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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4 北方突变

    辽阔地草原,一条大青山脉横贯东西。在河套平原的西部,一座新的城镇拔地而起。

    这座城镇比起内地,规模很小,最特别的是,没有高大的城墙。只有一座座地水泥房子,井然有序地组成了城镇最核心地区域。而在城镇四角,这都有四个军营。这四个军营都是水泥围墙了,各种防御措施,只要是军营中该有的,这里都有。和普通军营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些军营都是按照菱形而建。

    在城镇的中间,还有一处和军营差不多大的建筑。和军营一般,飘扬着一杆大明国旗,不用说,这里是官衙了。

    如果有耐心观察地话,能看到这里其实军卒要比普通百姓多。

    这个地方,就是大明在草原最西边的城池,皇上执意要建的城池包头。那处官衙,则是包头巡抚衙门。

    此时,在衙门后衙,有两个人正在一边喝着马奶茶,一边说着话。

    其中一人,身材一看就很壮,一脸大胡子,似乎有点闷闷不乐,就见他抬头对主位上那名斯文的绯袍官员说道:“中丞大人,天天练兵却又没仗可打,都快闷出鸟来了。还真不如以前,好歹每天都能打仗!”

    “忠勇伯,你这话在这后衙说说就算了,出去说的话,影响不好,本官可是会弹劾你的!”包头巡抚杨嗣昌严肃了脸,认真地劝谏道。

    现在皇上圣明,把大明北方的敌人都给打败了,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好事,可忠勇伯满桂却喊着没有以前好,这种话说出来,绝对是挨批的。

    如果换了以前两人不熟悉,杨嗣昌就不会这么好心提醒了;当然,这也和满桂本就是一个粗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有关。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没有多少让人意外。但满桂对大明的忠心,对皇上的忠心,那也是有目共睹的。也是因此,他才被皇帝封为忠勇伯。

    当然了,杨嗣昌这么好说话,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是一方巡抚,政绩还可以从治理地方上来获取。可这包头,就建在渺无人烟的草原上,并没有多少人口,就是想要出成绩,也得要有人才行。这个时候的杨嗣昌,就经常有那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才能,其实并不比归化总督差。只是缺少好的机遇而已。他洪承畴,就遇到了一个好时候,刚好陕西流贼作乱,自己父亲手下无可用之大将,才让洪承畴这个当初只是兵备道的文官,携军功军功崛起,甚至一路因为军功,做到了归化总督的位置上。

    如果现在有仗可打的话,杨嗣昌相信,自己也能立下军功,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快速地升迁。要不待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都还不如关内一个上等县的县令管辖的人多,当然,除去军队之外来算。

    因此,杨嗣昌其实在心中,也和满桂一样,渴望有仗可打。

    之前的时候,皇上御驾亲征之时,是最好的获取军功的机会,可是,包头离得太远,草原这边出兵,也只是归化城那边而已。

    这么想着,杨嗣昌心中叹了口气,顺手就喝了一口马奶茶。

    看着手里的杯子,杨嗣昌不由得心中又是叹了口气,以前一直喝不惯这草原上的东西,结果几年待下来,硬是喝习惯了!

    这个时候,他都有点怀疑,当初自己毛遂自荐,来当这包头巡抚,到底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不过,在满桂这个武夫面前,杨嗣昌还是保持着自己该有的仪态,放下杯子,对满桂说道:“就算是太平盛世,也必须要练兵。否则一旦战事突起,何以克敌?”

    满桂听了,没马上回答,也是喝光了杯中马奶茶,伸手抹了下挂在胡子上的马奶茶,而后才回应道:“中丞大人,要不我带兵往北边走走?”

    在大青山脉的北方,生活着北方蒙古的三个大部族,统称喀尔喀蒙古,还没有被大明所征服。如今包头要想有仗可打的话,也只有这一处敌人了。

    毕竟西边蒙古已经臣服大明,并且新任大汗鄂齐尔图和大明的关系匪浅。不但他自己在京营新军中训练,回去之后,又是大手笔的购买大明火器,而皇上这边一律准许。这样的关系,至少在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变成敌视的。

    “不行,你可别乱来!”杨嗣昌一听满桂的话,连忙劝阻道,“我们大明乃是礼仪之邦,断无先行挑起战事之理。”

    不管是从法理上还是历史渊源上来说,那么远的地方,都和大明没关系。如果大明先挑起战事,那就是不义之师。

    满桂却有点不在乎,想着继续讨价还价道:“中丞大人,这事我自有分寸,定能让他们先挑事,然后我们反击如何?”

    “你带兵去了他们地头搞这事,你以为天下人傻啊?”杨嗣昌听了,却觉得有点好笑,当即摇头反驳道,“再者说了,一旦起了战事,那喀尔喀蒙古可不是包头这边能对付的,归化城那边也得全力以赴,搞不好,还要再从关内调兵。这可是一场大战了!”

