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散发出的寒意,让已经有些下了杀心的黄琼,转瞬之间又快速的冷静了下来。转过身来,用透露出隐隐的三分寒意语气道:“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啊。不过本王有些不解的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举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隐秘事情。”
“那位陈副相大势收授皇子财物的事情,本王想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总不该到处宣扬吧。还有,正像是你说的那样。本王在朝中可以说毫无根基,别说与太子相比,就连与同为中宫所出的瑞王、景王、蜀王相比,可谓是一无所有。”
“就连与已经就藩的四哥纪王、六哥滕王,尚未就藩的永王、沈王、宋王、赵王、沂王、嘉王,甚至尚未出宫的丰城、简阳、临淄、济南几个郡王都没有办法相比。你怎么就能肯定本王,能够最终胜出,让你成为从龙功臣?”
“就算你是所谓贾祤后人,可终归也是一个普通人,本王还看不出你有未卜先知的那种本事来。如果真的有,恐怕你也不会搞到卖身葬父的地步。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将诸皇子秘密了解的如此清楚,你觉得你说的过去吗?”
虽说听出这位年轻郡王语气中,微微显露出来寒意的贾权,却并未害怕。尽管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虽说在宫外没有半点势力与根基,但依旧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但对于贾权来说,黄琼这个表现反倒是让他不仅真正的放心,甚至可以说更加坚定了他最初的想法。如果黄琼对自己的这种卖弄视而不见,一门心思的只是招揽,那么贾权还真得要掂对、掂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过犹不及。
良禽择木而栖,人投主的时候何尝又不是?别人在打量贾权的时候,贾权何尝又不是也同样在选择。如果黄琼一门心思只管招揽,只能说明这位年轻王爷心思过于浮躁,缺乏沉稳之气。
而在这种皇室夺嫡之争中,斗心眼和心机占了大多数的争斗中,最有势力的不见得是笑到最后那一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笑到最后的那个,肯定是最能沉住气的一个。这位郡王眼下虽说势力上几乎完全是一张白纸,但只要能沉住气,白纸上更好作画不是吗?
坚定了自己心思的贾权,抬起头看着黄琼道:“王爷,有些事情虽说某些人做的很隐蔽,但却并不是无缝的鸡蛋,真的一点打听不出来。他们的嘴很严,可他们的家人未必就能管住自己的嘴了。”
“景王给那位陈副相送礼的人,正是这京兆府的王同知。至于权知道他是瑞王的人原因很简单,这位王同知在调任京兆府正四品同知之前,正是景王府的正四品长史。而且自景王出宫一直到就藩,这位王同知就一直在景王府任职。”
“从正六品主薄,一直做到正四品的长史。并在景王就藩之前,从长史任上平调到京兆府任职。而且以举人选官之身,不仅能做到一介亲王府的长史,更能在四十岁便能做到这首善之地的正四品同知。这个特例不能说开国以来没有,但绝对是极其罕见的。”
“据说,此人景王出宫之后,点名要入府中的。做到亲王府长史,也是景王一力提拔的。听说当年为了此人,太子与景王还很是掰了一番腕子。瑞王这么看重的人,却偏偏在就藩之前留在了京师,还放在了京兆府同知这样一个要害位置上。”
“从景王此番举动来说,只要有心人就不难知道,这人就是景王安插在京城的一枚钉子。当时景王的这种做派,在六部微末小官里面还引发一片加好声。都说景王不拘一格选人才,有明君之像,跟着景王绝对不会吃亏的。”
“这个家伙给那位陈副相送了多少礼,他自然不会亲口告诉我,闷声发大财的陈副相当然也不会大事张扬。但那位陈副相最宠爱的第六房侍妾的兄弟,也就是他家的外管事,却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吹牛,三两酒下肚,想撬开他的嘴并不是什么难事。”
“权在京城这段时间,虽说过的有些窘迫,但在有心结交之下,认识了不少六部、翰林院、四寺一类冷衙门的小官,以及不少大员家的管事。这些人虽说职权不大,但因为身在中枢,而且同年遍布朝野,消息却是灵通无比。
“这些官员除了部分是举人选官出身之外,大部分都是虽说进士出身,却因为某些原因受到排挤,而郁郁不得志。虽说本朝选才首重进士出身的官员,可文官之中千百年来向有党同伐异的恶习,本朝自然也不能避免。”
“比如权的一个好友,礼部四译馆主事张英,今上亲政后第一科二甲进士。中举时年不过二十有四而已,堪称是少年英才。当年那批二甲进士中,他是在观政之后留在六部仅有的几个。当初他的同年,对他能留在六部,还是吏部这样的六部之首,都相当的羡慕不已。
