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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风雨欲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裂开了,死亡笼罩着自己,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阳光了。

    明明是身处黑暗的,但是对身边的一切感知都是那么的敏感。

    自己好像是在孤独大海里漂泊的一叶孤舟,没有方向,到处都是饥饿,寒冷,恐惧……

    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动了动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了双腿,亦是没有没右手。

    左手还能让自己做些什么呢?

    它的存在或许还是有些意义的。

    比如当别人送来泔水的时候,自己还能用它来苟延残喘着。

    其实这样活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吧,但是他们不让自己死,总是在自己将死之际,灌下一些算得上吃的东西。

    黑暗的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也许是角落里的稻草,也许是自己腐烂的味道。

    “吱呀——”

    柴房的门总算是被人打开了,只是这个沉重的脚步声却是让自己充满了不安,恐惧。

    京溪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刺眼的光线让她猛地一颤,“不要……不要……”

    那个声音明明是那么的温润如玉,但是却像是催命的魔音,在叫嚣着自己的死亡。

    “她肯说了么?”

    答话的是傅生,一直跟在云清身侧的小厮,也是云清最为信任的人。

    “还是不愿意开口。”

    脚步声又近了,似乎有人蹲在了自己的跟前,但是京溪已经看不见了,只是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难受。

    “不说?既然如此,也是没有任何价值了,扔到街上让她自生自灭吧。”

    “扔到街上?但是街上蛇虫鼠蚁较多,怕是会发臭……”

    “发臭便是发臭吧,能被那些东西吞咽下肚,也是她的福气。”

    那个人似乎是站起来了,眼前的光线又被挡了一大半。

    死在昏暗的角落里,死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死在悄无声息的虫堆里。

    活着让蛇虫鼠蚁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活着感受他们吞食自己,活着……

    京溪打了一个激灵,声音是沙哑的,一张嘴,嘴唇也随之开裂,有鲜血渗了出来,带着甘甜。

    “我说……我说……”

    陈墨涵此时正坐在屋中,满脸都是烦躁。

    有女使在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但是少女指腹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心中的烦躁少上一些。

    她早就知道了京溪被云清抓走了,自己也去找过云清,但是这个臭小子竟然敢不见自己。

    想去找云戚,谁知云清早就知会云戚,两人一起不搭理自己。

    现在这些日子过去了,也不知道京溪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能把住嘴?

    实在是烦躁,她一把打开伸手少女的手,“滚滚滚,都给我滚!”

    屋内角落燃起的熏香四散开来,似乎是觉得有些沉闷,她招了招手。

    “站住,把窗户打开,也不怕把我给憋死了!一个二个的都找我的不痛快!”

    随着窗户打开,寒气飘了进来,屋中的暖意被带走了大半。

    陈墨涵便是端起热茶想要喝一口,只是还没有凑到嘴边,便是又烦躁的落在了桌面上。

    干脆撑着脸闭眼假寐,只是紧皱着的眉头怎么也没有松展开来。

    “砰!”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陈墨涵猛地一惊,睁开眼便是慌乱的站了起来。

    进来的正是云清,只是板着一张脸,脸色有些难看。

    陈墨涵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摆出了自己的架子,斥责道:“云清?你就是这样来拜见你阿母的?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养出你这个儿子来?!”

    云清看了一眼身后的傅生,傅生便是懂事的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只听见外面传来傅生颇为冰冷的声音,“你们都走吧,大公子有话要和二夫人说。”

    陈墨涵皱着眉,便是在一边坐下,“你这是做什么?”

    云清面色如常,“阿母,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陈墨涵有些慌乱,但还是淡淡的说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满心满眼的不就只有你的阿灼妹妹吗?亲生妹妹也未曾见你这般上心过。”

    似乎是有些赌气,她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

    “二房的儿子对大房的女儿关怀备至,你要我说什么?!哼,也就是现在还知道你有一个阿母,平日里不都是围着云灼那个丫头的么?”

    “要是说云灼一直是我养大的,你与她亲近倒是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你对其他人都这么不上心?云灼那个丫头怕不是……”

    见陈墨涵说话开始没有分寸,云清的脸色也就突然难看了起来。

    他冷冷的打断了陈墨涵,“阿母!你以为这件事儿我还不知道吗?!”

    陈墨涵被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云清的。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云清不气反笑,只是侧隐隐的看着陈墨涵。

    “阿母,京柔是你让京溪活埋的吧?”

