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览邀战,李典只是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出声回答。
并非他胆怯惧战,而是这种情况下,他怎肯与敌人玩什么斗将?
要知,即便此时曹军的防线两面遭到了天军援军的冲击,但是论兵力和阵型,其实优势依旧是站在自家这边的。
见此一幕,高览也不再废话,继续冲突阵中,直透重围,奔近严然,他的部属中适才有人阵亡,便空了有战马,便吩咐牵过来,旋即直接拉严然和几个仅存的天诛营兵卒上马。
“严校尉你香洲。”高览对他说道:“沼泽中的其他兄弟俺去搭救。”
此时的严然身上早已负伤多处,一身战甲更是成了血色,可他本就心中愧疚,觉得是自家中计方才导致这般大的折损,哪里肯先行离去,只是面带苦笑地摇了摇头,旋即再一次横刀催马,依旧往高地上的李典冲去,那几个天诛营的兵卒见状,亦是怒喝连连,紧随其后。
“这...”
高览暗自慨叹,他自然清楚严然的打算,不仅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盘算,严然想的或许还是这般冲进敌阵,无论成败与否,至少他这一冲,能带走曹军的注意,减轻高览救援陷入沼泽中友军的压力。
只是这般冲去,李典死不死不清楚,严然是必然毫无幸理了。
激战到此,天光大亮。
另一边的吴放也同时再命令部下一半杀敌,一半奔驰沼泽沿岸,接应沼泽地里的天诛营士卒们上来,随着上岸士卒的越来越多,曹军的包围圈渐渐出现了空隙,就在陆续救了十几个士卒上来的时候,这时有人指着东边惊呼一声:
“快看!”
听到这话,高览和吴放透过重重阵地,看见一杆旗帜从北面飞驰到来,由远至近,当即松了一口气:“这是咱们的人马来了,这下突围更有把握了!”
便在此时,南边却又传来步伐急促,人声鼎沸,当真铺天盖地一般,高览打眼一瞧,却见当先一将,打起的旗帜却是从舞阳城中来的,脸上喜色尚未退却,便又化作了沉重,和吴放远远相望,面面相觑,心中俱是无奈。
自家的援军是到了,可敌人的援军也同时奔至,甚至看人数还要胜过天军,形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恶化...
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周遭士气大减,高览收敛心神,环视左右,突然大笑起来。
“李典本部即将溃散,这时再来这些人马,又有何用?”
“竟然还都是步卒,在咱们这些精骑面前,岂非主动送死吗?”
“诸君,这是战功送上门了,且随俺上前,冲散敌阵,多割些首级去找州牧讨杯酒喝如何?”
这话一出,他身边几个亲兵见机的快,立刻同样笑出声来,纷纷附和,这便下来,士气稍有回转,高览不敢拖延,当即振臂一呼,旋即率领人马接踵陷阵。
他这次救援匆忙,带的人马多为本部嫡系,数量并不算多,而舞阳城中的曹军,单见旗帜如林,便只来了少说有一两千人,也幸亏高览治军有方,即便这等情况,部下们虽内心有怯战,交战时却依旧无人退缩,只是没过一会,死伤便开始出现了。
没办法,平原野战,骑兵对步卒固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莫要忘记了,如今在这里死战的天军几乎都是从昨夜奔袭曹营到现在都未曾得过片刻的休息啊!
人人带伤不说,更是兵倦马疲,早已到了力竭的状态,士气斗志虽然可以靠言语鼓舞,体力这玩意却不可能凭空恢复!
先前劝说高览保存实力的那个亲信再度勒住辔环,跃马近前,苦苦劝道:“都尉,曹军势大,咱们和吴放那边加起来也才不过六百多人,实在不宜力拼了啊。”
“末将适才观曹军营地,受我军突袭,又被大火焚烧,死伤者何止两三千之数。我军奔袭的任务已然完成。即便此时回军,州牧也说不的什么。,您初投徐州,本非心腹。若再无部曲,将奈之何?不言而喻。为日后计,请撤军罢。”
“末将适才观曹军营地,受我军突袭,又被大火焚烧,死伤者何止两三千之数。我军奔袭的任务已然完成,咱们此时回军,稍作收拢,再去攻取舞阳,未尝没有机会啊,何况州牧也不知突然凭空多了三千多的曹军,便是拿不下此城,料也不会怪罪都尉的。”
“都尉初投徐州,本非心腹,若再无部曲,将奈之何?不言而喻。为日后计,请撤军罢。”
高览听到这话,双眉紧皱了会,旋即喝道:“你说的不错,此刻确实力战不得,但是大敌当前,危急存亡,岂能再论私心?”
