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水师的到来,而且还是铺天盖地的,光这阵势,就够震撼了吧!
后路断绝,旅顺城成为了一座孤城。
任何人都能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孤城不可守。
迟早有一天,旅顺必定被大清攻下来!就算不攻,只是围困,小小旅顺城,能存多少吃的东西?没有了吃的东西,就算那卢象升够勇猛,明军兵卒再精锐,也铁定完蛋!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地形下,旅顺明军甚至都没法突围!总而言之,城里的明军,注定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他们肯定吓得要尿裤子了吧!
这么想着,上至全军统帅代善,下到那些假鞑子,无不轻松了起来。旅顺城确实难啃,可最终还不是要完蛋!
只有很小部分,和刚才攻城一战,已经战死了的那些鞑子关系好的,心中会有遗憾和难过,原本他们是可以不死的!
海面上,智顺王尚可喜却是有点疑惑。按理来说,这港湾应该有明军的战船才对。就算不多,那也肯定是有的啊!可如今看到的,不但没有战船不说,就连运输船都没有!明国水师的船,都去哪里了?
一路上,他是追着一艘明国水师的战船,可是,追着追着,就在夜里失去了踪迹。原本他以为,肯定是逃来这里了。结果显而易见,他料错了!
难道是看到自己领着这么庞大的水师过来,知道必败,就扔下旅顺城内的明军跑了?但是,这城里面不是有明国保定总督么?那些水师将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扔下他跑了?
一时之间,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不过,当他看到陆地上的大清军队在见到他们出现之后,欢呼起来时,也就暂时把这些疑惑抛到脑后去了。威风凛凛地站上甲板,手指前面旅顺城头的明军,大声喊道:“尔等退路已断,速速投降大清,否则死路一条!”
旅顺城头上,看到这么多满清水师战船开过来,不少明军将士确实有骚动。不过,当他们看到卢象升的身影时,便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全盘作战计划,普通明军将士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们信任他们的总督大人,如此而已!
卢象升的脸色压根就没多少变化,大步走向南面靠海一侧的城头上。看着那个喊话的鞑子,从旗号上看出来,这人是建虏那边所谓的智顺王尚可喜。
在过来之前,卢象升自然对辽东建虏这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因此,他知道尚可喜这个人,如今见他竟然还来劝降自己,不由得怒气上涌,当即厉声喝道:“尔可是大明叛将,前东江镇水师统领尚可喜?”
这是居高临下地那种喝斥,边上的班志富听了,感觉弱了这边的气势。毕竟叛将这种词,没有人会喜欢听的。便接口大声喊道:“大清皇帝御封智顺王是也,你这奸臣就是保定总督卢象升?”
其实都不用回,他们这些大明旧将,对于大明官袍不要太熟悉了,城头上,穿着大红绯袍的,除了卢象升之外,还能找出第二个封疆大吏?
因此,尚可喜不等卢象升这边说话,就大声喊道:“朱朝至今,主昏臣奸,边事日坏,非一日矣。兵士鼓噪,触处皆然。尔既有胆量远赴前来辽东,也算是英雄豪杰一个。所谓良禽折木而息,本王奉劝于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早投了大清,说不定皇上欢喜之下,也封你一个异姓王,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住嘴!”卢象升听了,不由得怒喝道,“为了荣华富贵,连祖宗都不要的数典忘祖之辈!侍建虏为主,做建虏的奴才,剃发易服,认仇人为父,你的爹娘,你的妻儿,还有其他被建虏杀了的亲朋好友,你死了后如何面对之?”
满清水师中的水兵,很多都是以前东江镇的军卒,是辽东汉人,都是和建虏有仇的。原本被他们刻意忘掉的东西,此时被卢象升提起,他们中的不少人,脸上顿时没了那种要打赢战事的喜悦。甚至有个别人,眼睛中还有一丝痛苦之色。
尚可喜同样听得脸色一变,不过不是心有惭愧,而是怕卢象升这话影响军心,立刻转头看了下。果然,他发现卢象升的这话,对他手下军卒士气是有影响的。
于是,他立刻转过头,盯着城头上的卢象升,厉声大喝道:“本王好心好意劝你,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
卢象升原本还想着劝他及时回头,这样的话,他还能免尚可喜死罪,说不定还能看他表现给他请功。但是,尚可喜既然这样执迷不悟,他就懒得浪费口舌了。
就见他虎目扫视海面的船只,看着朝鲜旗帜的那些战船,而后大声喝道:“朝鲜水师统领是何人?助纣为虐,侵犯大明,可知后果如何?”
朴镇宇当然是在的,他见大明的总督都在这孤城之内,说实话,他心中是非常佩服的。这么有胆识的高级文官,至少在朝鲜,是找不出一个来的。
可是,如今朝鲜已经臣服大清,宗主国不是大明,而是大清了。就这么动动嘴皮子,又有什么用?
他正在想着,卢象升看不到回应的人,便用手指着那些朝鲜战船再次大喝道:“如若你们执迷不悟,他日本官必定上奏皇上,讨伐朝鲜,誓灭朝鲜!”
大明太祖曾有旨意,朝鲜是不征国,永为大明藩属。一直以来,也确实如此。朝鲜被倭国侵犯,眼看着要灭国了,也是大明皇帝派兵出征,替朝鲜把倭国赶下海的。
可是,如今朝鲜不但改奉大明叛逆为宗主,甚至还派兵前来攻打大明军队。既然这样,太祖当年的旨意,自然就不用遵守了。卢象升所言,也绝对不是吓吓而已。此时的他,打定了主意,就是要上奏崇祯皇帝,来日出兵讨伐朝鲜。
朴镇宇听到卢象升这话,还没说什么,尚可喜就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如今你这狗官自身难保,还想着要挟朝鲜?是死到临头还想着垂死挣扎?”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朴镇宇所在,厉声喝道:“回话,本王倒要听听,你们朝鲜对大清到底是不是忠心的?”
