月,还真的是难缠啊。
怀准低着自己的头,雨水随着戴着的斗笠流下,像是一条条蜿蜒的银龙。
杀心观音赤着脚站在马车之上,微微侧目,剑指怀准。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有人送了一张画像到杀心观音的面前展开,上面画着的是通缉令。
反复对照了几下,杀心观音微微皱眉,“也不是你啊,怎么这么着急离城?”
怀准淡漠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听闻城中在捉拿逆贼,我家姑娘通了信让我来接。”
也不知杀心观音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是一个禁卫军靠近了一些。
他现在围着马车转了一个圈,随即抽出利刃便是挑下了怀准戴着的斗笠。
他又指了指马车,“里面的人,出来。”
奉祁抿了抿唇,将车帘轻轻掀开一条缝,只露出半张脸来。
“有什么事儿么?”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听不出什么波澜。
禁卫军微微抬头,“里面还有谁?”
一边说着便是打算亲自上来看看,却是被怀准给拦下了。
“我家姑娘身患风寒,可不能再受寒了。”
可是那禁卫军还是执意要上来,双方剑拔弩张。
不知从哪儿,忽的冒出两人,一黑一白,格外的显眼。
仔细一眼,两人戴着的面具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黑白相配,格外的登对。
白衣的男子身上还有血痕,似乎刚受了伤,看似是被另一个较为娇小的蒙面之人搀扶着。
“杀心观音,不过如此,有胆再来打过?”
杀心观音眼神一凌,嘴角反倒是露出一个笑来。
“终于逮到你们两个了。”
娇小的那人身形像极了奉祁,身侧的那人也是像极了沈池。
若不是因为奉祁和沈池都在马车之中,怀准也险些认为那两人就是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纵使心中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依旧是平静如常的。
那两人与杀心观音纠缠了一番,很快便是引着杀心观音离开了。
只是那群禁卫军依旧留在原地,不过倒是放弃了上马车查看的意思。
怀准淡淡的问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禁卫军为首的人看了看杀心观音离开的方向,心中忍不住的埋怨。
这位大人还真的难以伺候,不让人跟着,却让一群禁卫军等着。
“走走走!”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怀准连忙便是架着马车离开了。
可是追到半路,杀心观音便是停下了步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两人虽然很像,但是好不容易逃掉的人怎么会轻易回来?
更何况一直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明显是故意而为之的。
再去回想方才驾车的那人,见到自己并无惊慌,答问有来有往,绝非凡人。
他皱了皱眉,又回到了原地,禁卫军都还在那里等待着。
见到杀心观音回来了,便是有禁卫军迎上去,恭恭敬敬的行礼。
“那辆马车呢?!”
禁卫军一愣,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声音也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走……走了……”
“废物!”
他看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印,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车上有三人,看来他们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现在他却是不着急去追的。
只是不紧不慢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淡淡的说道:“回去。”
从这个方向去的地方无非就一个地方,逃不掉的。
当然自然也是派了禁卫军顺着车辙印去追的,只是下了命令。
只管暗中跟着就是了,倒也不用打草惊蛇。
怀准一路将奉祁和沈池送回了地下城,看着沈池被鬼兵带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奉祁看着怀准,正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怀准打断了。
“现在沈池已经回来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奉祁摇了摇头,“师兄,你再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师尊不会害你的,只要你愿意回去,我可以和师尊求情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继续说着,“地下城可以给你的庇护,梵寂谷也可以,你在梵寂谷十多年不也是没事儿么?”
奉祁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她有自己的担忧,的确,梵寂谷给了自己一切。
但是自己不能回去,自己的踪迹已经暴露了,已经回不去了。
奉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你先听我说,我并不是不想和你回去,是因为我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无奈之下,奉祁还是将一切都和怀准讲了。
怀准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不过也的确是不再劝说奉祁了。
他只是咬了咬牙,“那我跟你一起留下。”
奉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疯了?!”
若是怀准也留在地下城的话,梵寂谷那边可就不是那般的好对付了。
而且梵寂谷很可能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去向,那么事情将会变得更加的复杂。
怀准却只是拉住了奉祁的手,“我只是不愿意看你一个人冒险,以前我可以保护你,以后也可以。”
还没有等到奉祁继续说些什么,万事通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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