“便是要退,也要去将严校尉救出!”他随手拍落那进言亲兵的手,双眸重新转向高地的李典:“州牧以赤诚待我,今友军严校尉陷入重围,若俺坐视不救,就算能活下来,又有何面目回去宜禄面见州牧?”
说罢麾军急进,一马当先,再次杀入曹军阵中。
河北之地多少英雄,高览能出类拔萃,被列为河北四庭柱之一,自非有勇无谋之辈,眼见战局如此,电光火石间已有了主意。
严然冲了太深入了,直接去救反可能将自家儿郎们都彻底搭上,倒不如声东击西,先将舞阳的援军直接拦截下来,这样才能让后面的吴放、严然压力不会再次变大,有了稍微缓和的余地,方才更有杀出重围的可能!
等他们三军汇合,再徐徐撤退会曹营之中,再做一番整顿,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甚至攻下舞阳的可能!
是的。
哪怕这一夜峰回路转连连出现意外,高览依旧没有放弃攻略舞阳的目标!
只可惜他的谋划不错,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出现了意外的转折。
另一边。
严然眼见将要冲到李典所在的高地下时,却终于因伤势太重,加上失血过多,不慎摔倒马下,落入了曹军的包围。
见状,不远处亦杀到的吴放心中大急,当即呼喝连连,带着一群人吗再度想要援救严然。
这让高地上的李典微微颔首:“舍生忘死,虽陷重围,犹顾袍泽,想不到黄巾贼寇中也有如此有情义的汉子!”
吴放置若罔闻,只是带着人马一路向严然所陷的位置杀去,此时为了保护落马的严然,最后几个三阶兵也悉数倒在了曹军的枪戈之下,而严然也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便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吴放拍马赶至,杀退曹军,将严然抱上坐骑,随后一鞭打下,那战马悲嘶一声,直接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你们去护着严校尉杀出去!”
一边吩咐手下跟上,吴放一边又将几个靠近的曹军砍杀,随后又是举枪掷出,正中来袭的一个曹军将校,那人惨呼坠马的同时,吴放飞奔上去,抢了敌人的坐骑,翻身跃上。
这一幕被远处高地的李典看在眼里,愈发心中凛然。
若论战力表现,吴放其实不如高览乃至严然,但后两者单看衣甲,坐骑便知是敌人军中的大将身份,有此等武力并非太令人意外。
但这吴不过是个都伯啊...为何也如此勇悍?
这让李典想到了之前和严然一起杀出沼泽的那几个兵卒,亦是表现的实在太过出色了!
徐州黄巾为何有如此多的勇士?
李典不理解,也想不明白,却突然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活捉此人!”
一边下令左右,一边直接向着陷入重围的吴放走去,直到亲临阵前,李典高声道:“这位勇士听了,你孤身一人,随行不过三二骑,四面有围,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是如此,何不速降?”
见吴放循声望了过来,李典语气愈发和蔼:“你这样的勇士在徐州军中竟只是一个都伯,未免太过屈才,可见王御寇无识人之明!”
