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大龙的脑门,几乎都要磕出血来了。皇帝知道,黄琼的伤势恐怕是极为不乐观。连忙转身对身边的太监喊道:“高无庸,马上去太医院传旨,让他们选派解毒能手去英王府。告诉他们,若是救不活英王,朕送他们一同去陪葬。”
听到皇帝尽管压制得很好,但语气之中依旧泄露出胸中怒意的高无庸,连忙躬身道:“官家,太医院的几个好手,眼下大部分都在中宫那里,剩下的都在赵王府。您看从哪里抽调比较合适?还请官家下明旨,奴才也好去办。”
中宫眼下已经是病入膏肓,赵王那里也不过是在勉强的维持。如今太医院的几位高手,不是在中宫那里坐阵,就是在赵王府忙活着抢救赵王。这两处若是明旨,又岂是他一个温德殿首领太监能够招呼得动的。尤其是中宫那里,还有太子在,自己更是请不动了。
“就去皇后那里,让郭太医去。”听到高无庸的请示,皇帝想也没有想的便指定了人选。这位郭太医是当世有名的大国手,也是皇帝在潜邸时候的挚友,更是皇帝贴身的御医。除了皇帝夫妇,别说一个亲王,便是太子也没有资格请他瞧病。
对于此人,便是皇帝也从不称呼其名,而是张口闭口的以老友相称。此人对皇帝的影响力之大,甚至还要远超过当今皇后。因为其独特的身份,以及在朝局之中起到的独特作用,私下被称之为布衣宰相。
“是郭太医,奴才明白了,马上就去办。只是郭太医去英王府,中宫那里怎么办?太子爷,现在可正在中宫伺疾呢。”虽说有些繁琐,也知道皇帝眼下急于知道英王情况,但高无庸还是有些为难的问了出来。当朝储君,又岂是他一个太监能够得罪的。
“不要紧,皇后那里现在也只不过尽人事而已。况且郭太医走了,不是还有别的太医在?就这么一天半天的,耽误不了什么事情。快去吧,如果太子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朕。”提到太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皇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利痕。
至于皇后那里,皇帝也心知肚明。皇后已经是油尽灯枯,眼下也只是勉强还在吊着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就是将全天下的大夫都找来,恐怕也已经是无济于事。即便是留下郭太医在,也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高无庸对皇帝的性格和心思,不能说猜了一个百分之百,至少一半的心思还是能猜出来的。不用从别的事情上猜测,单单就从能让皇帝从病重的中宫身边,将郭太医调走,就足以说明皇帝对英王的态度与以往有些不同。
而在高无庸跑去皇后寝宫传旨后,皇帝也已经无心办公,提着笔看着奏折,却就是批不下去。对于黄琼遇刺一事,皇帝心中又岂会真的一点数没有。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距离京城近在咫尺的地方刺杀一位亲王。
还能从被控制的异常严密控鹤左军中,搞到腰牌并冒充控鹤左军以掩护身份的。除了自己那些儿子之外,还能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至于那几个眼下看嫌疑最大的几个外藩宗室,皇帝压根就没有考虑。
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或是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皇帝心中还是清楚的。要知道,他虽说对那些宗室比较宽容,但该有的监控却没有一点的放松。他知道,那些心思都放在捞钱上的宗室,既没有这么大的魄力,更不会舍得拿出太多的钱财去招募杀手的。
刺杀一个当朝皇子,普通的刺客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能做出此等事情的,除了自己那些胆大包天的儿子,估计是没有别人。可此事如果明查,一旦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天家的颜面将会何存?
