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二人从自己那里出来之后,不先去休息而是先来探视伤兵的这个做法。黄琼很是赞赏:“这才是真正带兵之人该做的,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本王真的很欣慰。与子同袍、岂曰无衣,本王也知道,让你们与将士真正同甘共苦,那是难为你们了,但至少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他们为国杀敌,我们这些为上位者,要尽可能的做到让他们后顾无忧。阵亡有人埋,受伤有人医疗。上了战场,你们是他们的将军。可下了战场,也要拿他们当成兄弟看。不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寒心,这才是真正为将之道,真正的爱兵如子。”
“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阵亡了,不会爆尸荒野,家人也有人管,烧埋钱一文不少的发到家人的手中。受伤了,不会被遗弃、虐待,有人给他们治疗。残废了,也有人管。这样,跟着你们冲锋陷阵的将士,才不会贪生怕死。昨儿两战,阵亡将士的名册拿出来没有,都掩埋没有?”
黄琼的话音落下,欧阳善急忙道:“回王爷,昨儿阵亡的将士,随军的官员正在统计。现在刚刚集中到一起,还没有来得及掩埋。因为涉及到朝廷的恩典,所以有些东西都要先查明再说。冯将军与末将的意思,今儿下午集中统一掩埋。这样兄弟们,在阴曹地府也有个伴。”
听到欧阳善的回答,黄琼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走,本王也要亲自参加,便带头而行。推开了侍卫牵过来的马,黄琼就这么步行与两个武官,走到了环州南门之外。看到一百军士,正在挖掘墓穴。而两战阵亡的将士遗体,一具具的整齐排列在南门外一处突破上。
战局仓促,不可能一下子便准备那么多的棺木。而这环州城内,更是被叛军洗劫的连一个箱子都没有剩下。见到所有阵亡将士,身上连一片用来裹身的白布都没有。黄琼转过头,对着那个正在记录阵亡将士名单的文官道:“吩咐人,将从叛军手中缴获的布都拿过来。”
“战局紧急,本王也知道没有地方去弄那么多的棺材。但本王不能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身上连一片裹身布都没有。还有吩咐人,将兄弟们栖身之处挖的深一些,绝不能让兄弟们的身子被野狗作践了。墓穴要排好位置、做好标记,同样要登记造册,以便他们家人来祭拜。”
黄琼的这个吩咐,那个文官哪怕在肉疼。要知道这些布匹,哪怕是普通的麻布,在大齐朝都是可以当做钱用的。这几百个阵亡将士用来裹身,这得需要多少的布匹?可在见到这位英王有些低沉的脸色后,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急忙吩咐人将缴获的布中,素色一些的都取来。
在那个领命而去人离开后,黄琼就亲自守在这里。直到布匹取来,黄琼才亲自动手,用那些素颜色的布一一扯开,将阵亡将士尸体给包裹起来。虽说前后两世,他都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活计。而且为死者收敛遗体,在这个时代更是属于达官贵人,根本看不起的下九流活计。
可黄琼却丝毫没有嫌弃,一件件的包裹极其仔细。黄琼都动手了,冯舟山与欧阳善又那里敢懈怠?连忙上前,一同做了起来。而英王为阵亡将士,亲自包裹遗体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环州的军营。无论是冯舟山带的人马,还是欧阳善所部将士,只要能走动的都赶来了。
看着英王没有嫌弃这些阵亡将士,一身的血污与腥臭。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一个个的仔细将遗体脸上,血迹擦拭干净之后。才用布仔细的包裹好,动作极为轻柔,好像生怕惊醒这些将士一般。这些哪怕是战场上生死相搏,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将士,眼睛都红了。
黄琼没有理会,那些将士怎么看自己,他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的事情。而在他带动之下,几乎所有的武官都参加了进来。在清理包裹完毕,又见到那名负责统计的文官点头,示意已经统计完毕,黄琼带着自己侍卫,第一个抬起一个阵亡将士遗体,走向了已经挖好墓穴山坡。
待走到墓穴前,黄琼轻轻将手中遗体,放在了墓穴之中。又接过一旁站立士兵手中的铁锨,亲自为墓穴填土。而紧跟其后的,便是冯舟山与欧阳善。接下来所有在场武官,没有等到上官下命令,更没有调动自己部下。便不约而同的亲自抬起阵亡将士遗体,走向了那座山坡。
在下葬完成之后,黄琼看着山坡上一列列整齐坟墓,亲自拈香为这些阵亡将士祷告:“诸位将士,你们为朝廷出生入死、战死沙场,本王虽然没有能够带你们回家,但今儿亲自为你们送上这最后一程。你们都是大齐朝最忠勇将士,没有给西京大营丢脸,更没有给朝廷丢脸。”