    说到这里,还没说完,杨嗣昌继续又说道:“喀尔喀蒙古还和辽东建虏不同,他们居无定所,要是大明军队远征,结果他们逃了,不说最终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光是出征的物资消耗,就是天文数字了!而这些事情,必然是要朝堂诸公考虑,得上奏皇上准许才行的。”

    满桂听了,张嘴想说,没想到杨嗣昌似乎成了话痨,又抢先一步继续说道:“而且你是没发现,皇上一般都不打亏损之战。本官梳理了这几年的战事,发现我们大明军队的打仗,多是有赚的。对于朝廷的后勤压力,并不算打。如果要去和喀尔喀部族打仗,消耗钱粮无数,本官看皇上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满桂一听杨嗣昌不赞同,就又郁闷了,自己倒起马奶茶又喝了起来。他却没往深处去想,杨嗣昌在一提喀尔喀这个话题之后,就滔滔不绝地说,显然是以前就考虑过这事,而且花得心思还不少。

    后衙安静了一会,忽然,满桂眼睛一亮,又抬头看杨嗣昌说道:“中丞大人,西边的鄂齐尔图汗不是在和喀尔喀蒙古打仗么?要不,去和他说说,让他向我大明求援,这样,我们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兵了?”

    听到这话,杨嗣昌不由得看着这个大胡子,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了。这个方法,至少比他之前所说,自己带兵去挑事要强不少了。

    这个事情,他之前其实就已经考虑到了。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此,我大明军队的钱粮谁出?”

    “当然是要鄂齐尔图汗来出了!”满桂一听,立刻说道,“帮他去打仗,还要我们自己出钱粮,哪来的道理?”

    杨嗣昌听了,心中不由得想到:要是换了以前,鄂齐尔图汗多说点好话,多夸上一夸,只要让皇上感到有面子,搞不好皇帝还真可能会自己负担钱粮。但是,如今的皇帝很务实,断然不可能做这等事情的。要不然,自己早就派人暗示鄂齐尔图汗了。

    这么想着,杨嗣昌便问满桂道:“那本官问你,鄂齐尔图汗会出这个钱粮么?”

    一听这话,满桂张口欲答,可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当即摇头道:“那鄂齐尔图汗用了我们的练兵之法,还大量购买我们大明的军国重器,连战连捷,又怎么可能会再出钱粮给我们大明!”

    “就是这个理!”杨嗣昌听了点点头回答道,“除非鄂齐尔图汗打了败仗,形势岌岌可危,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另外再花钱来找我们大明出兵的。”

    满桂听了就郁闷了,年前传来的消息,鄂齐尔图汗是连战连捷,哪有一丝打败仗,形势岌岌可危的迹象。如今春暖花开,草原复苏,又到了可以用兵打仗的季节,搞不好,鄂齐尔图汗又派人来大明,又要大量购买大明的军国重器了!

    火器和冷兵器不同,损耗非常高的。一杆燧发枪,打得次数多了之后,就会增加炸膛的几率,射击精度什么的也都会下降,必须要报废的。当然,不报废也可以,一直用到废了为止。另外,火药更是损耗的大头,而西部蒙古却没有这个能力大规模产火药,更不用说大明提供的优质火药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西部蒙古也快要派人过来,又要向大明购买火器,补充火药了。

    如果要是换了以前的话,满桂必定会非常嫉妒。不过如今,大明兵仗局那边听说用上了什么蒸汽机,还搞什么流水线,燧发枪的产量上来了,他手下各部,也已经开始配备燧发枪。因此,对于西部蒙古不断购买燧发枪的事情,他就没那么介意了。

    当然,他是不知道,西部蒙古购买一杆燧发枪的价格,其实可以制造出四杆燧发枪了。他手下的这些燧发枪,其实都是西部蒙古在给他们买单。

    “他奶奶地,那鄂齐尔图汗有了我们大明做靠山,真不要太划算了!”满桂听了,暴了一句粗口,很是郁闷。

    杨嗣昌听了他的话,自动忽略了那粗口,对于其他的话,他点点头回应,关于这一点,他还是认同的。

    后衙再次安静了下来,杨嗣昌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声,又是一天要过去了。难道自己在这任上毫无建树,就只能这样和一个粗鄙武夫喝喝茶,聊聊天,数数羊,混吃等死?

    说句实话,他是很不甘心的。武事方面没法可想,他就又自己低头沉思起来,是不是该向父亲求援,多要些关内囚犯过来挖坑,可包头的交通不便,这矿就算挖出来了,东西有了,运往关内也非常地麻烦啊!

    想来想去,杨嗣昌想得一头包,却没有一丝办法。

    或者是真得无话可聊,满桂站了起来,抱拳向杨嗣昌一礼道:“如今草原上的狼又开始猖獗起来了,明日末将亲率一些人马去草原猎狼,回头把头狼献给中丞大人!”

