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吕端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永王的神色后,才继续道:“否则,反倒是容易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之嫌。臣以为,伪帝是以庶出之子,顶替前任桂林郡王的嫡子继承王位的。本朝又是一向讲究立嫡,桂林郡开国郡王,也曾经留下遗言,后世子孙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前任桂林郡王废嫡立庶继承爵位,这是违背本朝惯例。而且伪帝即非嫡子,更非长子,即便是在其王宗之中,也是非议极大。只不过在前任郡王的一力扶持,以及伪帝极其残忍的手段压制之下,才勉强压制住宗族之中非议。但臣以为,其王宗之中依旧存在着严重的不满。”
“此次朝廷重新选择继任者,为了以正纲肃,也为了让世人和朝中诸臣、勋贵们信服。臣以为应该从前任桂林郡王,嫡子之中挑选一个子孙继承为好。这样,才能使得那些王宗信服,减少以后的非议。最为关键的是,也为今后类似事情发生,打造一个有规可循的模本。”
吕端是吕蒙正,在南下之前向黄琼推荐的。而此时,此人在黄琼遇刺,被老爷子发配到川西路后,已经在川西路做了几年县丞了。吕蒙正知道此人才华横溢,虽说小事不上心,但大事绝对不糊涂。绝对是一个做宰相的人。只是之前,吕蒙正几次推荐,黄琼都并不以为意。
这个人,黄琼是知道的。黄琼秉政以来,曾经因为清查户部账目。却发现这位老兄,在户部尚书任期,是整个户部亏空最大的几年。黄琼也知道,那几年天下旱涝频繁,朝廷岁入又每年都在递减,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实在难做。可他这个户部尚书即不能开源,也做不到节流。
他的户部尚书,做的实在不咋地。为人虽说有才干,但也实在有些不称职。这也是黄琼从身为太子监国,再到继承大统,一直都没有起复他的原因。只是吕蒙正南下,中书省缺了一位副相。黄琼又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到傅远山一个人头上。吕蒙正走之前,再三推荐他。
所以,黄琼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在缺乏得力人手的情况之下,起复了他为副相。不过品级,还是暂时定在了正三品。至于今后能不能进步到何种地位,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在用人上,黄琼还是自认为用人为才的。只要品德大概过的去,很多方面黄琼也不会太过于较真。
因为黄琼也清楚,这世上人无完人、金无赤金。你也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即有才华,在私德上也洁白无瑕。只是这位老兄在上任之后,对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和稀泥。但在很多大事情上,却是在关键时刻,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这倒是让黄琼颇为有些刮目相看。
越是到了涉及到国家重事上,此人越是显得有担当。所以,在这件事情黄琼对吕端的意见,还是相当的看重。正像是他说的那样,伪帝以庶出之子出身,居然能让他父亲使出浑身解数,说动极其看重嫡庶之分的世宗皇帝,废掉原本已经册立为世子,并已经接到朝廷册封嫡长子。
改立他这个庶子为世子,并最终承袭了王位。虽说证明了其手腕与心术,不是一般的高。可一样也在桂林郡王府内部,埋下了一颗钉子。这个家伙,想必对自己那些嫡出的兄弟,都恨得咬牙切齿。在其起兵造反之后,自己曾经册立他,一样为嫡出的九弟,为新桂林郡王。
结果,那个自己册封的新郡王,在其撤离之前居然被其灭门。而与其争夺世子之位的那个嫡长子,在其承袭郡王之位后,不到半年连同两个儿子,便死得不明不白。如今仅剩下一个寡媳,带着两个孙子苦苦熬着。这足以说明他对嫡出那些兄弟,顾忌到了何种地步。
选择桂林郡王一个嫡系后代,册封为新郡王,加大其王宗内部裂痕。至于袭的爵位,还是不是郡王爵位,其实并不重要。就算继续让他继续承袭郡王爵位,但若是没有了原本桂林郡王府,巨大的财富支撑。一年只靠着几千贯的俸禄,他就是想要搞事,都不再有任何的资本。
不过,即便是继续让其袭封郡王,但这个桂林郡王的爵号,却是不能在让他们用了。沉吟良久,黄琼抬起头对用永王道:“此事由七哥负责。从前任桂林郡王嫡出之子后代中,挑选一个人。其余的会同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全部实施甄别。有罪的,按照朝廷的定律处置。”
“无罪的先养起来,究竟该怎么处理,等到朕好好琢磨一下再说。对叛王眷属,不得虐待、不得杀害,不得随意凌辱。尤其对女眷,一律不得凌辱。若是被朕知道了,有人依仗身份和地位,随意凌辱女眷,朕势必将会严加惩处。此言,朕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吓唬谁。”
黄琼最后这句话,基本就是对着永王说的。不过虽说黄琼,几乎已经话挑明了。可永王毕竟是永王,虽说因为年纪大了一些,可脸皮厚度依旧足够。对于黄琼最后这句饱含着警告意味的话,权当说的不是自己。不过接下来商议其他议题的时候,这位永王却是一直赖着不走。
对于永王厚着脸皮一直不肯走,心知肚明的黄琼,却也一直都没有理会。直到黄琼留下人用了午膳,几个相爷都离开温德殿去办差了。永王才嬉皮笑脸的搓了搓手道:“陛下,那啥是不是该还给我了。你看臣,这揍也挨了,条陈上的,陛下还算是满意,陛下答应的事情?”
