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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评画喻事

    贺元锋的这番劝说,黄琼听了进去,高怀远这才顺利的积功晋升为正七品。否则,以黄琼要多磨练、磨练他的本意,现在的他还在从七品的位置上待着。今儿黄琼之所以询问他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事情要交给他。这个问题,只是想要正面好好再一次摸摸高怀远底子

    高怀远为人虽说年纪很轻,但情商却是很高。所以,黄琼询问他的第一时间,他便隐隐约约猜测出了,自己这个舅舅对自己,态度突然改变真正意图。可在看到身边几个同僚,得知自己真正身份之后,看向自己时有些异样的眼光,他却隐隐不是太愿意回答这些。

    因为高怀远感觉,那样有些在同僚面前显摆的意思。他的这几个同僚,虽说都是御林军的小官,可家世都很普通。真正那些有后台的,早就都调走或是升上去了。此次御林八军抽调出来武官,有六成都是家世普通,或是级别比较低的武官子弟,与高怀远根本是两个层面。

    再加上高怀远原本在京城之中就很低调,所以大部分同僚并不知道他身份。当然,御林军中那些军阶比较高的武官,还是清楚他是金城公主唯一儿子,也是颍川伯府嫡子的。可那些知情人,早在黄琼在御林军抽调的名单上,看到高怀远的名字之后,第一时间便下了封口令。

    并再三要求,所有知情人对高怀远,不得有任何的照顾,更不得调离。同样品级的武官,平日里面干什么,高怀远便要干什么。别人平日里面吃什么,高怀远便吃什么。别的低级武官没有独立帐幕,在休息的时候,只能与普通士兵挤在一起,他也一样不许搞特殊。

    在执行军务的时候,谁也不许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将其从危险之中调出来。总之就是一话,别的同级武官怎么要求,他也要一样对待,不许有任何的特殊照顾。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那位长姐,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而且战死了还好说一些,一旦被俘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在环州出发之前,黄琼甚至一度有意将其调给周志远边军。黄琼如此做,倒不是刻意针对自己那位大姐。而是他真的有心,好好摔打一下这个外甥。毕竟作为王侯世家,又是公主的唯一儿子。高怀远原本可以安心的躺在母亲的地位上,享受即富贵荣华,而且安稳的生活。

    但这个外甥,居然能够主动放弃京中锦衣玉食生活,不仅主动从军,这次还报名来陇右平叛。这一点,让他对这个外甥有些另眼看待之外。也生出了好好摔打一番这个外甥,看看他是否真的是可造之材。如果真的是可造之才,他会好好的重点培养一下这个外甥。

    黄琼的要求,军中没有人敢违背。再加上高怀远调回御林军之后,本身也刻意的低调。所以,军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高怀远真正身份,都以为他不过那个低级世袭武官,前来御林军中袭职的子弟罢了。直到之前黄琼喊他的字时,他身边的同僚才知道,他是英王的嫡亲外甥。

    而英王的嫡亲外甥,那不是就是?这些武官虽说职务低,可毕竟久居京城。又是在御林军的位置上,对京城的显贵还是有些了解的。英王的姐妹之中,能有这么大的儿子的,也就只有金城公主一人。这个不起眼的,与自己这些人一样,靠着积累军功才升职到七品的家伙。

    居然是金城公主与颍川伯的嫡子,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外孙。而传闻之中,那位金城公主是皇上诸女之中,最得皇上信任与宠爱一个。原本以为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是与自己家世一样,却没有想到如此的贵胄。知道他身份后,几个同僚异样眼光,看得高怀远一阵阵不自在。

    只是虽说不想在同僚面前显摆什么,但当黄琼再一次让他评论这几幅画的时候,高怀远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了。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番这几幅画作之后,高怀远略微沉思一下道:“回王爷的话,这几幅画作虽说从行笔,还有画风来看,的确都是地道的薛少卿风格。”

    “此人虽说力求模仿薛少卿的画风,从行笔看来也多少有些功底。但细看之下却只是形似而已,实则缺乏薛少卿画作的神韵。也就是说,这几幅画上的鹤是死物,远未达到薛少卿所做那种鹤形神兼备感觉。薛少卿画的鹤,被诗仙评价为感精以神变,可弄影而浮烟。”

    “能得一向持才傲物的诗仙如此赞许,足以说明他画之灵动。这几幅画上的鹤,都缺乏灵动,表现的都很呆板。而且从几幅画的装裱纸张来看,这几幅画装裱时期最早不会超过晚唐。甚至有可能是国朝初年的东西。还有印泥的成色来看,也不可能是薛少卿所在年代的印泥。”

    “所以臣以为,这几幅画都是后人仿作的。只不过,仿作的相当精细。笔锋上,也是一味的模仿。但过于求形,而忽视了神韵。所以他画的鹤是死物,缺乏薛少卿作品的灵动和风骨。还有虽说模仿得很像,但整体的画风还显得有些稚嫩,离着传神还相差的很远。”

    高怀远的回答,黄琼却是笑了笑道:“你呀,看问题还是有些肤浅。你只看到了这几幅画,缺乏薛稷所画鹤的灵动。这几幅画的画风,也显得有些稚嫩,所以断定为仿品。但是有一点,你却是忽视了,或是说没有看到。你看看这个落款年月上,是不是感觉到有些不对?”