    没办法的事,总不能闲着,就当散散心了。

    杨嗣昌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对于这种献头狼的事情,他其实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政绩,是功劳,是升迁。

    满桂见此,便转身就走,马上就走出大堂了。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一名杨嗣昌的亲卫出现在视野中,神色有点匆忙,快步而入。

    不知道为什么,满桂见此,心中一喜,立刻停下脚步,又转身往里走去,想听听是什么消息。

    “报中丞大人,卫拉特蒙古使者还有五里左右到包头,夜不收急报,说卫拉特蒙古诸部受重创,急需大明援军!”

    听到亲卫的禀告,杨嗣昌“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什么?”

    而门口刚进来的满桂,则是快步入内,一下站在亲卫的身边,大着嗓门,同样惊讶万分地问道:“鄂齐尔图汗打了个大败仗?”

    他们两人,那脸上带着惊讶,可语气中,却并没有担忧,反而是惊喜。

    “具体战况不明,不过据夜不收禀告,似乎败得很惨。”那名亲卫回答道,“好像鄂齐尔图汗重伤!”

    听到这话,杨嗣昌和满桂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

    杨嗣昌立刻快步走向外衙,同时吩咐道:“使者一到,立刻带来见本官,不得有丝毫耽搁!”

    “遵命!”亲卫答应一声,匆匆而走。

    满桂则跟在杨嗣昌的身后走出去,同时咧嘴笑道:“中丞大人,卫拉特诸部求援,这出兵的话,怎么地都要轮到包头这边了,对吧?”

    从地理位置来说,是这个理没错。

    不过走出来被风一吹,杨嗣昌已经冷静了不少,严肃了脸说道:“且先听听具体战况,按理来说,卫拉特蒙古就算被固始汗带走了不少精锐,可不至于如此惨败,连鄂齐尔图汗都重伤吧?”

    满桂一听,稍微楞了下,涉及行军打仗,他却是老手了,当即考虑下后说道:“好,看看鄂齐尔图汗这个大败仗是怎么打的?”

    他要是二愣子,就活不到现在,更不用说,他以前在朝中并没有关系,完全是一步一步地从小兵打仗,立功升迁上来的。

    五里路,对于骑马的人来说,真不远,转瞬就到的。可是,杨嗣昌和满桂等人硬是等了好长一会时间,在出乎意料的等待之后,才算等到了卫拉特蒙古的使者。

    只一见这使者,杨嗣昌便明白了,为什么短短五里路而已,这使者却花了这么长时间。原因无他,这个使者,已是强弩之末,很显然,他是拼命赶来求援,路上没有一丝停顿,已经累到不行了。

    大堂之上,使者已经站不住了,亏得巡抚衙门的两名亲卫扶着他。

    还是他示意之下,亲卫才从使者的怀里掏出了一份羊皮纸,呈送给包头巡抚。

    杨嗣昌展开一看,不由得一惊。这是一封血书,是用血写成的。上面写得都是汉字,盖有卫拉特蒙古大汗的印信。

    稍微一看,杨嗣昌就皱了眉头,立刻抬头问正在喘气的使者道:“鄂齐尔图汗伤势如何?”

    “大汗被火器击中,虽然取出了铅子,可时常昏迷。族中巫医说,凶多吉少!”使者憋着气,一口气说到这里,又赶紧喘气,而后哀求道,“大汗恳求大明速派援军,否则卫拉特蒙古危矣!”

    边上站着的满桂听得有点抓耳挠腮,听到这里,就再也没忍住,插嘴大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打成这样了?”

    对于满桂,只要是蒙古人,都是认得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崇祯皇帝一直把他放在草原上当榜样来的。

    卫拉特蒙古使者也不例外,认得满桂,当即回答道:“喀尔喀蒙古和沙俄在去年冬季的时候,就悄悄地勾结在一起,今年的冰雪刚融化,趁着我们卫拉特诸部刚过完严冬,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突然来袭,措手不及之下,诸部都是损失惨重。其中我们和硕特部和准葛尔部是他们突袭的重点,因此损失最惨,鄂齐尔图被沙俄的火器打中重伤。“

    说到这里,使者又喘口气之后,满脸悲容地主动补充道:“这一次和以往和喀尔喀部族的战事不同,不管是喀尔喀部族,还是沙俄,全都见人就杀,连妇孺都不放过了。特别是那沙俄军队,更是灭绝人性。如今卫拉特蒙古诸部已经无力反击,全都四散而逃了!”

    杨嗣昌听到这里,回想起来了,卫拉特蒙古其实有两大敌人,一个是沙俄,一个是喀尔喀蒙古。不过沙俄地处更西边,以前的时候,和卫拉特蒙古的冲突还不是非常大。没想到,这一次,沙俄竟然也对卫拉特蒙古下了狠手。

    他心中如此想着,又问了一些问题后,便立刻说道:“此事,且等本官立刻禀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