“请你们放心,本王在这里起誓,只要大齐朝在一天,只要本王在一天。断然不会让你们的家人挨饿受冻,更不会让你们的家人孤苦无依。若是有人敢贪墨你们身后一文钱,敢欺辱你们的家人,本王定当将其碎尸万段。本王若是有违背此誓,则上天不佑本王。”
黄琼说这番话的时候,用上了内力。他的声音,几乎响彻了环州城内外。就在黄琼的话音落下,现场所有将士都被他这番话说得鸦雀无声。但沉寂只是片刻,随即周围将士们爆发出山崩海啸一般呐喊声:“英王万岁、大齐必胜,英王万岁、大齐必胜,英王万岁、大齐必胜。”
别说那些普通将士,便是冯舟山这员年以四十多的老将。欧阳善,这样出身武官世家的世家子。也被黄琼这番话,以及之前的行动弄得双眼通红。在西京驻扎了这么多年,达官贵人见过的数不胜数。但像是这位英王这样,为那些阵亡将士,做到如此地步却是一个没有。
别说让他们亲自为阵亡将士,擦拭包裹遗体。就是让他们看一眼,恐怕都会嫌弃晦气。便是在大齐军中,又有那些武官能做,会做这些事情。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数千将士面前立下如此重的誓言。哪怕是这位英王,今儿做的这些事情,只是表面的文章,只是在演戏。
哪怕英王如此做,只是为了收买军心,但他们也都服了。随着周边将士的呐喊声,山崩海啸一般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面。哪怕是久经官场也好,家族言传身教也罢。都知道将士们喊的口号,并不是很适合。但心中的犹豫也只是短暂的,随即也喊出了同样的口号。
听着耳边山崩海啸一般的喊声,黄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人,将事先便已经带到墓地的,所有党项人俘虏押了上来。看着面前或是虽然当了俘虏,却依然神情彪悍。或是生怕朝廷现在便砍了他们的脑袋,吓的堆成了一团。全靠押解士兵硬拽,才走过来的党项俘虏。
黄琼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命令将平夏部的那些蕃官与土官,头人全部押解上来。在阵亡将士墓地前面跪了一排,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刀斧手。黄琼很是冷淡的看着其他党项俘虏,尤其是折罗部那些蕃官与头人,淡淡的道:“本王念你们是从犯,一会便放了你们。”
“不过,不管你们是被裹挟进去的也好,还是主动参与的也好,但毕竟都是参与了此次叛乱。本王是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多加伤害,才放你们回去的。所以,为了避免你们回去之后,不长记性继续跟随叛军犯上作乱。所以本王今儿该给你们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话音落下,黄琼头都没有回,只是举起手向下狠狠一劈。而随着他手落下,那些被俘平夏部蕃官、土官、头人,已经是人头落地。除了拓跋继瑷之外,平夏部所有被俘的,有那么一点点地位的人,都被杀了一个干净。而那边唯一留下的拓跋继瑷,看着这一幕眼角都裂开了。
想要上去与黄琼拼命,却是因为身上被捆的严实,身边的两个官军又狠狠压制住他,只能在那里破口大骂,却无法有哪怕一丁点的动作。对于拓跋继瑷的骂声,黄琼摆摆手制止住了,他身边两个军士想要堵上他嘴动作。只是淡淡的笑道:“拓跋继瑷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知道本王为何要留下你多活一会吗?那是因为本王,除了让你亲眼见到你的亲人,一个个的死在你的面前。用你们平夏部这些人的人头,祭奠我阵亡将士,让你在临死之前多痛苦一阵,好好感受你们兄弟做的孽之外。是因为本王要送给你那个兄长,一些特别的礼物。”
说到这里,黄琼对着身边的冯舟山与欧阳善道:“本王让你准备的人手准备好了吗?别忘了,找一些胆子大心细一些的军士,可别让这位拓跋老兄几刀就死了。三千六百刀本王不要求,但少了一千刀本王可不答应。否则,这些其他部族的蕃官们,还怎么体会到造反的后果?”
“让这些党项人,都给本王好好的观刑,谁也不许少看一眼。谁若是不敢看,行刑的时候闭上眼睛,一并拉过去行刑便是。等到刑毕,便将这些族长和头人们都放回去,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拓跋继瑷人头,留下来祭奠阵亡将士并震慑叛军,与其他人头一并垒起京观。”
“至于的尸身,还有拓跋继瑷剩下的部分,找几个大筐还有两匹骆驼装上,让他们给拓跋继迁捎带回去,作为本王给他的见面礼。除了押解这些俘虏人之外,其余将士全部带回城中休整准备再战。让那个负责统计阵亡将士的官,一会把抚恤和恩赏名单,直接报到本王那里。”
黄琼看了看冯舟山与欧阳善,听到自己这番吩咐之后,不约而同有些难看的脸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只是说了一句往往很多时候杀一个人,却可以救更多的人。手段不狠一些,怎么能震慑和挽救更多,顽抗到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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