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是什么,可黄琼依旧不紧不慢的披着折子。直到永王抓耳挠腮的,几乎都快将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快要摩擦出一个大洞来。黄琼才端起茶,抿了一口之后,才道:“七哥的性子,朕还是清楚的。七哥向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说吧,这次又看上哪个了。”
听到黄琼的话,永王不由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那些小心机,好像并未能瞒过自己这位九弟。只是现在之前的人,还没有要回来。现在的他,又哪敢在指望着别的?急忙搓了搓手道:“陛下,臣真的没有看中哪个。臣之所以说那句话,是因为老八,相中了一个乡君。”
“老八那个人,陛下也不是不知道,对女人,不像是我这样不挑食。他还是喜欢一些文雅的女人。我去看桂林郡王府的王宗时,半路遇到了老八。他知道我去办差,非得要跟着去。结果,这一去便看中那个十八岁的乡君。那个乡君,姿色也就一般,不过弹了一手好琴罢了。”
“我原本以为老八是个老实人,又对叛王府的那些人十分好奇。所以我才答应他,带着他去转了一圈。结果没有想到,搞出了这么一出。老八自己不敢与你说,整日都来我的府中,磨了我好些日子了,我也是没办法。老十也曾经几次也想混进去,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带过他。”
对于永王的解释,黄琼却是轻轻一笑:“八哥,固然有了喜欢的。朕看七哥,也未必没有什么心思吧。历代桂林郡王,无不广纳娇妻美妾。想必,桂林郡王府的那些女眷,姿色应该都不差。七哥的性子,朕还是清楚的。七哥若是没有相中的其中某一个,朕是一点都不信。”
被黄琼揭开了老底,永王有些尴尬的哈哈一笑。只是看着黄琼越来越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老实道:“前些日子,去调查那些王宗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妇人。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出了三服的远枝王宗妻子。陛下不知道,那个妇人不仅姿色一流,那身材也不比前一个差。”
永王的话,让黄琼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骨。看着他无语良久才道:“你这是拿着八哥,在诈朕。朕若是点头,你就要就坡下驴。朕看,七嫂还是管七哥力度不够。朕之前刚说过,不得凌辱桂林郡王府诸王宗眷属,你这里便看中一个有夫之妇。七哥,你倒是真的给朕争气。”
“这事,你现在想都不要想。朕今儿警告你,若是在办差的时候,借机浑水摸鱼,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别说朕直接将你降级为郡王。你若是嫌你那身亲王朝服穿够了,也大可以去试试,看看朕是不是吓唬你。那个妇人现在已经送回永王府了。现在,你痛快在朕面前消失。”
说到这里,实在懒得继续搭理这个家伙的黄琼,起身走到温德殿门口。对着听到自己要的人,已经被送到了永王府目瞪口呆的永王道:“七哥,有些事情不可一再为之。之前做了一次,朕看在兄弟情义的份上,还是包容了下来。但这一次,朕觉得已经够了,不想再来一次。”
而听到黄琼的话,见到黄琼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黄琼御案上厚厚的折子。犹豫了良久,才起身回府。他之所以迟迟未走,不是心疼自己这位九弟,而是对家中的母老虎打怵。因为他知道,这事自己真的惹怒自己老婆了。之前虽说被气急眼了,也对自己动手,可不往脸上打。
这次直接往自己最为明显的地方招呼,足可以见到老婆被气成什么样子了。尤其是前些日子,自己那位老岳父病逝,自己老婆更是正处在哀伤时候。人现在被送到自己府中,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后果来。一想到自己那个老婆的脾气,永王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去又得挨多少揍。
现在对于回府,他现在实在有些胆战心惊。只是一想起那个妇人,不由得又心痒痒。而且黄琼虽说离开了,可温德殿内的太监,可正在盯着自己,明显是要送客了。只是临出宫的时候,被老婆的怒火实在给搞怕了的永王,想要去母亲宫中求救,让母妃帮着自己劝说一下。
只是他正准备往庄妃寝宫那边走的时候,却被一个太监给拦住了。那个太监用虽说恭敬,但却不用质疑的语气告诉永王,皇上有吩咐,七爷离开温德殿后,必须立即回府。不得在宫中流连,不得在外游荡。陛下让他告诉永王,有些事情躲不是办法,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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