    黄琼的话音落下,高怀远急忙又去看了看几幅画的落款。见到落款上的年代,这几幅画完成的年代,都应该是薛稷二十多岁的年纪。看到这里,高怀远抬起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黄琼。认为这种落款,在后人模仿前人作品的时候,感觉未达到前人标准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将落款的日子,写到前人作品还未成熟的年代,以求蒙混过关。这种做法,是在书画类造假时的惯例。所以,高怀远虽说感叹这个模仿家伙,写的一笔好字,就连这字迹都模仿得与真的一样。但却依旧没有看出来,自己认为这些作品,都是仿品的决定有什么问题的。

    见到高怀远一脸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黄琼微微一叹,自己这个外甥很勇敢,也很聪慧,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眼皮子还是有些窄。只是心中感慨这个比自己,不过才小两岁外甥太年轻的黄琼,却是忘记了自己今年才十九岁,也没有比高怀远年纪大到哪里去。

    叹了一口气,黄琼点了点几幅画边缘,还有上面的印道:“你看看这画纸,与装裱所使用的纸张之间的区别。还有画纸边缘,虽说并不明显,但也有的轻微裂痕。你就会发现这几幅画,都是画完很长时间后才装裱的。也就是说,这几幅画与装裱距离相差很长时间。”

    “虽说百余年未必,可几十年还是有的。还有画上的字,明显也是装裱之后才提上去的,从印泥的成色,与画纸之间的差别来看,这个印也是后印上去的。画虽说稚嫩的很,可笔锋却是很犀利。而且笔走龙蛇,中间并无太多的停顿。也说明这些话,都是一气呵成画完的。”

    “这几幅画,都是薛稷的真迹。不过从所画的鹤呆板,缺乏其传世画作的灵动性来看。这几幅画,应该都是薛稷早期的习做。所以笔锋一样,但画出来的鹤却缺少神彩。这几幅画,极有可能那位薛少卿丢进废纸堆里面后,不知道被哪路神仙翻捡到,后来才装裱起来的。”

    “衡安,每一个人都是从不成熟走向成熟的。包括那些书画大家的作品,也是一样的。都是经过苦心练习,才从不成熟走向成熟的。一个人的成名,先天的天分只是其一,后天的勤学苦练才是走向成功的最终通道。这也是古人所说,只有功夫深,铁杵才能磨成针。”

    “空有天分,而后天不知道勤学苦练,再好的天分也只能白白浪费。不得一番寒彻骨,那得扑鼻梅花香?便是薛稷这种书画名家,也是靠着一点一滴的勤学苦练,才最终成为书画大家的。你为人聪慧,但历练还不够,观察也不够仔细。你仔细在看看,这字体是谁的?”

    “你只看出画上的字是模仿的,可却未发现画上所提字的这个人,也应该是一位大家。这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国朝初年,书画大家杨凝式,刻意模仿薛稷笔体书写的。杨凝式出身于前唐官宦世家,其父祖都是唐懿宗、唐僖宗时期高官,可谓是出身极其显赫。”

    “国朝兴起,杨凝式却心怀故朝。所以太祖皇帝几次征召均不仕,整日在家闭门不出琢磨字画。他这种书香门第世家出身子弟,又岂会为几幅赝品题跋?以他的眼光,这几幅画是否为薛稷真迹,岂会看不出来?至于为何本王说题跋的人,会是杨凝式,这自然有本王的道理。”

    “你仔细看,这几幅画之中最后一幅画上的题跋,笔体是不是与其他几幅画略微不同?而且这几幅画上的题跋,字迹虽说模仿的惟妙惟肖,可笔锋却是另有韵味。这说明杨凝式在题跋与落款时,虽说刻意模仿薛稷的字,也落上了这几幅画作,大致应该有的日期。”

    “可他最终还是改变不了,自己长期写字养成的习惯。一个人可以掩盖某些东西,但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却不是短时日可以改变的。最后一幅画题跋虽说也在刻意模仿,但字体的风骨,却是暴露了这个题跋者的真实身份。是典型杨凝式字的风骨与笔锋,收敛与奔放并存。”

    “至于那个印章,虽说与传世的薛稷书画上印章相同,但是所使用的印泥却是五十年前的东西。说明,这是后人加盖的。所以这几幅画,薛稷早期丢进废纸堆,却不知道被那个人捡起来,当做传家宝的习做。而模仿薛稷笔体做题跋的,则是国朝初年的书法大家杨凝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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