    陈墨涵的身子一顿,淡淡的说道:“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便是劳烦你这般大费周章?呵。”

    “真的仅仅只是一个丫鬟的事儿么?”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就是愿意直勾勾的盯着你。

    他不断地逼迫着陈墨涵说出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陈墨涵重新坐下,眼前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轻轻抬眸,“是我让京溪去做的,怎么?你想给一个丫头抱不平?”

    云清站在陈墨涵的跟前,居高临下,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阿母,你难道就一点儿都都不知道悔改吗?”

    陈墨涵还是一脸的淡然,“人命?呵,云清,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在用什么样的身份来审问你的阿母?!”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头疼,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但是在云清的眼里,这更像是隐藏的下意识动作。

    “云清,我不想和你计较什么,将京溪给我送回来,好歹是我身边的人,你是怎么敢动的?”

    可是云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人已经死了,送回来也只能是陈尸一具,阿母,你还要么?”

    闻言,陈墨涵却是暴怒。

    她直接拍案而起,再也隐藏不住脸上的情绪,抬手便是要给云清一巴掌,但还是停了下来。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云清啊云清,你为什么总是要向着云灼呢?”

    陈墨涵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才是生你养你的那个人!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云清还是一脸的淡漠,“为什么要杀了京柔,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陈墨涵直勾勾的看着云清,一字一句的回道:“只不是没主的丫头犯了错事,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她一步步的逼近云清,“怎么,因为这点小事你要和你阿母大呼小叫,甚至杀了我身边的人,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云清轻笑一声,“最好是这样,阿母。”

    他生硬的叫着,但是没有带一丝的情绪。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陈墨涵,只是自顾自的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子却是一顿,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来。

    “你也养了云灼,可我却未曾瞧见你对云灼有半分的怜悯来。”

    等到云清离去之后,陈墨涵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茶杯砸向门口,碎瓷片四溅开来,带着难容的怒气。

    等候在外的傅生见到云清出来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二夫人应该只是看不惯京柔罢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查出云灼进入战场和她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云清只是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不管是否有关,别让她再靠近阿灼便是了。”

    其实傅生也很奇怪,自家公子为什么会对云灼这么上心,甚至是超过了对云笙的关怀。

    但是公子不愿意多说,自己自然也不会去问的。

    谁知道这一次云清倒是自己说了起来,“你是不是也奇怪为什么我会对阿灼这般?”

    傅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阿灼的生母乃是因为二夫人才会难产而亡,当初若不是二夫人一意孤行,但是生下的会是独子,老夫人有所偏心,才会这般。

    阿灼……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才能弥补二房对阿灼的愧疚……”

    傅生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其实不用这般,只会寒了二夫人的心,毕竟二夫人……”

    也许是知道了傅生我想要说些,但是摆了摆手,傅生也就不再多言。

    天色渐渐地冷了一些,奉祁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大雨。

    在大雨中,树叶被弹奏得唰唰作响,像是远古的凤鸣。

    奉祁使劲的嗅了嗅,还是一样好闻的味道,她手中还拿着当初沈池给自己的香囊。

    他曾说这股味道可以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似乎的确如此,但是奉祁却是不喜欢的。

    倘若一个恶人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许就会忘记自己手上满是鲜血,甚至会遗忘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甘愿做一把刀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清爽的男声,但是明显是压着声音的,似乎是夹杂着一些怒气。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都罪恶的,都是错的?”

    他说的应该是奉祁每个月不断为万事通铲除异己的事吧,但是奉祁一点都不在乎。

    她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果杀人的刀有罪,那么被杀的人呢?”

    这一次是怀准沉默了,怀准看着奉祁的身影不再言语,只是眸中神色颇为复杂。

    “有的事情一旦陷入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

    奉祁总算是转过了身子,淡淡的说道:“师兄,可是我已经陷进去了。”

    “那边的人可能就要过来了,希望地下城的那位还可以护着你。”

    看着奉祁不说话,怀准便是朝前走了几步,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奉祁的发丝。

    但是奉祁却是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动作,怀准悬着的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是讪讪的放下。

    他苦涩的笑了笑,“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奉祁的眼神有些躲闪,她的心中装了太多的事,就像是盛满水的杯子,总有一天会漏出来。

    “奉祁,你还会回来吗?”

    他的轻飘飘的一问,却是让奉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个简单的答案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外面突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是云府的人派人来接云灼了。

    云清果真是说话算数的。

    怀准没有等到奉祁的回答,脸上有些失望,准备离去。

    “师兄。”

    奉祁突然松了口,“师兄,我还是奉祁,还是你的师妹,这一点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怀准的身子顿了顿,但是没有说话,亦是没有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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