“就连他自己也是自信满满,以为最多二十年便会做到尚书,至少也要做到安抚使一类的一二品大员。可这十余年过去,却一直在六部各司打转转。他的那批同年,如今大多做到了各部郎中,诸路布政使、按察使、学政一类的三四品大员,至少也做到了一个知府。”
“甚至做到了安抚使、六部侍郎的也不是没有,当今的兵部侍郎就是他的同年,他六部都待了一个遍,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去年虽说总算升了一级,但却从六部之首的吏部,被踢到了礼部四译馆。”
“而且这十余年来,从来都没有外放过。别说知州了,就是一任知县都没有做过。这么多年的冷板凳坐下来,就算涵养在好的人,也会变得过于偏激了。此人自觉满腹才华,却是无处施展,便常常饮酒消愁。”
“权与其在酒桌上相识,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此人虽说官职不大,但因为在六部打熬了十余年,对六部大小官吏极其熟悉。各部之间的那些弯弯曲曲的道道,向来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在京城之中,他这类的官员可并不在少数。京城的这些大大小小衙门中,那个庙里面没有屈死的鬼?没有把冷板凳坐穿的官员?这些人虽说权不可能都交往到,但与权常来常往的有十几个。遍布了六部、御史台、宗正寺这些中枢要门,甚至还有一个是东宫詹事府的。”
“这些人位低权轻,让他们办一些事情自然是不太可能。可从他们嘴里面知道点消息,却并不是很难。宋王府几任长史的那些事,就是宗正寺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在宗正寺、詹事府兜转任职十余年,品级虽说不高,但可以说对诸位皇子的品性可谓是了如指掌。”
“太子刻毒、心胸狭窄,外表虽说装的忠孝,其实色厉内荏、刻薄无比,根本无人君之像。政事上又拈轻怕重,根本承担不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他甚至断言,如果太子真的继承大统,这大齐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瑞王、景王二王表面上看,倒是满会招揽人心的。可骨子里面依旧是天性薄凉,无一不是虎狼之性,眼睛除了今上那个位置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洛阳城内涌进的流民,有多少是二王就藩后,横征暴敛、巧取豪夺造成的?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蜀王虽说文采一流,至少表面上看尚还算礼贤下士,被朝中诸臣称之为贤王。可据我这位朋友观察,蜀王骨子里面与中宫所出其他诸子并无两样,甚至阴狠刻毒方面还要远胜于其他诸子。只不过相对于其他诸子来说,蜀王不是一般的会伪装罢了。”
“纪王因为母亲原来只是一个宫女,地位极其低下,到死也不过只是一个嫔。再加上宫内传闻,其母亲是当年烈宗皇帝硬塞给今上,到今上身边时已经有孕在身。这位纪王,压根就不是今上亲生骨肉,而是当年烈宗皇帝之子。”
“所以这位四皇子生性胆小怕事,就算是一颗树叶落在头上都怕砸了脑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此人到藩地之后,藩地百姓反倒是今上已经就藩诸子之中日子最好过的。至于滕王,生性极其贪婪。王爷,您这座王府之前原本是藤王府。”
“如果权没有猜错的话,滕王就藩之后这座王府恐怕连座水缸都没有剩下吧。要不是这座府邸他没有权利处置,恐怕连横梁都会拆走卖掉。而且这位六皇子头脑简单,性子极其粗鄙。别人经常挑唆几句便入套,被人当做出头鸟而不自知。”
“赵王体弱多病,自就府以来缠绵病榻,恐怕时日无长。至于宋王,不仅生性刻薄、贪婪,而且飞扬跋扈。母家是今上诸子之中最为雄厚的,其外祖虽已经致仕,但多年礼部尚书、大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仕途经历,其门生故吏遍及朝野。”
“其舅父一位现任司农寺正卿,虽说位高权不重,但依仗家世在朝中结党营私、左右逢源。平时虽说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在文官中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中书省几位相爷。另一位舅父,虽说只在两浙东路任知府。但两浙东西路与江南东西路一样,堪称我大齐朝最富庶的地方。”
“虽说只是一个知府,对整个江南官场却有着不是一般的影响力。这位宋王在朝中,有这么一位资本雄厚的舅父为内援,在外又有另外一位影响力巨大的舅父为外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太子与中宫所出诸子,对其也一向是礼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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