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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动刀的理由

    “总有一些人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异类,也许是因为本能相似的缘故吧。”

    云清生得貌美,作为父亲的云戚自然也是好看的。

    明明是上了年纪的,偏偏双眸似水,却是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是能看破一切。

    身着深蓝色的长袍,上面镶着复杂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桃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

    唇边带着意思习惯性的笑容,却不张扬。

    云戚看着眼前戴着白玉面具的少女,沉吟了一会儿,忽的开口。

    “你就是现在的云灼吧?”

    奉祁慢悠悠的将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云戚的眼神里多了一席其他的东西。

    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杀自己,云戚便是做好了觉悟。

    他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地下城让你来的?”

    奉祁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云戚什么都知道。

    终于,奉祁有了一点反应,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四目相对,那种感觉就像是猎人即将结束猎物的生命时,久拿屠刀的手突然开始发颤。

    也许是对生命最后的感动吧。

    云戚笑了笑,很是镇静,似乎站在眼前手拿利刃的人只是一个经久不见的故人。

    云戚似乎是透过奉祁的脸看见了过往,不由得失声笑了笑。

    “当初为了保证云家的生意可以风生水起,我便是去找了地下城,而我将付出的代价便是云清。

    万事通说云清天资聪颖,若是为地下城做事的话,地下城会给云家取之不尽的庇护,我答应了。

    只是最后我还是没能忍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去,所幸万事通并没有为难我。

    他说我若是愿意,自己还是可以继续留在云家,将云清也留在我的身侧。

    只是万事通说地下城所做的一切都是需要索取代价的,他说要用我的命来偿还。

    因此这些年我也没有躲藏,只是没有想到来的人是你……”

    看着云戚眼中难得流露出来的沧桑,奉祁微微颔首,“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云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嘴角边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坦然赴死。

    “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总有一些人总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出异类,那你觉得你还能装多久?”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抬脚走近了几步。

    云戚没有逃避的意思,只是还在不停的说道:“让你拿起刀的理由呢?让你拿起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次奉祁难得的开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

    “可能是为了……生存吧。”

    自己没能拿起刀的话,那自己的性命就会被人拿起。

    “对了,能替我照顾云清么?他身为兄长,肩上扛起了太多的东西,他娘也是一个不省心的……”

    说着说着云戚竟然是笑了起来了,眼角的笑意还夹杂着几丝的苦涩与不舍。

    奉祁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收回了自己的利刃,闪着寒光的利刃重新回到刀鞘。

    奉祁不紧不慢的从自己的怀中逃出一粒药丸,“你会死去,但是不会那么痛。”

    云戚笑了笑,随即便是接过药丸,问都没有问一句便是吞咽下肚。

    奉祁抬眸只是看了一眼,“但是你会死得很慢,慢到你知道自己的死亡。”

    但是云戚显然是毫无畏惧的,反倒是轻松地摆了摆手,“地下城有你这样心软的人也是难得。”

    按照奉祁的习惯,她是要亲眼看着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

    她干脆在云戚的身侧坐下,慢慢的等着药效发作。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看着我走完这一生的会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呵,倒也是不错的。

    回顾我这草莽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心安理得了。年轻时走上歧路落草为寇,撸来现在的夫人。”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他的脸上笑意是越发的明显了。

    “这个陈家丫头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被我带走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将整个山寨脑得鸡犬不宁。

    后来官府清缴山匪,我也是被抓入大牢,我以为我死定了,只是对不起我大哥和阿母。

    所幸阿母还有大哥照顾,我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挂。

    谁知道这个陈家丫头硬是说我也是被胁迫的,还散尽家财,我这才苟活于世。

    陈家丫头也就是现在我的夫人,她随时刁蛮任性了些,但是本性不坏,只是以后啊,怕是没有人会继续惯着她了。”

    屋外的大雨渐渐的停歇了,只剩下难闻的腥臭味。

    这一场大雨似乎并没有将这一片天洗刷干净。

    他的脸色开始渐渐泛起黑色,唇色也是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尚未消减……

    很快,云戚在一边叙说着自己的过往,一边便是渐渐断了声息。

    奉祁最后探了探云戚的鼻息,确认云戚真的死去之后,才慢慢的离去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烛火都有些恍惚,大片的树叶掉落,美丽而又古远,像是在沉睡。

    沈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奉祁的身侧,就像是鬼魅一般,他的踪迹向来都是捉摸不透的。

    奉祁也想过沈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就像是黑夜里颤动的修罗,无处不在。

    “奉祁,你有没有感受过绝望?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有人不敢让你绝望。但是你一直都是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真的感觉不到孤独吗?”