骨肉相残,一旦传出去,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的看待皇室?此事不仅只能暗中调查,而且自己还要想方设法,将此事传播范围压制到最低,绝对不能让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查出凶手固然重要,可天家的颜面一样重要。
只是此事真的是太子所为?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思量良久,也没有整理出来一个思绪的皇帝,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在高无庸传旨回来后,换上便装带着高无庸,在十几个侍卫严密保护之下,亲自来英王府探视。
原本在去英王府之前,皇帝想要先去黄琼母亲那里,至少是知会一下。但琢磨了一下,皇帝还是决定等看看再说。毕竟黄琼是静妃唯一的儿子,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不测,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自己那位前妻了。
就凭自己那个前妻的能力,这件事情虽未亲眼所见,但她能轻易的判断出**不离十。以她的手腕,要是真的震怒,便是连自己也未必能够控制住。现在的皇帝,与其说是想慎重一些,还不如害怕黄琼母亲真发起火来,自己控制不住。
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黄琼,以及一边正在诊脉,但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连声叹息的郭太医。饶是即位以来杀伐果断,但此时的皇帝却也是心中一样无底,也有些不知所措。
被皇帝极为看重的这位郭太医,这次诊脉却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放下黄琼的手腕。又拿起李大夫开的方子仔细看了一遍,并询问了诊治手段后。又是一阵叹息后,才对身边的皇帝以及英王府众人道:“皇上,至少到此刻,这位李大夫诊治办法和方子都么没有问题。”
“即便是当时臣在,也不能做的更好。英王此次所中之毒,毒性极为强烈。加之英王中毒之后,又未能及时治疗并做了剧烈运动,使得毒性运行加速,已经进入心脉之中。好在这位李大夫使用金针,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毒性的蔓延。”
“否则,英王现在恐怕已经是驾鹤西行了。这位李大夫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看英王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老臣也实在无能为力了。不过英王所中之毒究竟为何,老臣倒是知晓一些。”
“此毒为一种毒蛇所产,这种毒蛇只生活在广南西路与两湖南路南部,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毒性异常的猛烈。一旦被这种蛇咬中,几乎无任何生还的可能。最快一个时辰,最慢半天,便让人极度痛苦的死去。”
“只是这种蛇性情极为暴烈,攻击性又相当的强。与一般毒蛇被人惊扰,才肯咬人不同,这种蛇一般都是主动攻击人。所以捕捉极为困难,有时为了捕捉一条蛇,甚至要搭上几条人命。所以这种蛇虽说是名贵药材,但是在世面上却极少见到。”
“当年在学医之时,老臣曾经与家师游历天下以增长见识。在广南西路见过这种毒蛇,以及被其咬中之山民症状。这些山民被咬中之后,通常都极为痛苦。随着毒性的发作,逐渐陷入高烧昏迷之中,并且伤口肿胀。与英王眼下的状况,并无什么不同。”
“老臣实在想不出,究竟何人会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对付英王。这种蛇取毒,每条蛇只能取一点点,甚至连一钱都不到的蛇毒。而且取完蛇毒之后,蛇便会立即死亡。要捕捉到足够的毒蛇,取得分量足够多兵刃的蛇毒,耗费的人力与财力绝非小数目。”
说到这里,这位郭太医看着听完自己此番解释后,面色铁青的皇帝,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皇上,还是那句话,作为一名大夫,能做的这位李大夫都已经做了。剩下的,现在只能说听天由命,看英王自己的求生意识了。”
“什么?”听到黄琼的伤势,居然如此的沉重,皇帝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对于这位郭太医的医术,皇帝还是清楚和信服的。如果他都说只能听天由命,那恐怕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郭兄,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花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想办法将朕的这个儿子救过拉。你既然见过这种毒蛇,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如果先生能够将此子救回,无论先生提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先生。”呆立了半响,皇帝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希望郭太医能够妙手回春。
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皇帝,郭太医犹豫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道:“皇上,老臣知道英王与您父子连心。如果英王在受伤之后,便能得到及时的处置,也许结果不会这么糟糕。可现在,实在是已经太晚了。”
“而且这位李大夫,臣观其医术并不在臣之下,配置的几味解毒药,也都是对症的。如果他都没有办法,老臣也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如今能看的,也只有英王自己的求生意志,能不能抗住过来了。如果今晚上英王的烧不退,皇上,您也只能给英王预备后世了。”
“郭先生,你我虽说是君臣。可在私下,朕一直当你为至交好友,更是一个难得的知己。朕知道你性子如闲云野鹤一般洒脱惯了,你肯进宫当这个太医,是看在当年朕为寿王时,结下的情分。朕也知道,在太医院这几年是委屈你了。”
“你也知道朕的性子,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人。可郭先生,朕今儿真的拜托你了,一定要想想办法。朕的儿子虽多,可真能为朕分忧的也仅有此子。况且,算了,朕不多说了,朕相信你明白朕的意思,今天朕在这里求你了。只要先生能够救活此子,朕答应放您归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皇帝凝重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这不由得让这位与他相交多年,对这位皇帝性子之坚毅了如指掌的郭太医,相当的感觉到意外。自己这位老友身为一国之君多年,那里这么开口求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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