就目前的情况下,如果朝鲜水师要反水的话,那尚可喜是要完蛋的。不过他了解朝鲜人,因此一点不怕,就逼着朴镇宇表态。
朴镇宇无奈,就只好用大明官话大声回答道:“总督大人,死到临头就不要多费口舌了。末将奉国主旨意,前来听从大清调遣,如今和大明,已经是敌我关系,认清现实,死了心吧!”
说完之后,他心中暗暗补上一句道:“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还怎么上奏明国皇帝,真要有那征讨朝鲜的本事,就有本事先把大清给灭了再说好了!”
因为大明对朝鲜历代的优待,建虏的做法又损及朝鲜君臣的利益,因此,他们在心中其实还是念着大明的好。当然,也仅此而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建虏征服了朝鲜之后,除了索要财物之外,也没要求朝鲜出兵。可是,如今在崇祯皇帝的蝴蝶效应煽动下,满清遇到了原本历史上所未遭遇过的困境。因此,不但向朝鲜索取更多的粮草物资,更是要求派出水师助战了。
如此一来,朝鲜挥刀动手,水师断明军退路,那就没有情义可讲了。真要心存忠义,此时反水,满清水师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接应明军退往海上,就等于是救了大明总督和几千官军,多少算是还了当年大明几次援救朝鲜之恩。然而,并没有!
再说卢象升见他们一个个都顽冥不灵,心中便是一声冷笑,想着:这样也好,患难之时才能见真情。至少在他们看来,如今明军是处于绝境,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死到临头而毫无顾忌。那么,回头就有你们哭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卢象升也不再浪费口水,当即传令下去,严阵以待,守好旅顺。
尚可喜等人见到卢象升不理他们了,反而有点不情愿。一边让人对明军大喊,瓦解明军士气,一边派人上岸,去和代善取得联系。这个任务,落到了班志富的身上。
海面这边,建虏攻城的时候,当然是没有进攻,也没法进攻。因此,班志富下船后,也没看到什么,兴冲冲地绕城而走,赶去代善帅旗所在。
他的兴奋,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因为水师的到来,让旅顺的明军成了瓮中之鳖,旅顺城,早晚是大清的了,水师功劳不小。
不过,当班志富上了岸,绕到侧面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了城下战后的场景。
好歹他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了,只是那么看一眼,他就差不多能推断出来,当时攻城是什么个样子。也真是他能推断出来,让他一下站住脚步,脸上再没一点笑容,震惊地盯着不高的旅顺城,他有点想不明白,大清攻城为什么会损失如此惨重?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迈开脚步,继续前进。可是,这一次,他是走三步,再回头看一次,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冲冲之意。从他的神情能看出来,他实在想不明白,城里的明军为什么那么厉害?全然没有一点他记忆中的明军样子!
一直到他要进中军帐前,他才回过神来,揉了一把脸,把心中那些想法都揉掉,而后脸上挤出笑容,入内向代善禀告水师情况。
“什么?”代善一听,却是脸色一沉道:“一路过来,没有和明国水师决战?”
他之前没看到有明国水师,以为是明国水师刚好出去,遇到大清水师会先打一仗的。
“是的,王爷!”班志富打着千,就跪在那里回答道,“王爷……我家王爷以为,明国水师见到庞大的大清水师,情知不敌,该是逃回登州去了。”
这是尚可喜想了好一会,唯一想到的一个可能答案。
想想也是,明国肯定知道大清没有造船厂,如今突然之间冒出了三百多艘,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内,肯定会吓死他们的。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尚可喜也有派船去临近海岛查探,看是不是明国的船没逃回登州,而是躲起来了。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多大在意。就算躲起来又怎么样,难道还敢前来攻打这么庞大的水师?疯了么!
代善大概明白了情况之后,他又开始犯难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粮食。
原本想着,这次攻打旅顺,是带了天佑军的火炮营过来,而军队又是明军的几倍,还是大清精锐。再加上从朝鲜调来了庞大水师,截断了明军海上的退路。如此一来,打下旅顺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而已。因此,军粮的携带上,也就没那么多了。
可这一仗打下来,代善心中明白,要是硬打旅顺的话,那是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命的。而大清军力就那么多,损失多了根本补不过来,也损失不起的!
因此,接下来的打法,代善更倾向于围困,围死旅顺。如此一来,他也得有那么多粮食来支持围城军队,等到旅顺城里弹尽粮绝的那天!别到时候,旅顺城里的明军在那吃吃喝喝,而围城的大清军队却要去吃草根树皮了!
这么想着,他就看朝鲜水师中那一万多兵力不顺眼了,这得每天额外浪费多少粮食啊!
最后,代善有了决断,命令水师在战船火炮的掩护下,攻城试试。说不定靠海的那面,明军就没有那么完善的防御工事呢!当然了,其他几面,他也会派兵牵制。
当班志富苦着脸,带着这个军令回来时,尚可喜却不以为意道:“完全可以,等涨潮之时,大船便能逼近旅顺城不少,应该能炮击到。搞不好,这拿下旅顺城的首功,又是我水师的了!”
“王爷,你……你……”班志富本来想说,你想多了,可想想这样太无礼了,就只好说道,“旅顺城有古怪,我们来之前,大清已经攻打过一次,末将从侧面都看到了,死伤惨重!”
“啊……”尚可喜一听,有点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