“吾主曹公,世之英雄也,若肯伏降,某李典愿亲为举荐,让汝之勇武大放异彩,他日未尝不有封侯之机,留史之望。”
吴放置之不理,此时他的长枪没了,便捡了一柄敌人的枪戈继续挥舞,随着曹军的包围线逐渐逼近,骑兵的机动性和速度彻底发挥不出,反而成了显眼靶子。
便见强弓劲弩之下,身边最后的几个随行骑兵相继坠马身亡,由于李典要求活捉吴放,曹军们本无意射他,只是兵马混乱时终究不可能再保持准头,随后不久,吴放的头盔先被射落,随后胸前背后连中数箭,终于也坠下了马,扬起尘烟弥漫。
他再次爬起时已是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一双眸子却殷红如血,犹自对着周围连连挥舞着兵器,试图再杀几个。
看到这里,李典长叹一声,已是看出对方死志坚定,却还是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劝降:“这位壮士,我看你年纪不大,有此等武艺在身想必也是苦练所得,若是功名未立就此埋没,岂不可惜?”
“若肯投降,吾必以兄弟待之!”
吴放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再次挥戈砍出,把逼近的曹军又杀倒了两个,此时因失血过多,渐觉双眼模糊,他奋起精神,鼓勇叱骂道:“俺乃青州男儿,岂能降一阉贼?”
听到这话,李典神色终于变了。
他虽跟随曹操不久,却也知道这个称呼乃是其生平大忌,昔日的名士边让尚且因此言被夏侯惇生生剐杀,何况区区一个黄巾贼?
吴放既然说出了这个蔑称,便是他此时束手就擒,李典也只能当场诛杀了!
“无惧生死,果然是条汉子。”他冷冷地看了眼吴放,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如此,若由小卒动手取你性命,未免有失敬重。”
“本将便亲自送你上路罢!”
说罢一挥手,便有亲兵将弓箭递上,李典沉腰屈臂,挽弓搭箭,扬眉间已遥遥锁定了吴放。
开弓之前,李典最后问道:“汝姓甚名谁?”
这时吴放在敌阵中数进数出,将近脱力,自他加入系统以来,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手中的兵器竟是如此沉重,眼见着敌人的长矛刺过来,亦是无力躲闪。因有李典的吩咐,曹军没下杀手,刺中了他拿刀的右臂。当啷一声,马刀落地。
听到这话,他瞋目扬眉,大声叫道:“吾乃天公将军麾下,都伯吴放是也!”
“嗖!”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乌光直接激射而来,瞬间便穿透了吴放的胸甲不说,箭势之猛,更将他整个身体带的踉跄后退好几步,随即直接倒在了地上。
刺骨的剧痛中,吴放的眼神开始焕然,过往的岁月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跟着张饶起事造反,先胜后败,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狼狈逃命...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赵县军营。
那张彷如神祇般凛然不可直视的脸,成了吴放三十年不到的人生里最为清晰的记忆。
李典的声音渐渐远去,曹军喊杀的叫嚷亦缓缓渺然不闻,最后吴放的耳中似乎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天道无私,这一世,我依旧要做这天公将军。”
“你们可愿与我一起,创建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吃饱穿暖,人人有田有屋的地上天国?”
地上天国...
有些可惜啊。
俺是不能亲眼看到了。
这是吴放眼前彻底黑暗时的最后念头。
.....
高览带着严然杀出重围后,并没有沿着远道奔往宜禄,他们突袭曹营前就丢下了浮桥,所以来时的那条路已不能走。
只得改往北行,长驱数百里,随后再从陈国的西面转过山道返回宜禄。
几场厮杀下来,天军的骑兵们也大多失去了坐骑,行军速度很慢,李典甚至还派了骑兵后边追赶掩杀,等他们千辛万苦抵达陈国时,不仅骑兵只剩下两百余人,全军亦只有两千不到了。
这恐怕是王政起事以来最为蚀本的一笔买卖了,在天诛营和天军折损皆亦过半,总伤亡接近三千的情况下,拼掉地却不过是曹军两千左右的步卒!
当披头散发的高览把这战况报给王政时,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几乎是彻底失态了。
由于系统的存在,王政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家队伍的折损,这方面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王政开始只是以为舞阳的守军兵力超出了预估,逼得高览在攻坚时直接动用了天诛营,他对自家的天军有着充足的自信,天军都折损这样了,曹军还用说吗?只会更加严重吧?
这是这两年来无数次胜利带来的“常理”。
王政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付出惨重代价的同时,换来的却是一次失败。
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77/77427/28646280.html