    沈池摇头而笑,满脸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侃侃而谈,“奉祁,你没有感觉到绝望,是因为你绝望后会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他说的话总是坚定有力的,就像面对的奉祁是自己最忠诚的听众。

    “可是总有一天你会绝望的,因为你一无所有,对于这个世间,你好像多余的,没有人会真正的需要你。”

    “他们给你的爱,就像是一种施舍,是从盛满了的饭碗里拨弄出来的米粒。”

    他的声音嘶哑冷酷,脚边的水坑被他踩起一朵朵的水花,此刻的沈池好像是一个疯子。

    奉祁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也难免觉得沈池实在是有些聒噪了。

    她转身便是准备离去,却是被沈池拦下。

    他展开双手拦在奉祁的跟前,肆意的笑。

    “这世间没有真正爱你的人,唯一爱你的只有修罗,奉祁,你是不是怕了?”

    这一刻,沈池好像是世间最忘我的戏子,在出演一场属于他的戏剧,全世间的悲哀都融于他的疯癫之中。

    他明明是看着奉祁的,但是奉祁却是觉得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

    他似乎是在质问整个苍白的世间。

    奉祁呆呆地看着魔怔的沈池,这个家伙不一直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么?

    他的气场分明是无视世间一切规则,无视一切强者的,这样的人根本无需悲伤。

    是的,奉祁突然间明白了。

    这里最为悲伤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双眼猩红的男子。

    沈池的出现也不是因为想要挑衅自己,只是因为他有怒潮一般的悲伤需要倾诉。

    突然沈池朝着奉祁冲了过来,奉祁下意识的便是展开了自己的双臂,像是要拥抱。

    沈池冲过来的时候,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童一般。

    沈池是一身的酒味,但是在大雨冲刷过后,便是消散了许多,若不是现在的靠近,奉祁也是闻不到的。

    他的衣服是潮湿的,似乎是刚刚淋了一场大雨,身体满是寒意。

    也不知道现在沈池的意识是否还是清楚的,他死死的搂住奉祁的腰肢。

    “奉祁,你害怕死亡吗?有人曾经说过,死亡只是一场长眠。”

    可是沈池的手却是慢慢的下移,很快便是摸到了奉祁腰间的刀鞘,下一刻,便是推开奉祁,一把抽出了逐月。

    只是还没有等到沈池后退几步,奉祁便是眼疾手快的反手扣住了沈池的手腕。

    只不过是微微用劲,便是将逐月夺了回来。

    她提着长剑站在街头,冷冷的看着身前有些摇摆的沈池。

    只要沈池再上前一步,那么自己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刺穿他的心脏。

    虽说是地下城的人,但是自己才不会管那么多,只管杀了便是。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天边的黑云便是大块大块的推了过来,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在闪电落下的时候,沈池张开自己的双臂,开始仰头肆意的享受接踵而至的大雨。

    一场雨刚刚平息,另一场大雨便是开始再一次的洗刷这片土地。

    在刺耳的雷声之中,沈池似乎还说了些什么的,但是奉祁并没有听见。

    原本奉祁打算一走了之的,反正地下城的人无处不在,只要沈池不死便是了。

    可是看着在大雨中疯癫的沈池,奉祁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像他这样的人,究竟会因为什么事儿而这般失态呢?

    天色逐渐破晓,困意忽的窜出,奉祁有些心交力瘁的在软榻上躺下。

    院子里很是安静,安静到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就像是自己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狂潮里。

    自己的周围都是软绵绵的潮水,他们肆意的席卷着全身的困意。

    可是奉祁并没有熟睡,只是闭上眸子开始休息,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是如此的敏感。

    “咚咚咚——”

    是房门被轻轻扣响的声音,外面是云清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声音。

    “阿灼,可是起来了?”

    明明不过一夜,但是云清的声音就像是过去了许久了一般,是那么的的久远,带着些沧桑。

    他重重的依靠在了屋外的墙壁上,双眸有些猩红,也许知道云灼还未睡醒,便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他说阿灼,此后自己便是没有阿爹了。

    他说阿灼,原来失去一个人是那么的的痛苦。

    他说阿灼,世间怎么会有毒辣之人要对一个商人下此狠手?

    他说阿灼,为什么那个曾经耀武扬威的阿爹不会高呼救命,哪怕是一声也好……

    他说……

    奉祁依靠在墙壁上身子却是无力的往下滑,支撑着自己的东西似乎突然之间不见了。

    就像是任人操控的木偶突然挣断了一条线,似乎无伤大雅,但是木偶却是不似之前那般。

    她听见过亲者对逝者的哀嚎,对自己残忍的指责,但是她从未放在心上。

    有的人活着,有的人就要死去,无可厚非。

    云清的悲伤是那么大,明明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云清的喃喃自语。

    但是自己也受到了震撼,那种肆意的悲哀似乎就要越过重重阻碍,将自己给吞没了。

    屋外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下去了,这个强大的兄长一夜之间又成为了那个孩子。

    奉祁不紧不慢的换好衣物,推开有些沉重的屋门,只觉得自己的虎口有些发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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